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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

發布日期:
作者: 劉先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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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霍去郵局領包裹騎車到一半,突然一驚:「爐子上還燒著水,怎麼就忘記關火呢?」停下車想了一下:「不對,水應該燒好沖進熱水瓶裡了。」人已經到郵局門口,是趕回家還是領物呢?如果不領就必須再來一趟,但又不確定是否真的關了火,心裡忐忑不安的向排隊人說明,大家都體諒的禮讓,回到家卻見熱水瓶放在桌上,爐子也沒開火。
身體的變化就在這三、五年,先是以往極有興趣的籃球運動,幾年前也變得意興闌珊,初以為是找不到伴,後來發現即使球場上缺人,已沒有心力上場搏鬥了。已往下午四點固定跑五千公尺的習慣,也在出國一趟回來後停下,偶一再想跑一段,卻如老爺車般的上氣不接下氣,終至停止這項鍛鍊。
青少年時,管教嚴格的校園生活,加上繁重功課小霍總覺日子過得很慢,恨不得快點長大。進入中年,卻像裝了推進器般,一日又一日的的往前衝。年初才過完農曆年,就來到清明;端午一過,半年快算是過完了;月到中秋,又臨年關只有數月;入冬未久,年輕人已在談論跨年活動,這一年啊!像用奔跑似的渡過,上了年紀的歲月,怎能經得起這樣的奔馳?
大約在老霍五十歲那一年,家後院的九重葛長得太密,一次颱風過後,歪倒一側必須清理。他架上梯子,像年輕時一樣從花架格裡鑽出,感覺兩手撐在花架上的身體巍巍顫顫地,身體也不再輕巧地鑽過木格,勉強擠出了身子,拿起折疊鋸清除葛藤,才不一會功夫就雙臂痠痛,以往輕盈有力的身手全不見了。二三十歲時,能輕易的作十來下引體向上,「正面上」雙手一提,右手一使力,就已完成上杠動作,多麼輕鬆,現在真如昨日黃花了。
早年是參加同學們的婚禮,大家能鬧個大半夜,隔日照舊起床上班。逐漸有朋友雙親離世,在黯淡氣氛下促成好友的聚會。接著認識的朋友與同學中,有人因病及意外離去,成為人生列車上最早下車的人;同學會中,龍鍾之貌已出現在一些人體貌上;老霍極其感慨:是這個年歲了,過了五十以後,逐漸聽到罹患慢性病人增多,日正當中的日子逐漸遠去。
即使這樣,他仍不能放鬆鍛鍊逐漸老邁的皮囊,仍需靠它繼續豐富未來生活,在零件堪用情況下四處體驗,將一張張風景畫片嵌入自己的身影,這個身影是群體歡樂式的、抑或孤雁般的遊蹤,就看自己心境與選擇,應各有各的意義存在。
退休後有人遊走四方,有人賞鳥攝影、有人畫畫作曲、有人糾友唱歌,總是想辦法填滿日子,最多的還是聚餐喝下午茶,時間充裕先來個慢走,既健身又享受美食,談的是職場過往或育兒弄孫經,畫出夕陽一道道絢麗色彩,充實在社交網站上一張張的照片,大家互換生活點滴、勇敢貼出抑鬱心情或病體,也獲得了不少溫情關注。
爬上了人生年歲的高巔,看盡雲卷雲舒的蒼穹,賞盡繁華盛茂的風景,是準備要下山時侯了。這一段日子的美好,在於生活閒暇能四處遊走,沒有了權位架高的身分,伴隨在身邊的真朋友出現了;沒有案牘勞形的工作,個人興趣愛好可以自在追逐了。老霍認為,他們這一代人,在歷經早歲困冏生活,能有自信面對成長後的挑戰,這是一個太平時代帶來的平順人生。
繁花與綠葉不會永遠留在樹上,總有花敗葉落的一天;豔陽也終有西斜時侯,臨去那一刻留下絢爛的色彩。每個人也將成為家庭樹上的一幀相片,在族譜上串成家族鎖鏈的一環。他想:在這一天到來之前,日日都是黃金時間,要及早看開踐履,活活動動進進出出,掌握自己生活的節奏,「太陽雖然西偏,但它曾經高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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