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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五○年代臺灣第一位留德女數學博士清大數學系徐道寧教授

發布日期:
作者: 計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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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月接獲國立清華大學秘書室傳來簡訊,復又讀到中央社發自新竹市的一則訊息:國立清華大學數學系創系女教授徐道寧辭世,享耆壽98歲。當下嘆息沉思許久不發一語,記憶深處的畫面立即倒帶一幕幕重現眼前,彷如昨日之事歷歷在目。
民國67年7月,父親計大偉出席母校「國立北平(北京)師範大學旅臺校友會」,假臺北市立第一女子高中大禮堂舉行的慶祝活動。返家後曾對筆者作了一段口述歷史:「民國43年9月『國立北平(北京)師範大學旅臺校友會』在臺北市北一女中大禮堂正式成立。第一任總幹事黃少谷(時任行政院副院長,日後出任司法院長、總統府資政),第二任總幹事劉季洪(時任國立政治大學校長、日後出任考試院長),第三任總幹事江學珠(時任北一女中校長、並為中華婦聯會常務理事、國大代表),本人榮獲校友會全體會員支持通過,連任三屆副總幹事,追隨黃少谷、劉季洪、江學珠等諸位前期大學長,共同為全體校友服務博得一致好評。」。
父親接著又說:「本次校友會經大會提議通過,正式表揚國立清華大學數學系教授徐道寧校友為本屆傑出校友,她是中華民國遷臺後第一位留學德國獲頒數學博士學位的女學者。當時國內各大專院校,包括她在內只有四位數學博士。為教育部自美國引進部定高中數學教科書(SMSG)編輯委員會主要委員,肩負編輯與翻譯此項重要任務工作,亦是國立清華大學數學系創系元老。」此為筆者首次經由父親計大偉的口述內容,耳聞徐道寧教授在學術界的光輝紀錄。
徐道寧教授為先父計大偉的北師大校友會學妹校友,祖籍浙江紹興,民國12年生於南京,幼年及青少年時期在北平成長,自幼深受父親啟發,秉持「理工救國」信念,民國35年抗戰勝利後畢業自國立北京師範大學數學系。
其父徐世大字行健,為「庚子賠款清華基金」赴美留學生,自康乃爾大學獲水利衛生工程碩士學位。學成歸國先後任職於天津華北水利委員會總工程師,天津海河工程局局長。曾任教於天津河海工程學院、唐山工學院、上海復旦大學、南洋路礦學院以及浙江大學。民國36年徐世大教授應聘國立臺灣大學土木工程系任教,及臺灣省水利局顧問,全家抵臺定居。
同年7月,徐道寧應聘赴宜蘭縣省立蘭陽女中教數學,民國37年應宗亮東校長之請,回到臺北市至省立師大附中任教。民國38年經江學珠校長力邀,前往省立北一女中教數學,她開風氣之先向江校長建議,高一至高三班數學課程應由專任老師全程授課,才能彰顯教學成效,江校長從善如流接受此項建議,革新教學新方法。她擔任北一女中導師三年期間,傾全力栽培這些女學生,促使許多學生數學實力大增,她所帶領的畢業班於大學聯考金榜題名,全班考取大學,破北一女中歷年紀錄為母校爭光,如此豐碩教學成果,在北一女中樹立典範。
民國41年,應聘省立師範學院(今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擔任助教,同時為正中書局編輯初中數學教科書。民國45年7月,石門水庫建設委員會正式成立,由行政院長陳誠主持,聘請嚴家淦等27位各界代表為委員。委員會正式成立任命徐鼐為執行長,省府水利局顧問,臺大土木系教授徐世大(徐道寧之父)為總工程師。
民國46年10月,徐道寧獲得宏博基金(Humboltd Foundation)獎學金,赴西德哥廷根大學攻讀博士,此校當年在全西德菁英大學聯盟排名第一。民國50年12月,取得數學博士同時獲德語教師資格證書。她是民國50年代,中華民國第一位留學德國獲數學博士學位的女數學家。民國51年3月學成歸國,獲聘省立臺灣師範大學數學系副教授,開近世代數(Modern Algebra)、拓樸學(Topology)兩門課程,並自編講義。
當年很多人都不知道《拓樸學》是在說什麼?當時臺大、師大有數學系,省立臺南工學院升格為成功大學後也成立數學系,所以全國大專院校只有三個數學系。師資部份則是臺大施拱星、許振榮兩位先生有博士學位,師大是李新民和徐道寧有博士學位,全國大專院校只有四位數學博士,除此之外其他學校沒有博士級數學教授。
民國52年3月,師大數學系主任李新民教授奉教育部指示,同時肩負為新竹國立清華大學成立數學研究所。同年7月,經推薦徐道寧參與籌備任務,並進駐清華新南院七號宿舍,此處日後成為數學系學生,校友經常請益聚會的場所。
這段期間,她成為師大、清大合聘教職人員,除每周奔馳於兩校任教外,亦參與教育部中教司所引進美國高中新數學SMSG(School Mathematics Study Group)教材計畫成員,由李新民教授主持,羅芳祥、康洪元、徐道寧教授擔任翻譯,合編高中《新數學》(New Math)教科書,成為國定版高中數學教科書。徐教授回憶當時(民國55年至57年)編寫《新數學》教科書的情形是:「白天清華、師大教書,晚上8點到翌晨8點編寫,教科書是邊寫邊出版,這學期寫的趕著下學期給學校上課用,在如此緊湊的出版壓力下,此一編寫工作的辛苦和要求,恐怕用『蠟燭兩頭燒』都不足以形容。」。
就在這三年努力工作中,徐教授體力透支,原先滿頭黑髮竟日漸灰白。書成之後《新數學》教科書由東華書局負責出版發行,各地高中指定選用暢銷全國,更因她具男性化之名,多年後國人才知道,徐道寧教授是參與推動高中新數學教材計畫的唯一女性數學家。徐教授著作包括《數學歸納法》、《三等分角問題》、《矩陣代數導論》、正中書局初中教科書、東華書局高中《新數學》教科書。
民國53年,清華大學成立大學部,最初只設核工、數學兩系。數學系的成立讓徐道寧深感責任重大,肩負為數學系開創新局必須全力以赴的使命,遂決定放棄學術研究,不再開設碩士班。專心投入數學系大學部基礎教學,執意在清大培育新一代數學人才,她是數學系創系元老,亦成為清大第一位女性教授。大一授初等微積分,此為核工、數學兩班合併上課,學生有八十幾位,連旁聽生總人數超過一百位。大二時開高等代數與科學德文,大三講近世代數。當時所有授課講義完全由她自行編寫,許多學生常表示講義內容艱澀,猶如在讀「天書」,必須很用功才能透徹理解。從此,徐道寧在清大數學系「天媽」的雅稱,不脛而走!
民國59年,有感於返國多年必須再自我充實,遂申請赴奧地利維也納大學進修一年,回國後繼續留在清大數學系專任,如此歷十二年黌苑歲月受業弟子超過千人。民國63年,因為要照顧年邁體衰的父親,作息時間必須重新規劃調整,因而提前申請自清大退休,從此改為兼任教授。民國69年,徐道寧教授不再兼任數學系所有教學課程,高掛教鞭正式離開杏壇,但並未離開清大校園,依然住在西院宿舍,過著真正退休生活。從此,每逢假日她的住處比平常上課還要熱鬧,在學學生、歷屆畢業系友們總是自動排班表,輪流來探視恩師,他們攜家帶眷拎著禮物或蔬果,陪伴閒聊並共進一餐,處處洋溢著濃濃歡樂氣息,充分彰顯尊師重道的優良傳統!
民國98年,已高齡86歲的徐道寧教授,在西院宿舍不慎跌倒受傷,經受業學生許世壁教授推薦入住新竹保順療養院。在安養中心期間,她以摺紙及中國結打發時間,並且以「一維拓樸學原理」親手繪圖,摺出各種圖形之彩球,令安養中心及全體住戶大表驚豔。該中心特以徐教授作品來美化環境,並為她舉辦彩球特展,請來媒體作專題報導,她告訴新聞記者說:「其實我們日常生活中處處都是數學原理。」。
猶憶民國100年7月6日,筆者赴清華大學參訪,經校長室孫秘書引領,先赴梅貽琦校長墓園獻花鞠躬致敬,再走往西院探視徐道寧教授,並致贈先父《計大偉教授紀念音樂會》導聆手冊、《計大偉教授紀念全集》典藏版、《計大偉教授作品選粹暨華僑愛國大合唱組曲集CD》由其典藏。由孫秘書精心協助下拍照歷史性照片數幀留念。
民國102年3月15日,欣逢徐道寧教授九十嵩壽,國立清華大學數學系系友會,當天假新竹市彭園餐廳為徐教授舉辦慶祝餐會。民國104年科技部支持專案補助錄製《科學與性別─數學女鬥士徐道寧教授》紀錄片舉行首映會,被允為「清華之光」,並入選臺灣國際女性影展。
歷五十年悠悠歲月,徐道寧教授見證國立清華大學數學系所成長和茁壯,她不負初衷陪伴著臺灣的高中數學教育走過半世紀,啟迪教化影響深遠,是令人敬重的數學教育家。
筆者身為「國立北平(北京)師範大學旅臺校友會」副總幹事計大偉教授學誼後人,謹以此文向長者徐道寧教授致以崇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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