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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人物》 雙落厝懷鄉路迢遠

發布日期:
作者: 蔣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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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已經做了心理準備,當我踏入金門縣洋山村的這座雙落厝時,熱淚仍不禁盈眶。」幾句話寫出2013年第一次造訪母親金門老家時許振義心中的悸動,這年他45歲。
失落的原鄉記憶
1968年出生的許振義來自新加坡,金三代,家中長子,下有弟妹各一,父親祖籍是金門後浦,母親是洋山,祖母則是歐厝。遲至45歲那年才第一次造訪金門,他說:「因為沒有門路,機票也不知道到哪裡買,後來加入新加坡金門會館才有機會回金,此外,2002-2010年的九年時間我在大陸工作,也沒有機會回金門。」除了2013年,2015及2017年他也隨青年團參加尋根之旅,後兩次妻女同行。由於祖父那輩金門親友已斷了聯繫,雖然也造訪過後浦,他卻不清楚後浦還有哪些父系親友。
許振義現為南洋國際商學院院長、南洋嘉木商務諮詢公司董事經理、隆道研究院總裁,學者出身的他主要研究中國與新加坡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政策。畢業於新加坡國立大學、南京大學的他取得博士學位後曾擔任新加坡多個政府部門新聞主任兼發言人、中國事務處長、新加坡駐上海商務領事等職,後來轉到企業界服務,任在華外資企業總經理、商會總監、新加坡通商中國總經理、新加坡國立亞洲事務處主任等職。2011年起,他在新加坡《聯合早報》開設時政評論專欄,並於2015年3月出版文集《義點義見集》,主編《隆道觀察》等刊物。除在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和商學院開設高級管理培訓課程,擔任講師外,也經常在中國著名學府開辦講座,如北大和上海交大,也曾任上海黃浦區、江蘇南京市和連雲港市招商顧問。雖然公務繁忙,許振義在新加坡仍擔任多個社團義務職,如南洋學會理事、福建會館常務理事及金門會館董事、青年團主任等。
為什麼加入新加坡金門會館?許振義表示,雖然工作非常忙碌,但自己一直對祖籍地金門有很濃厚的興趣,也很關注金門會館,只是一開始不知如何加入會館,「直到2012年有人邀請我進入福建會館理事會,理事會裡的金門大老說,我是金門人,應該也進入金門會館,所以我就加入金門會館。」
從小在家說閩南語的許振義基本上對金門沒有太多印象,他認真地回想:「因為父親已經是第二代,他只記得祖籍是金門後浦,對金門完全沒有印象,不過我母親是六、七歲時到新加坡,她對金門仍有一絲印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冷,小時候偶而也會聽母親講金門的事情。」還好他的阿公、阿嬤是道地的金門人,傳承了不少金門祭祖菜餚或習俗。
遷徙世代 三次落番移民潮
回想祖輩落番新加坡的歷史背景,許振義不無感慨地說:「當年落番者眾,但得歸者,百無一二;獲利者,千無二三。」金門落番始於何時已無籍可考,但是,第一次落番潮的形成是在鴉片戰爭之後。當時清朝政府廢除了出洋禁令,華人出洋得以合法化。金門地不足於耕,加上同治年間災害頻仍,連年荒歉,餓殍載道,於是人們大規模下南洋討生活,自己的母系祖輩大約也是那時落的番。金門第二次移民潮是1912-1929年間,當時中國軍閥混戰,地方不靖,而英、荷等國加大殖民力度,對南洋各地進行開發,需要大量人力,「相對金門來說,南洋商業發達,治安良好,吸引了許多青壯年落番,我祖父就是在這個時期南下,並最終在新加坡定居。」許振義的父輩手足四人都在新加坡出生,按當時的話叫「僑生」。至於第三次移民潮是在1937-1949年間,「前半期是逃避佔領金門的日軍強拉壯丁當伙夫服勞役,也就是俗稱的『走日本手』;後半期則是逃避南方省縣徵兵支援國共戰爭。我母親跟外公、外婆南下新加坡,就是本時期的事。」
2013年許振義第一次訪金時,他特別造訪了母系家族位於洋山村的百餘年老宅院-雙落厝,也為文寫下自己的感動:「到了金門之後,熟悉的鹹糜、肉鬆、蚵嗲、番薯簽、金門話、宗教、民俗,一切都透著濃濃的古早味,而且還見到了久未謀面的舅表兄妹,一下子彷彿回到了最令我懷念的孩童時期,至此方才對金門有了感性歸根。」
加入新加坡金門會館約6年時間,許振義以學者立場剖析會館角色今昔之不同,他表示,1840-1930約百年間,南下移民速度增長,這些「新客」需要社會支持,提供住宿、就業等協助,當時除了金門會館,至少還有二十幾家鄉團,但小鄉團慢慢消失,主要是第二代、第三代移民在文化及政治上的認同已經是「新加坡」而非「金門」,加上經濟發達,所以同鄉會功能逐漸式微,「我的判斷是,接下來二、三十年,省級及縣級會館會繼續存在,如廣東會館、金門會館、福建會館、潮州會館等,鄉級或村級會館及社團應該會消失大半。」
對於金門的鄉情,不同世代的情感濃度也大不相同,許振義說:「現在新加坡像我這樣五十歲以下的金門人,不會有像我們祖父輩那樣對金門的情感,我們對金門的情感是對原鄉的情感,不是對家鄉的情感,這跟祖輩或更早的先人是很不一樣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我們這一輩人的政治及文化認同都是新加坡而不是金門,政治上效忠的對象及對社會的貢獻主要也是新加坡,先對新加坡有貢獻後,我們才會想到對金門做出貢獻。」
原鄉情 情牽金門大未來
雖然年輕一代的金門後裔已然在他鄉落地生根,對於祖籍地金門仍心有牽絆,也關心金門未來的發展。許振義長期研究兩岸及東南亞政經態勢,對於金門的未來,他提出學者觀點:「金門和新加坡很像,就是個島,金門倚靠中國大陸,新加坡倚靠馬來亞半島。在新加坡獨立初期,我們所有食水、市場等資源都要靠馬來西亞,同理,金門資源靠台灣是不實際的,還是要靠福建,與其連結,包含水、人、交通、物流等等。至於金門的經濟發展要採用何種模式,完全是由本地人決定,如果本地人認為他們要的是現代經濟生活,就得放棄現有生活上的優閒及環境,包含人文環境與自然環境,這種決定沒有好壞對錯,完全看本地人要選擇怎樣的生活。如果金門要選擇現代經濟,唯一的出路就是跟大陸緊密連結,但現在的政策牽扯到統獨、不統不獨或維持原狀等敏感選項,這些是很難解決的問題。」
許振義不忘點出金門優勢,並對這個小島寄予希望:「金門的優勢是,在地理、文化、歷史上與福建是一體的,所以我們相信金門可以發揮它聯繫海峽兩岸的獨特角色,無論從台灣或中國大陸角度出發,也唯有金門有條件扮演這樣的角色,我們認為,金門很應該把這樣的角色扮演好。」對於金門的經濟發展,他認為,金門有的是土地,缺的是水、人與連通能力,雖然小三通已經解決了部份問題,但是物流、通訊方面的能力,無可避免要跟大陸發生關係,金門,或者說台灣應該嘗試跟大陸或至少跟福建形成一種特殊的自由貿易區,或達成自由貿易協定,比方金門與福建,或金門、福建、廣東、浙江等三省一縣共同設立自由貿易協定,互相開通貿易、資金、人才等,開放市場,開放領域,「我認為這樣的合作對推動金門經濟會有很大的作用,但歸根結柢還是要回到政治上思考,能不能這麼做。」
有人認為,金門是僑鄉,海外金僑超過百萬之數,也許該想辦法吸引金僑回鄉發展,對此,許振義提出不同觀點:「吸引百萬金僑回金發展當然是個思路,但不應該是主流思路,主流思路應該是把金門的政策與各方面條件做好,然後將全球企業家吸引過來,金僑可以扮演某種角色,但絕不是主要目標,這麼做格局就太小了,也會受到侷限,肯定辦不好。」
許振義有個新職銜-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兼任助理教授,今年秋天和明年春天將在台北集中講課,主講「新加玻華人歷史與文化」及「新加坡與東協政治與經濟」兩門課,他說:「我曾在台灣辦過幾次講座,但正式開課是第一次。」除了持續關心金門事務,許振義說,未來可能陪同未曾訪金的弟弟再訪原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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