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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之歌

發布日期:
作者: 劉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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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焦慮,這樣的過境轉機已不知多少次了,從國內班機出了來,銜接國際航班就有點不能自己。打開機票翻翻,航空公司的櫃台小姐總是作了最直接的安排,但一到中途站,還是得留心候機室螢光屏的指示。延遲,延遲,再延遲。蒙特利爾機場工潮,法蘭克福機場跑道因意外封鎖,奧斯陸機場大雪。還有,他搖搖頭,發生這樣的事就好像喝一杯水一樣沒甚麼特別。候機室裡的旅客一批來了又一批離去,機艙閘口有三三兩兩的旅客走出來,漸漸的,越來越多,守在一旁的地勤人員制服筆挺,一手握了講機,一手揮著示意旅客走過去。而旅客有的加快腳步,有的則站到一旁猶豫,有的還拐進商品店裡。這樣流水般的過程從不間斷,總是交錯重疊在候機室裡日夜上演。祇是,有誰知道這些旅客下一站在何處駐足?

「最後催促,飛往巴黎的班機請在二十號閘門登機。」

他蹙著眉頭,望望手錶,他的這一趟旅程不到巴黎,雖然他想再去巴黎一趟,但春天都快到盡頭了,女人說過,巴黎最浪漫,一定要春天去,有哪一個女人不愛浪漫呢?而他總是匆匆的走過去,沿著香榭麗舍大道,數著自己的步子,心裡想的是手操毛吸管刺穿卵子胞壁抽出胞內基因物質的過程。一切得仔細,可不能有些許差錯。女人從沒到過巴黎,但在母胎中可是呆過一陣的。也許,這也是遺傳上的一種返祖吧!那樣戀著母親住過的塞納河畔,在那樣浪漫的地方,竟然窩在一個如此陳舊的破樓裡,成了蝸牛。打零工回到蝸居已是疲累不堪,吞下冷硬的法國長條麵包,灌著冷水的日子不會有鬱金香。如此高貴的花開在人家鐵柵重圍後的浪漫是有侷限的,這樣的浪漫情懷延伸不出來。女人的母親法語說不來,管妳當年是聖約翰的校花,桌子椅子花草樹木,管它那樣的死物啞巴還有陰性陽性相對。盎格魯薩克遜自有他們的優越感。而那些法國大情人呢?

露天的小咖啡館磚地上排列的通花桌椅恭候大駕光臨,法國大情人一身禮服輕步,過來,淺笑背手彎腰而後還從身後變出一朵艷紅的玫瑰,聞一聞,甜沁入脾,此情此景,如何說不?祇能輕顰淺笑,收好玫瑰。但千萬別太靠近,法國人不愛洗澡,身邊的法國大情人已經三天沒洗澡了。自有體會。這是他在法國開會後聚餐聽來的小故事,說故事的也是法國大情人,說來就好像真的一樣,和那個生物科技公司總裁般誇張著同一個模子裡澆出來的表情。

「我們可以複製情人。」

「採用同一技術,可以複製優生人類。」

「研究基因轉移是生物科技跨出的一大步。大豆玉米和棉花具有抗殺草劑基因,因而導致除草便利而增產抗病沒甚麼大不了。但概念最重要。當然,大談幾隻蝴蝶的生死純屬無聊。」

「希特勒的優生立論是方法學的誤用,文明人不會走這條血腥的路。」

「甚麼倫理、道德,這太小事了。」

「還有宗教。」

「生命還是位居最高層次。」

「一切從幹細胞開始。」

我們現在的目標是優先複製法國大情人,就如複製多莉綿羊一樣。

「現在剩下的問題是立法。各國的法律不同,國情有別;要特別注意。」

「有人心存怨毒,高舉宗教大纛,千里招魂,把宗教錘煉成蠱毒,誓言血流成河。」

「有人執法作倀,強為市儈名聲佐證,把生命解構成鴻毛。」

「有人議程暗隱,在結構裡強化種族制度。」

「世間已有太多暴戾冷酷無情的人。」

「我們已找到了賣點,可以造情,優先塑造法國大情人。」

「有了生物科技,世界就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尤其是第三世界。必要的時候,實行變種。」

「股權,股權,如何分配?」

「聽取法律諮詢顧問的建議。」

「下一次的會議?」

「依次輪迭││紐約。」

那個總裁說話自信十足,而且還有點霸道,整個會議的發言權幾乎都由他獨霸了。這樣的會議在哪裡開都差不多,就算在顯影聯線上也可以。祇是,那樣冷硬的科技畢竟缺少了人氣,就像在浴室裡聞到女人那頸後的氣味一樣,才能感覺到生命的顫動,活脫脫的一個人,而不是在顯微鏡底下的四分子,那樣的一變二,二變四,而後組織,而後器官。這太原型了,可以把時光一把扯了倒流,回到混沌世界,那樣的到處煙霧瀰漫。翻開生物教科書,傾巢而出的都是令人傷透腦筋的東西,甚至不是東西。他不想再看到這些,緩緩的走到塞納河畔,努力的去尋找女人的母親的故居,以現場的景觀實物再加上想像,以溯源回到當年,那人人嚮往的巴黎,到底還剩下多少的浪漫與溫情。

他一無所獲,鐵欄後的狹小庭院裡,並沒有鬱金香。去年冬天太冷而掘起禦寒的名種玫瑰還凌亂在那裡。主人家也太懶了,堆了三天的報紙散了開來,讓風隨意翻著。這樣的天候真的不適合懷舊。人們心中永遠浪漫的巴黎還得以實際的行動加以配合,而最簡易的方式就是浪蕩街頭了。他走出女人複述的景觀,踩著輕鬆的步子,以另一種心情再檢視巴黎。

浪漫竟然發自心底。

他坐在布簾下品嚐咖啡,布簾邊緣下垂的波瀾把街市搖成一條流動的河。河水悠悠的流著,川行在上面的汽車慢慢的浮了起來,慢慢的流轉,車身拉長,兩頭變尖,車頂猝然裂開,轉變成一頂涼篷,邊緣還飄著彩帶。車裡的人歡天喜地,隨手一伸,四條車胎展延成漿,可搖可遛。整條何裡的汽車都在蛻變,不同的形狀,不同的顏色,有的前行,有的後退。船上的人在歡樂中漸漸變得瘋狂,有的高歌,有的跳舞,還把領帶扯下,脫下西裝,女士更轉動著花洋傘,整條河變得沸騰,水花四濺。水花濺上河岸邊的行道時,露天咖啡座的桌椅,繞在貴婦腳邊打轉的齊娃娃,侍者、行人,商店老板,一沾上河水,便開始變形移重。行道樹不住的抖顫,桌椅裝了滑輪似的,四處溜轉。齊娃娃變成七彩的氣球,把貴婦手中的銀鏈子倒扯上空,要把貴婦提升上天去。侍者成了吳橋雜耍,把手中的杯盤碟子往空中拋接輪轉。商店老板從收銀機裡掏出鈔票,一張張的貼在玻璃窗上,成了不同的風景。如此的世界,全然無人訝異。

遽爾,天際出現一艘阿爾姜多尤的划船,慢慢的滑入河裡。

他趕快從褲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拿了一粒黑色的小藥物塞入口中。

巴黎的浪漫在河水消退後變得粘膩。他想起女人的叮嚀,也是那樣的粘膩,他在早晨起床之前,總可以聽到廚房裡傳來的杯盤撞擊的清脆聲響,親切又溫馨。他閉著眼睛,思緒變成一根無形的細絲,在女人身上纏纏繞繞。女人站在敞開的窗前,正在沖泡一壺濃濃的咖啡。窗外的日影很薄,但照在女人潔淨的臉上卻十分光彩。有山雀飛過,女人望了一眼,開始煎蛋,煎鹹醃肉,然後擺在大圓瓷碟的一邊,這時烤麵包機正好把兩片烤好的麵包彈出來,女人一手拎了塗上黃杏果醬。他愛這種口味,帶一點點橙皮的古。一切準備妥當,他已站到餐桌旁。

「今天不去畫廊。」

「採購?看畫去?」

「我要去看一個人。」

「畫廊太小,要是硬把東方畫作也擺進去,會顯得格格不入││那個水墨畫家叫甚麼名字?」

「又不是去採購水墨畫。」

「誰?」

「上官大夫。」

他端「正」的坐到餐桌前開始吃早餐,大圓瓷碟裡的煎蛋完整無缺。他注視著,拿起餐刀,從邊緣用刀,不想把蛋黃挑破,而蛋黃晶亮,彷彿在流動,彷彿要從蛋白中跳出來。他愣在那裡。

「吃呵!」

他望著女人。

女人甜甜的笑著,早上沒胃口,甚麼都不想吃,祇喝一杯濃濃的咖啡。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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