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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的雲台山

發布日期:
作者: 翁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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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金門支援馬祖造林育苗

雲台山是馬祖主要山脈之一,高度不高但在馬祖人的心目中猶如金門人的太武山,我到馬祖後第一次見到政委會秘書長段春理將軍時,他說:「希望雲台山早日變成綠色」,當時的馬祖群島到處光禿禿的,林木蕩然無存。

民國四十三年我休學在家,很想找一份工作來維持家計,然而一個初中尚未畢業的少年人,身材瘦小體力也不佳,要找工作談何容易,雖然離開學校以後,我不曾放下過書本,常利用時間自修,但沒有正式學歷的人,還是不被這個社會所接受的,民國四十五年金門中學再次開辦第三屆簡師班,同班同學一個個都去報考,我卻因早一步離開學校,而沒能搭上這班列車,失去了當老師的機會,當時為了這件事我暗地裡不知掉過多少次眼淚,人生的際遇,能怪誰呢?

正當我還在傷心難過的時候,老天爺給了我一線曙光,有一天在外面閒逛時,無意中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招考林業幹部的廣告,我立刻前往報考,經過筆試和口試後,有幸被錄取,在錄取名單中,只有春樹兄一人以初中畢業學歷報考,其餘五個人都是以同等學歷報考,在當時能有初中畢業學歷者,都去當老師了,所以我們能錄取的這份名單算是正常現象。

是年三月初我們這批新進人員,前往小徑苗圃報到,苗圃只有主任戴振東和兩位技術員,他們都和工人一同上山造林,下田播種,我們適時的加入,給他們帶來了無限的青春活力,同時也鬧過不少笑話,原以為到這裡來,是上課聽講的訓練,沒有想到主任每天帶領著我們,跟著工人們一起上山種樹,下田播種除草,開墾后壟苗圃的時候,每天天色未明的時候,主任就把我們從睡夢中叫起床,大夥匆匆吃過早餐,他便親自帶隊,步行到十幾公里外的后壟村郊,開墾荒地播種育苗,太陽下山後,再步行返回小徑苗圃,在大太陽下工作一整天後,晚上還排有課程,美其名是說給我們上課,其實是發幾本專業書本讓我們自己閱讀,大部份時間是加班抄寫公文,造報表,書寫臨時工名冊,登記資料計算成果,不到幾天工夫,我們都晒掉了一層皮,變成了非洲黑人。

為了一份希望,我們咬緊牙關,拚命學習,從不計較工作上的辛勞,學習環境的惡劣,職、工、生的工作樣樣都做,在這一年的訓練期間,每個月領取330元的菲薄公費,我省吃儉用,大部份的錢都拿回家給爸媽做家用,一年受訓期滿,春樹兄獲得保送嘉義農校森林科深造,我們這些其他同學,都獲農復會補助計劃下專案聘雇,沒有多久其他同學又相繼轉業求去,只有我工作興趣使然,繼續留任下去,一轉眼就過了五年整的歲月,其間遇到八二三砲戰和六一七砲戰,兩次翻天覆地的戰爭,幾次死裡逃生,我仍然堅守崗位,執行上級交付的任務,這個小苗圃在砲火下,經我們努力開墾,不斷壯大,變成長官嘉許,外賓讚不絕口的林務所,轄下四個大苗圃,軍民合作滿山遍野全面綠化,然而我這無名小卒,仍然無法求得三餐溫飽,更不用說養家活口了。

民國四十九年春樹兄學成返鄉服務,我們繼續攜手合作,農復會康技正來金視察時,召見春樹兄和我,徵詢是否有意願前往馬祖,支援連江縣造林育苗工作,他也很明白的告知我倆,那邊因缺少技術人員,造林育苗仍一片空白,去到那邊一切要從頭做起,而且當地都是山坡地,交通十分不便,生活也很單調,但這是一件青年人值得挑戰的工作,我們在工作上刻苦耐勞生活上簡單樸素,這些康技正早看在眼裡,我們對他尊敬他也心裡有數,他這麼看重我們那敢不從,當場交付給這項重責大任,我們也以拓荒者的姿態前往這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從事這項新的挑戰。

民國五十年春是我們航向新里程的開始,由金門搭軍機到台北,康技正帶我們到馬祖駐台辦事處報到,這天正好有船開往馬祖,連絡官派車送我們到基隆搭乘軍艦,第二天午後船在馬祖港靠岸,登陸艇門打開後,我們背起笨重的行李,跟看乘客魚貫下船,因為暈船滿身有氣無力狼狽不堪,縣政府接待人員,建設科田世杰技正,早在尋找我們的行蹤了,上了軍用吉普車,司機發動馬達,繞一個小轉彎,加速油門車上了一個45度的大山坡,彎彎曲曲的土路,車子跳動的十分厲害,車後塵土飛揚,好在路程並不遠,很快來到一個小山溝。

車子在司令台前停下,兩邊小山坡上有幾棟鋁皮屋,這裡就是連江縣政府所在地,仁愛村(鐵板),田技正帶我們到餐廳,滿桌新鮮海產,我們二十幾個小時滴水未進,肚子早已飢腸轆轆,但由於昨晚搭船吐得太厲害,雖然有美食當前,仍然食不知味,飯後來到建設科,辦公廳裡全部以福州話交談,我們一句也聽不懂,心裡暗暗叫苦,日後的業務都要和他們接觸,不知要如何相處,不過這件事很快就解決了,因為沒有多久科長林作舟先生到來,他也是福州人,卻以福州腔的國語來歡迎我們,感謝金門兄弟跨縣鼎力支援,讓馬祖造林業務得以順利推動,之後我們晉見縣長,那是一位溫文儒雅的長者,高高瘦瘦的,正如他名諱,高瘦影先生,承蒙熱烈歡迎,他說:「連江縣的建設工作,正要起步有你們的加入,造林育苗工作一定可以馬到成功,馬祖的綠化也指日可成」。

告辭時他親自送到外面,再三交代田技正要好好照顧我們,在工作上要互相盡量配合。隨後上了剛才坐的那一部吉普車,經過九彎十八拐上了一條大坡路,來到了牛角山頂,就進入山谷中的一片小平地,中間有棟新建的磚瓦屋,旁邊有另一棟半圓形的鋁皮屋,那就是連江縣林務所,來到這才知道林務所它只是一個空頭機構呢?不但沒有人員編制,也沒有經費預算,原來的南竿苗圃,由高文屏主任負責,他是空軍高砲上校退役轉任,帶領六位工人執行農復會補助的經費,工人都是附近村莊中的人,下班後回家居住,我們到任後,高主任立刻將苗圃業務移交給我們即他調,縣農會借用我們的辦公廳辦公,總幹事陳寬義先生,是福州人,做人很熱情,我們初到時生活上的問題,都由他幫忙處理,所謂遠親不如近鄰,在這裡他的幫忙最多。

苗圃耕地在右邊一條小山溝裡,坡度不大,下游通到海邊,山頂都是大石頭,泉水源源不絕,挖個小坑洞,飲用、灌溉都用不完,初到第一天晚上,我們三人都睡在鋁皮屋裡,裡面沒有任何隔間,那原是一間小倉庫簡陋不堪,這時老天爺卻用大雷雨來迎接我們,傾盆大雨打在屋頂上,那種聲音令人整晚無法入眠,在山谷中發出的雷聲更是嚇人,鋁皮屋哪能抵擋的了這場大雨,沒多久屋內水深盈尺,三張竹製的單人床,如果不是我們三個大漢睡在上面,恐怕早已變成竹筏流入東海,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我們的行李都泡在水裡,那種悽慘的情景,可說有生以來頭一遭。

雨停後大家到苗圃察看,不看還好,一看心碎一半,所有苗床被沖刷的七零八落,好在這時尚未播種,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這大概是老天爺給我們的考驗吧!我們只得多花時間,將苗圃重新規劃,用最新的水土保持方法重新開墾,在兩邊坡上開挖兩條山邊溝,把水源導入下游,分段做攔沙壩和蓄水池,然後再按地形開挖階梯小平台,由於當地沒有耕牛或其他機械可使用,這麼浩大的工程全部用人工開挖,從來沒有做過這麼艱鉅的工作的工人,大叫吃不消,我們親自測量,親自參與開挖,大家上下一心充分合作,沒多久苗圃面貌立刻煥然一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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