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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殿總提督」與「興寧侯」之謎初探

發布日期:
作者: 羅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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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古來歷史中,由科舉出身乃至出仕任官者的記錄,可以追溯到距今千年以前;在宋代的陽翟陳家,便有陳綱等六人中過進士。元代時的金門曾設有「浯洲書院」,「為子弟員者,不知其幾(語見「滄海紀遺.建置之紀第二」)」,但並未聞有應試登科或出仕者。至明初以迄南明時期之間,以僻於海隅且如此小之地幅而言,出身於金門的得功名者與文武官員,數字著實不少,在品秩上也頗可觀。到了清代,則是武官的數目與功烈顯赫蓋過了文職官員。在如此長久的時光中,這些由平民躋身士大夫階級的賢達仕紳,有部分雖是在功成名就後遷往同安或晉江等地,但由金門本地仍存留的諸多文物:古墓、家廟宗祠、匾額、族譜等等,仍徵證著此地曾孕育過諸多俊彥英傑。除前開文物以外,專載金門人事地的方志之始,雖是遲至明穆宗隆慶二年(西元1568)才有洪受的「滄海紀遺」誕生,但早於此前的官宦聞人事跡,尚可由其他志書載記之中集腋而補足;晚於此者,則更毋庸論矣。可以說:於今在金門所見,有實物留存,從而知其存在的古代顯宦(筆者按:不一定是本地人),其事跡該當多可由各種來源,包括「金門縣志」以迄纂輯地方文史資料的近人著作中方便檢得。不過,其實有部分遺跡見於金門的古人之行實,迄今尚未被人正確地認識,或其資料缺乏,還屬於「欠詳」的範疇中,有待進一步研究。在這一類的例子中,筆者茲以自己目前略有管見的二三者,來試圖對其作描繪大略輪廓的探勘;本文名之為「初探」,緣於可徵引以解開謎團之用的佐證,於今尚有未能入手、或甚不易取得者,因此這項工作只能算小小開個頭。若日後能有機緣,筆者或其他文史工作者得以獲取這些關鍵性資料,則未解的百年之惑,也許有可望釐清的一日。以下,筆者就嘗試來初步解析這幾個例子,希望由引入另一個角度的視野,以供未來的高明者資為破解全般謎題的方向。

 在金門的諸多宗祠中,珠山的薛氏家廟,懸有一方甚是稀見的「御殿總提督」匾額;這塊匾額,與薛氏家廟中的「開閩進士」、「理學大臣」二匾,被李增德老師稱為「金門全島所僅見」的三塊匾額,「堪稱浯島之寶」(見九十四年九月廿四日浯江副刊薛芳千先生「珠山九十年」一文)。關於此物來歷,筆者先由十餘年來的近人著作中截取片斷,以作為對其進行研析的基礎:

  ──民國八十年陸炳文先生著「金門宗祠大觀」、第三十二頁,關於「珠山薛氏家廟」的部分介紹:「……歷代瓜瓞綿延中,出了不少鄉賢名宦,其中最顯赫的莫如仁房十三世薛仕輝。仕輝公譜名仕輝,諱榮,乳名麟,官名發祥,明朝時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建立大功勒書勤勳王家,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官,除了累賜大批金帛,還疊加封其祖父薛思慶為榮祿大夫,其父薛廷貴為懷遠將軍,並均獲累贈光祿大夫;先妣母及祖母,亦皆受封為一品夫人,一家三代,倍極榮寵……。」

──民國八十四年李增德先生著作、李錫回先生主編「金門宗祠之美」第四十七頁、「宦績匾」部分之第六條:「御殿總提督:珠山薛氏家廟,其先人薛仕輝於明代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屢建大功,勳業彪炳,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官。」

  ──民國九十四年楊天厚、林麗寬老師所著「金門匾額人物」,第十九、二十頁「功名匾」部分,以珠山村「薛氏家廟」中所懸者為例,除了王守仁為薛瑄而立之「理學大臣」匾,另外:「再如該家廟『御殿總提督匾』,即是由『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曾纓』為『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薛榮』所立的功名匾。」(筆者按:原書有字誤,由書中所附該匾照片即可看出,「曾纓」係「曾櫻」之誤)。

──二○○五年一版,方亞先先生著「金門情深」、第四十二回「無廟無宮,鄉里袂興」:「……薛氏宗族繁衍至明朝,人才輩出,鄉賢薛仕輝少年時投筆從戎,掃蕩倭寇,戰功彪炳,累官至御殿總提督,為從一品官階,今日薛氏家廟大廳正中央所懸掛之匾額『御殿總提督』,正是敘述先賢之功名……(見該書第二七二頁)。」

  除了前面這幾處見諸專書的例子之外,歷年來在「浯江副刊」或其他雜誌刊物的撰述者,不乏人曾在為文時提過此一「御殿總提督」匾額;但由於這些文章(或許也包括專書),在言及此匾時多是僅轉抄照錄前人的介紹文字,不曾試圖作進一步探究,因此所能提供讀者的,也不會超出前引四段文字的敘述內容,頂多修辭稍稍不同而已──對於珠山薛氏的這位先賢,「御殿總提督」、「薛榮」的瞭解,迄今其實還是相當、相當有限的。舉例來說吧,若要問:這位單名榮、乳名麟、譜名「仕輝」、官名「發祥」的金門珠山薛氏先賢,他是在明朝哪位皇帝在位期間立下「蕩平倭寇」的大功?其立功的戰役發生之時間地點呢?僅是這兩個很基本的問題,前開的幾種近人著作、或僅是照錄轉抄者的文章中,就不曾有任一位曾試圖去弄清楚過。

 就筆者所知,在諸多論述金門古史課題的作者中,曾試圖要去給「薛榮」身處之時空背景一個起碼說明的人,僅有一位:就是在今年五月間才過世的張榮強老先生──去年的七月十六日,金門日報「鄉訊」版刊出了一篇作者署名「鄉訊小組台北報導」、題為「張榮強又有大作面世作述不斷好學不倦值得晚輩學習」的文章,內容是介紹張老先生甫於去年五月出版之「浯洲選集(三)」一書。在這篇文章中有提到:

「……金門珠山社先賢薛師儀及薛福祥先後蕩擊寇賊之事功,張老考證後認為,史書上也有闕漏。其中薛福祥在明朝嘉靖年間蕩平倭寇,功勳顯赫,於嘉靖三十五年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官一品,還疊加封祖父榮祿大夫從一品、父懷遠將軍三品、祖母、先妣母為一品夫人,一家三代,倍極榮寵。但這一段蕩平倭寇榮獲朝廷授勳封爵之事,卻被國史所闕漏,地方誌亦同,唯僅珠山薛氏族譜有此記載,唯記載簡略:『……明時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建立大功……』。張老認為,這麼重大的功勳,其經過情形不予記述,實情怎能使人了解,況要長久留傳。……」

  ──在見到「鄉訊」版這篇文章之初,因其中有言「考證」云云,起先筆者還以為:張老先生是發現了什麼前人未知未舉的佐證,才言之鑿鑿稱薛榮是在嘉靖三十五年得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但往下再看,又覺得不對勁--既然薛榮的事蹟,「被國史所闕漏,地方誌亦同」,那講來講去,除了「唯僅珠山薛氏族譜有此記載」,根本也沒有任何前所未知的新資料出現啊?那張老先生又是憑著什麼去斷定,薛榮是在嘉靖三十五年時成為「從文官一品」?為了弄清楚這一點,筆者只得去尋訪張老先生的「浯洲選集(三)」一書,但看了之後,實在不能不說:真的是感到大失所望。

  在「浯洲選集(三)」中,題為「金門珠山社先賢薛師儀-福祥--先後蕩擊寇賊之事功,光耀千秋」這篇文章,見於該書第四十四至四十八頁。但這篇由題目上看似該有細說薛榮功績之文章,前面的一半是耗在縷敘珠山社與薛氏一族的「地理形勢」、「始祖定居」、「人文薈萃」等等無干宏旨之事;後半則「由俞大猷守禦金門談起」、再及於金門前賢邵應魁被撥入俞大猷幕下,然後張老先生就突然以括號把薛榮給牽扯進來了:「時倭寇猖獗,邵家軍(包括福祥部-薛家軍)一到,即揮師配合進擊……。」此文以下在簡述嘉靖三十五年五、六月間,「俞邵軍」將「賊眾二千餘殲滅,大獲全勝」之後,張老先生便如此言:

  「至此,特殊的,於同(嘉靖卅五年)年九月間,『以平江浙倭』大事,舉辦祭告『郊廟社稷』之祭典,以顯示國家之功勳,並獎勵授勳戰績最優之薛福祥(薛家軍)之指揮官職及家族。

薛福祥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從文臣一品官(附印其匾),還?加封其祖父薛思慶為榮祿大夫(從一品),其父薛廷貴為懷遠將軍(從三品),並均獲累贈光祿大夫,先妣母及祖母,亦皆受封為一品夫人,一家三代,倍極榮寵,天下絕無僅有。」(筆者按:此文最末尚有兩段無關之語,不贅。)

  ……從張老先生的文章來看,其對於薛榮一家三代的封贈等事,所記基本上與陸炳文先生所著「金門宗祠大觀」一書的內容如出一轍(但有一點怪怪的:「金門宗祠大觀」書中明明說薛榮「官名發祥」,可是張老先生卻給寫成「福祥」,不知是怎會如此?)。除了這些在他人著作中早已介紹過的資料外,若要說張老先生真比別人添了點什麼,那就是用括號「(包括福祥部-薛家軍)」,把薛榮給納入了邵應魁的部下、以及提到嘉靖三十五年在勦倭戰役的勝利之後,朝廷曾舉辦「祭告『郊廟社稷』之祭典」而已,此外無他。但在「浯洲選集(三)」的第九十二、九十三頁,張老先生便如此宣稱:

「上述這一由邵家軍蕩平江、浙倭寇之榮獲朝廷授勳封爵之薛福祥事件,卻被國史所闕漏,地方志乘亦同,唯僅珠山薛氏族譜有此記載包括李增德先生引載于『金門宗祠之美』一書,陸炳文先生引載于『金門宗祠大觀大作』。

可是其(珠山薛氏族譜)記載簡略:

『……明時投筆從戎,蕩平倭寇,建立大功……』。

這樣重大的功勳,其經過情形,不予記述,實情怎能使人了解,況要長久留傳。

今作者依據當時『有關史實』,找出其(薛福祥)投軍,蕩平倭寇經過,既可明白其實況,也能供史乘之載入『見上述本文』。」

  ……對「鄉訊」版上所稱許之張老先生「浯洲選集(三)」一書中的「考證」內容,筆者寓目之後只有一個感覺:哭笑不得--光是這樣,就稱得上是「考證」出薛榮的事蹟了嗎?誠然,在「明史.世宗本紀」的嘉靖三十五年九月是有記:「壬午,以平浙江倭,祭告郊廟社稷。」,同年同月之「明世宗實錄」亦有載:「壬午,以平倭功,祭告 南北郊、 太廟、 太社稷、 帝社稷、歷代帝王神祇壇。命公朱希忠、張溶、徐延德;侯顧寰;駙馬謝詔;伯方承裕、陳鏸各行禮。百官上表稱賀。」但無論是「明史」或「明實錄」的內文,根本就沒有出現過「薛榮」、「薛發祥」,或其家人是在當時獲封贈的記載--既然已言「國史所闕漏,地方志乘亦同」,則張老先生自謂「依據當時『有關史實』,找出其(薛福祥)投軍,蕩平倭寇經過」云云,其立論的「依據」是在哪兒了?張榮強老先生根本沒亮出來。若這樣就能謂之為「考證」,那大學與研究所的歷史學系所都可以關門、讓學生去專心寫「小說」了。筆者之無法茍同,非無因也。

試想:如果薛榮真的是像張榮強老先生所「想像」的那樣,是在所謂「邵家軍」的團隊下打仗立功,因而獲授「御殿總提督左柱國光祿大夫」。那有趣的問題就來了:邵應魁本人在一度隸屬俞大猷幕下之後,還曾屢立戰功,聲威及於廣東,但一直到身故,他也還只是「昭勇將軍惠潮參將」(見蔡獻臣「清白堂稿」為邵應魁夫婦所撰墓誌銘)、正三品的武官;那麼,原本還在邵應魁之下的薛榮,是怎會早早在嘉靖三十五年就變成了「從一品」文官(注意:可不是武官)、把老長官邵應魁都給撇在腳下了?況且,不論是「金門縣志」或任何閩省大小方志有為邵應魁立傳者、以迄於蔡獻臣為邵應魁夫婦所撰墓誌銘中,根本就沒有任一處提到「薛榮」或「薛發祥」曾是邵應魁部屬之事啊!筆者認為張老先生不是在作「考證」,而是在寫「小說」,並非貶抑,只是實話實說;沒有依據就要言之鑿鑿,除謂為「鄉壁虛造」,實在是無以名之。

  關於今人著作曾提到珠山薛氏這位前賢「薛榮」事蹟的部分,筆者就於此打住,不再多論。對於「薛榮」,筆者也曾嘗試以自己所知的一切途徑,在各類史籍載記去考索其事蹟,同樣一無所得。在筆者曾進行過探訪相關文獻載記、考察其行實的金門古人之中,「薛榮」的情形真可說是非常地古怪--一方面,有珠山薛氏族譜的記載及「御殿總提督」的匾額,可證其勳位不凡;但另一方面,卻又找不到任何史乘或方志中對他有隻字片語之載。有明一代,位高尊榮的王公名臣之事,欲考見並不困難;除了官方記錄的「明實錄」等之外,私家修史也很發達(諸如「明代傳記叢刊」中所收諸家之作),但其中都找不到「薛榮」、甚至連清代所修「明史」也一樣。在閩省本身志書方面,萬曆年間「泉州府志」和「同安縣志」都曾修纂過;前者今仍存在,後者的內容也有後續修纂的版本承襲,但裡頭也都找不到「薛榮」。身為從一品文官,總該與時人有些文字往來保存下來;但筆者在台灣國家圖書館所建置網站中檢索明人所著文集篇目,一樣也找不到任何顯示與「薛榮」有關的詩文贈序或行實記載──如果說,「國史」和私家修史、以及非與「薛榮」出身地相關的明人所著文集中,通通都對他「失載」以致找不到蛛絲馬跡,那也就罷了;筆者退一萬步勉強接受。但金門本地的情形,要怎麼能說得過去?像洪受所著「滄海紀遺」,自序於明穆宗隆慶二年,是緊接在嘉靖朝之後成書的金門地區專志,而且裡頭還有「災變之紀第八」,專載嘉靖三十九年倭寇蹂躪金門的慘狀;如果「薛榮」真的是在嘉靖年間「蕩平倭寇」而立下功勳,洪受豈有不為其大書特書捧上天的道理?稍晚於嘉靖朝面世的金門出身者之著作,如蔡復一、許獬、蔡獻臣、蔣孟育等人之詩文集,現在也還找得到,但裡頭也沒有任一篇和「薛榮」有關的文字。「外人」不捧場,那還說得過去;但連自家鄰里都對「薛榮」隻字不提,天下寧有是理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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