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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考城隍

發布日期:
作者: 李福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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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自從被周豫才先生定了性之後,那一副模樣已深著人心,走到那兒都讓人指指點點,抬不起頭來。他想不到讀了一輩子書,連一個秀才都沒有撈到,不僅不能光宗耀祖,還被沒知識的人訕笑,真是愧對祖先。
孔乙己的家世,經「有歷史癖與考據癖」的新文學大家、也是樸學大師胡適之先生的考證,是確有其人的,乃是孔夫子七十二世的苗裔,祖上從山東的曲阜,因為歷代戰亂的緣故,一路南遷到了浙江的紹興,落戶在魯鎮。
根據胡適博士的考證,孔乙己的祖父還中過進士,當過泉州府的通判,父親是孔甲巳,中過舉人,在地方上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到了孔乙己這一輩,孔甲巳原指望他讀書能有長進,好歹謀個一官半職,爭一個臉面,無奈他長期困於場屋,連一個秀才都沒中過,只是一個白身,跌了孔家的股。
孔甲巳看到兒子沒有出息,不能光耀祖上的門楣,心中那一種失望與失落,豈止不快而已呢?然而不滿歸不滿,總然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等到光緒皇帝變法維新,廢了科舉之路,改設新式學堂之後,孔乙己努力一輩子的進身之階無形中被截斷了。孔甲巳就像「寡婦死了兒子一樣--沒指望了。」
孔甲巳是一個既得利益的守舊派,認為科舉制度,老祖宗行之有年,是甄別人才的良法美意,光緒帝怎麼可以說廢就廢呢?他心中暗叫不妙,心中思忖:「完了!完了!孔乙己這一下子完蛋了,還有甚麼出路可言的呢?」他一方面不以變法維新為然,另一方面又憂心兒子的生計與前途。因此,憂思成結,心中鬱積著一股憂憤之氣,不久之後也就一病而歸天了。
紹興文化底蘊深厚,自古文風鼎盛,是一個詩禮傳家之地,可謂人文薈萃、人才輩出,一時風雅傾盡東南之美,卓有聲譽。大家一談起紹興,無不翹起大拇指,衷心追慕,可望而不可即。
因此,紹興讀書人有如過江之鯽,家長無不延師課讀,竭其全力培養子弟,
希望十年寒窗苦讀,可以科場得意一舉成名,為祖上增光。然而,孔乙己既考不取進士或舉人,竟然連一個秀才也沒有中式,連當紹興師爺的資格都沒有,每天穿著一襲長衫,晃蕩著進出咸亨酒店打四角酒。
紹興這個地方的人,是以功名來評量讀書人的,倘若你讀書有出息了,人家就會對你青眼有加、畢恭畢敬,老爺長老爺短的,喊個不停;若是科考一籌莫展,一開始人家還以為時運不濟,情有可原。可是若二考三考都不中,有人甚至於一輩子考了十幾次,考得頭髮都花白了,還是名落孫山,人家對你原來那一份體恤與敬重的心不僅沒有了,而且漸漸產生了鄙夷之心。
孔乙己不幸的就是處在這種境遇,雖名為讀書人,卻進不了搢紳之家的大門,每天穿著一襲長衫,不時進出咸亨酒店而與短衣幫為伍。他成為紹興書香門第的最後一道風景,而成為人家調侃、取悅的對象。
他的姓氏,在封建王朝的時代,得了老祖先的庇蔭,頭頂都會發著光,不論走到那個地方,人家一問:「先生,貴姓?」
「孔。」
「龔?」
「不,孔。」
「孔子的孔?」
「是的。」
「失敬!失敬!」

孔乙己身上流著聖人的血液,沾了孔家之光,無論走到那個地方,不論他是不是孔子的直系子孫,大家都對他另眼相看,禮敬三分。
然而孔乙己也因為是聖人之後,聖人之後而淪落,那是大快市井小民之心的。孔乙己被科舉擯棄於門外,他別無長技,只能去幫人家抄抄書,圖一口飯吃。他抄書又不好好的抄,有時中途跑掉,有時甚至於偷了人家的書,他的名聲因此很壞,漸漸的也沒有人敢請他了。
孔乙己前進無門,後退無路,真是到了進退維谷的地步了。他在百無聊賴之際,只有到咸亨酒店打四角酒解解悶,他低首下心,窮愁潦倒,只有杜康可以暫時解憂,然而卻不時要受到短衣幫的嘲笑。
他的這一副狼狽相,剛好被十二歲的酒保周豫才看到了。他常幫孔乙己溫一碗酒,冷眼旁觀。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孔乙己已經很不堪了。他由愛生憐,因此為孔乙己寫了一篇行狀。
孔乙己後來怎麼樣了,豫才不久之後也離開了咸亨酒店,想必是不知的,不過掌櫃的看板上,還高掛著孔乙己欠了十九文的酒錢,一直沒有結清。掌櫃的已經叨唸了幾回,他自此不敢再上咸亨酒店。
孔乙己在魯鎮,漸漸的被人所遺忘了。

孔乙己消失了,一般人不知他的蹤跡,即使周豫才先生也是蒙在鼓裡。孔乙己是自尊心很強的人,他在咸亨酒店受到的嘲諷與冷笑,看似行所無事一樣,其實他的內心在淌血:「恥辱,孰莫大焉。」
他為了讀書而求取功名,豈料讀書卻成為他恥辱的象徵。他成天躲在家裡不敢出門,痛定思痛。讀書給他帶來的打擊與苦楚實在太深切了,日日夜夜的折磨著他,讓他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日夜都不得安寧。
有時,他在家裡閒不住,實在悶得發慌,想上咸亨酒店賒酒又怕短衣幫的揶揄,想找一個懂得「之乎者也」的人聊天又也難能。他知道自己的處境,社會人情的冷暖,他的痛苦無人可以言說,只有自己往肚子吞。
孔乙己一心一意想要發憤振作,為父母爭一口氣,無奈事與願違、時不我予;時代的巨輪已碾壓得讓他透不過氣來了,他空有一腔的抱負與理想,可是已然無能為力了,只有跟著晉朝的殷浩一樣,向空揮舞著雙拳,大嘆「書空咄咄」而已了。
孔乙己讀書不成,連結髮妻子都看不起他了,時常對他大吼大叫擺臉色,孔乙己想發脾氣而不敢,覺得自己很窩囊。孔乙己因惱而氣,因氣而病,有一天突聞河東獅吼:「你只會死讀書,讀書又有甚麼用呢?」他驚悸之餘突然心臟病發,從四書的梯架上一顛而跌下,誰知就被書架與書籍活活壓死了。
孔乙己的一縷精魂不散,縈繞著魯鎮,不時在紹興街頭遊蕩,一邊走,一邊口中唸唸有詞:「君子固窮」。
按照孔家老祖宗的說法:「無友不如己者。」紹興那些長衫客,生前眼睛都長在頭頂上,死後也是一個樣,他們寧願去跟那些秀才、舉人與進士老爺交朋友,那裡會正眼兒瞧一下孔乙己呢?
孔乙己交不到長衫客,但也不屑與言語無味的短衣幫為伍,這也是他特別感到寂寞的原因了。他有時不免自艾自怨:「天下之大,竟沒有我孔乙己容身之地?」他獨學而無友,孤陋而寡聞。因此常想喝悶酒,有時連喝酒的酒錢都沒有,自嘆走了背時運,生不逢時。
那一天晚上,月華如水,他實在寂寞難忍,酒蟲又隱隱發作,想喝酒又沒酒錢,想去賒又沒有膽量,心想:「我還欠咸亨酒店的掌櫃十九文錢還沒結清的呢?」孔乙己不是一個賴帳的人,但是他的口袋空空如也,這一縷孤魂怎好再上咸亨酒店去賒酒呢?
他坐立不安,感到渾身不自在,想睡又睡不著,就趁著夜色去閒逛,所謂「信步之所之了」,沒想到一路走到了未莊,路過阿Q住的土穀祠。他好奇的探頭去看了一看,只見小小的一間祠廟,門檻已被拆掉了,後面有一間房間,門幕也沒有了,想必是阿Q平日住宿的地方。
他想抽身就走,沒想到剛一轉身,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問道:「來者何人?」
孔乙己沒有答話,心想:「難道阿Q在家嗎?這絕無可能!」他稍一遲疑,就回過頭來看看,到底問話者是何方人士?他趁著朗月,看著從土穀祠裡走出了一個人來,看樣子個頭不高,三綹長鬚,拿著一根拐杖,一臉的和藹可親,還帶著一絲微笑。
孔乙己一揖說道:「深夜信步到此,多有打擾。」連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就躬身為禮,深深的一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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