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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年代﹐身不由己的人─一個金門人的「軍中樂園」觀後感

發布日期:
作者: 倪君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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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的圓環碉堡,筆直站立的持槍軍人、草綠掩網中挺立朝天的高射砲。一輛軍車,繞過圓環,進入一條筆直的水泥路,兩旁的金黃色高粱,像海波一般輕柔鼓蕩,提著小籃的或許是送飯菜上山給尪子的老婦,迎面走來。
電影剛開始的這一幕,便讓我眼淚流下。
這是兒時記憶中,最熟悉、最親切的一幅畫面。
那個年代,很樸素、很純粹、很美好,卻也很「失落」……
失落的年代
「軍中樂園」電影所設定的時代是60年代~70年代。當時的金門,處於軍管戰地戒嚴時期,入了夜,便實施宵禁,任何人車沒有通行證不得隨意通行,各家燈火,須得用黑布罩住不得露出一絲光亮,避免「共匪」偵察機發現。
對那時代裡的人來說,「共匪」是一切萬惡之源,哪怕只是撿拾起宣傳彈裡的文宣,跟著隨口讀出,也是軍法審判。
在電影中,海龍部隊魔鬼士官長老張對著地上爬行的新兵們說:「進了這個門,你們就當自己是條狗吧!
事實上是,踏上戰時的金門島,人們便活得像條狗。吃的是有蟲的戰備米糧跟地瓜籤,住的是僥倖逃過砲火的殘屋敗瓦與陰暗潮濕的防空洞,單日雙日交替。
樸實善良的金門村民為了保衛台灣寶島,拋開了鋤犁與生計,拿起了槍彈,穿起了軍裝,編入民防隊,呼起了口號:「服從命令、遵守紀律、保密防奸、協助國軍、反攻大陸、實現主義」。全島軍民上下,隨時武裝精神準備抗敵,生活的一切準則,均奉行以下五大信念:「主義、領袖、國家、責任、榮譽」。
在偉大的反共復國大業之前,處處都是反攻堡壘、人人都是可犧牲的小我。入了夜,卸下了領袖教條與愛國教育之後,疲乏的身心只剩下「虛無」。
談到「虛無」,不能忘記電影中,小寶與妮妮在茶室頂樓相會的那個砲火交織卻美麗浪漫的夜晚。
那些畫面帶給我的那種「虛無」的感覺,是這樣的:夜裡找不到星光。有幾行火光,那就凝望火光吧。天空找不到敵機。有一團明月,那就射向明月吧。大軍不知歸向何處。遠方有一幅祖國河山,那就迎向祖國吧。即使心中明白,那不是,那不能。
美好的愛情與夢想,如同火光一般,短暫的絢麗之後,又歸於沈寂,把人送回到那個沈悶得令人窒息的戒嚴之島中。
「軍中樂園」,成了個人情慾、憤懣與愁苦的唯一出口。
身不由己的人
老張,一位十幾歲意外被「抓兵」而入了行伍的鐵漢,來到了軍中樂園的八號房內,遇到了貌似初戀情人的阿嬌,找回了遺落的愛情以及與思鄉的慰藉,浮木般的溫暖。
我試圖想像「抓兵」是怎麼一回事?一個望著家裡煙囪冒出炊煙,想著晚上俺娘煮啥給我吃的孩子,突如其來的被拉入了軍旅,帶著母親縫製的布鞋,悄無聲息地離了母親,一別一生。那該是怎樣的痛苦啊?
詩人管管談起當年被「抓兵」的經歷,眼淚撲簌簌地直掉下。那天,瞎眼纏足的老媽媽跌跌爬爬的追過來,管管用力掙扎喊:「那是我母親,她不能走路,她眼睛看不見啊---」。游擊隊不放人,最後沒辦法,只好騙老媽媽說:「你放心,我給他們挑了東西就回家」。此後,便半生飄零,再沒回家。
「娘!俺想妳!」
這是那悲慘時代的孩子心中,共同的吶喊。
感謝豆導,感謝陳建斌老師,讓這句話,用最有張力的方式演繹出來。
民國建立之後,從軍閥混戰到興師北伐,從興師北伐到八年抗戰,再從八年抗戰到國共內戰,人民的血,沒一刻停止流動,天倫的淚,沒一刻乾涸。在那段悠久的歲月裡,人人都像浮萍一般,在大時代的亂流潮水裡,載浮載沉,隨波漂流。
華興問道:「為什麼人要當兵?為什麼我們沒有選擇?」這是那段失落的歲月中,隱藏在每人心中的疑問。
最後華興找到了另外一種悲壯而無奈的選擇,離開了那個局。但大部份人,沒能離開。
「軍中樂園」的侍應生,都是帶著苦衷來到這裡。她們身上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與哀痛。老一輩談起八三么侍應生,印象最深的是,她們總把指甲擦得很紅很紅…像血一樣的紅。
電影中嬌俏可人的阿嬌,用天真的微笑彌補她逝去的童真、用金錢首飾來填補她青春的空缺、用沈溺寵愛來化解她身為「妓女」的自卑。但她內心,恨極了父兄對他的蹧蹋、恨極了無可奈何的命運、恨極了淪落風塵的人生汙穢、更恨極了那些可鄙的男人們,包括癡情而善良的老張,在她身上的玩弄。
在軍中樂園的小小房間裡,她沒有其他出口,只能用謊言來報復命運的嘲弄、從哄騙來的金飾珠寶中找回存在感,然最終引火自焚,毀了自己,也毀了老張。
這是因時代而生,因時代而止的牢籠。
在禁錮年代給予的牢籠裡,每個人都身不由己。
掙脫牢籠
或者說,人人心中都有一座牢籠。
對於小寶而言,他的牢籠是「承諾」。妮妮所說,承諾(牢籠)是給自己的,不是為了誰。小寶給自己的承諾是「他要把第一次留給老婆」,這樣的承諾在現代大部份年輕人眼中看來很可笑,但對於那年代老實、安分的小寶來說,這樣的承諾像婚戒一般「神聖」(雖然最後還是破了戒XD)。
小寶與妮妮之間純純的愛情,在手銬枷鎖之間滋生,在牢籠之中滋長,在吉他上,緊靠的呼吸之間,悄悄蔓延。卻被突然驚醒的未可知的過去與未來,掩蓋悶熄住兩人之間的一些可能。沉悶的,令人窒息。
於是,在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妮妮牽著小寶的手,溜進隱蔽的地下隧道,闖入夜色中搖曳的高粱田,在蒼茫黑夜的萬點繁星及熒熒螢火間,奔跑著享受自由的風。雙手緊握不戴手銬,滿心期待不泛猜疑。
到盡頭,卻發現曇花已謝。巧妙的手法,預告兩人最後的結果,逝去的美好,一旦錯過,便是錯過。
空蕩蕩的房裡,只留下三樣物事:
吉他象徵各自曾經的晦澀青春。
萬花筒隱藏了兩人共同的美好歲月。
手錶取代了手銬,從此牽絆兩人一生。
對於老張而言,困住他的牢籠不是那片「只有鳥跟子彈能飛過的海峽」,而是「軍法」。在海岸邊,小寶私下說要幫他把信件遞給思念的母親,老張攬住小寶後頸厲聲竊喊:「抓到軍法!抓到軍法!」。
如果不是因為軍法,他早可捎個口信給不知生死的母親,表達心中的歉疚:「二十年未盡的孝道,不知何時能還」,早在潛入廈門戲院後,便可一走了之回歸家鄉,好過返回島上當個國軍英雄。
這軍法,他維護了一輩子,守護了一輩子,就像在八號房門口維護阿嬌、守護愛情一般,勢如猛虎、拚盡全力。然而,這軍法,最終吞噬了他;這愛情,最終毀滅了他。
老張,是大時代裡徹頭徹尾被犧牲者的縮影。
結語
電影散場後,我坐在椅上沈思良久。
我想要好好地感謝豆導,如此用心地拍出這樣細膩有質感的好電影。我更想好好地感謝豆導,願意這樣細膩地去聽一個年代的聲音,去了解一塊小小土地上的故事。
電影拍攝期間的紛紛擾擾,相形之下,都無關緊要了。
我誠摯希望有更多的人,特別是我們這一輩未經風霜戰火的年輕人,進入電影院好好地、認真地觀看這部電影。
藉由這部電影,喚醒更多人花更多時間去了解那些年代裡的苦難,去知道現在的一切得來不易,進而懂得去珍惜、去理解、去尊重那些不同時代裡的觀念與信仰。
有什麼電影沒拍到的?
金門人的血
為了拍攝這部電影,劇組特地還原了金門多處地方舊時場景。其中電影有一幕,帶出了用於拍攝軍中樂園所在地的陳清吉洋樓牆上斑駁的十六個字:「獨立作戰」、「自力更生」、「堅持到底」、「死裡求生」。這就是戰時金門的處境,字字血淚。
在「烽火之月」一文中,是這樣描述砲擊後的場景的:「官兵忙著搶救傷患、修護陣地;老嫗伴著冰冷的家人、坍塌的家園呼天搶地。所見所及,已是一片廢墟,空氣中混著血腥與煙硝的氣息,走不了幾步,就會被雜陳的屍體絆倒,再爬起時,已是渾身黏稠的血跡。」
如果電影中可以再多呈現一些砲擊歲月的殘酷以及戰地時期的生活描寫,讓大家對於過去金門人的苦難有更多深入了解,那就最好了。
海龍部隊的淚
電影一開場,老張跟小寶在素以勇猛剽悍的海龍部隊中相處並相識。豆導非常有誠意,也體認到海龍部隊非比尋常,讓多名劇組人員接受一個月的艱苦蛙訓,因此拍攝出來的畫面,剛勁十足。
海龍部隊是一支歷史悠久的部隊,曾因戰功彪炳而大獲蔣公表揚。也曾深入敵岸執行任務遭遇敵人,寡不敵眾而沒能回來,成為溪邊忠烈祠內的英魂。
據說,曾有一次出任務,因撤離時行蹤暴露,導致全連全數陣亡,只剩一位士官長活著回來。
我們衷心期盼,豆導能夠再拍出一部氣勢恢宏、格局遼闊的大時代史詩巨片,把海龍部隊的鐵血與熱淚,呈現出來。
回眸一笑,曇花已謝了,好景不再,此情可待成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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