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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馬祖北竿短坡砲陣地

發布日期:
作者: 計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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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視新聞報導,經由馬祖連江縣政府向中央多次建議爭取編列預算,交由馬祖國家風景區管理處統籌規劃,馬祖北竿短坡砲陣地將列入重要觀光景點施行,本案目前已逐步進行各項軟硬體施工作業。此時,記者將鏡頭帶入短坡砲陣地,從外圍步道景觀慢慢走進陣地裡面詳加解說。瞬間,四十五年前最熟悉的畫面再度重現眼前,不禁精神為之大振,起立致敬雙手鼓掌連連喝采叫好!
民國六○年代國際局勢詭譎多變,此時以美國、蘇聯兩強為首的東西方陣營還是冷戰當道,而海峽兩岸政權猶處於軍事對峙狀態,當時金門、馬祖最前線還在面對「單打,雙不打」的烽火歲月。民國65年11月8日筆者所服義務役的部隊「台北軍砲兵指揮部第642營」,駐地在台北縣樹林鎮「光華營區」,接近迴龍地段的縱貫線附近。奉陸總部令移防馬祖防衛司令部北竿防區,肩負對大陸射擊任務。
猶記,當年5月中旬本營開拔赴陸軍砲部訓練中心彰化田中基地受訓,五月天的台灣中部地區已可感受到整日裡艷陽高照,部隊在野外移地測驗,全營官士兵汗流浹背,經常錯過營部廚房送到之便當,在測驗官命令下,趕赴下一個模擬戰場作戰。有幾次例假日晚餐後許多營部文書士官弟兄們,坐在營房外大榕樹下乘涼,聽著資深士官長介紹本營之光輝歷史:「本營曾經在全國陸軍砲兵下基地營測驗,榮獲全軍第一名,享有「金牌砲兵營」榮耀。定期奉令移防金門、馬祖最前線肩負對大陸射擊任務,展現我國軍堅強的防衛力量。我們部隊下基地受訓,就是為移防外島做準備。」,當下所有士官兵弟兄,聽畢資深士官長的一席話,臉上都流露出無比榮耀的表情頻頻點頭!
晚間9點基隆海軍軍區碼頭,本營前戰部隊已報到完畢,全體整隊立正恭迎各級長官蒞臨訓勉。晚間11點整我們成一路縱隊安靜無聲魚貫登上運輸補給艦,在汽笛鳴響聲中啟航出港,弟兄們站在甲板上迎著海風,仰望暗黑蒼穹滿天星斗,凝視台灣本島輪廓越顯模糊,只有金山核能電廠煙囪冒出熊熊火光。軍艦加速進入東海,北斗七星在前方遙遙指引,挺立寒風中全體向台灣本島徒手敬禮,從此刻起我們善盡國民的義務,堅守國軍保家衛國的天職,我們航向國境北疆「馬祖北竿」。
清晨5點東海之上海天交界處早已霞光萬道,湛藍晴空海鷗成群展翅飛翔,群鷗高歌歡欣迎日出忽遠忽近忽高忽低,畫面令人震撼氣象萬千。9點過後在海浪顛簸的海上已可看見馬祖列島的輪廓,近10點運輸補給艦通過南竿福沃港外海,10點半我們已至目的地北竿午沙港,經海軍主事軍官詳加精算潮汐,運輸補給艦終於在11點搶灘上岸。此時,準備換防的友軍軍官已在港口迎接,本營前戰部隊經帶隊營作戰官整隊後,全體再度全副武裝扛起背包槍上肩,經導引我們循著緩坡慢慢走出午沙港,上到環島公路後通過北高醫院左轉繼續前行,在田樹樟將軍所題字「梅園」勒石下稍事休息。
接著全員一股作氣登上數百階的陡坡,在11月的秋天近午時刻,大家氣喘噓噓汗流浹背,終於攻上壁西坡營部籃球場,卸下裝備經帶隊官口令下,向友軍營長敬禮,營長回禮後表示,歡迎移防前戰部隊進行交接,隨即要求值星官帶我們赴餐廳用餐稍作休息。下午開始營部文書組立即投入各項重要文件交接作業,砲一連則立刻循早上登山路線下山, 經塘岐橫過海邊沙灘至大沃山連部,砲二連也循原路下山在北高醫院前右轉上短坡山連部,前戰砲班弟兄立即投入友軍砲班操作絲毫不敢鬆懈,因為該連為對大陸射擊單位,砲三連由壁西坡沿壁山稜線馬路下至上村,再沿海岸線公路抵達坂里海邊連部。
當晚用餐結束不久對岸開始向馬祖防區砲擊,在一波又一波砲彈呼嘯穿過天際,沉重落地火光四射造成人員傷亡房屋毀損,讓大家深刻體認我們是身處國防最前線,也面對第一次震撼教育。
一周後本營主力部隊在營長率領下抵達北竿午沙港,換防友軍與本營在沙灘前互相敬禮後完成移防任務,隨即登上運輸補給艦離開馬祖防區返台。當晚,本營砲二連短坡砲陣地內將星雲集,馬防部司令官、副司令官、參謀長、政戰主任,本營直屬指揮官、北高守備區指揮官及本營營長、營作戰官等,全體表情嚴肅目光朝向砲班弟兄對大陸地區實彈射擊操作。歷經1小時射擊155加農砲一發又一發飛向天際,經觀測所電話回報,全部準確命中目標區,完成本營移防馬防部北竿防區首次對大陸射擊任務。
砲擊圓滿結束,馬防部司令官面帶肯定表情頻頻點頭隨即表示:「本部砲兵642營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移防交接任務,並能精確執行對大陸地區射擊,高度展現馬防部強大火力防衛實力,本人在此給予肯定與嘉許。」。
筆者時任營部參三作戰訓練文書士官並兼文書組組長,負責編製全營每月操課進度表,以及上級公文轉發連部業務,所以營部參一人事、參二情報、參三作戰訓練、參四後勤補給、政戰等文書士官,以及總機、醫務兵、營長駕駛都納入管轄,大家經常在砲擊日夜間燈火管制情況下,在日光燈泡用黑色圖表紙團團包圍,埋首微弱燈光下「搖筆桿刻鋼板」趕著油印公文,還要循著對岸呼嘯而至的砲擊聲,時時注意對岸的砲彈可能的落彈點。
在北竿駐防一年歷經春、夏、秋、冬四季,因為是在戰地最前線所以當時人員進出受管制,離營須申請假條,路上隨時有憲兵攔路檢查,出門全靠一雙腿,有弟兄說全島都是「步兵」。連部則規定每人要負責種菜,可供全連一日食用量,所以連上弟兄都各自找山坡地種起小白菜、空心菜、地瓜葉等蔬菜,老士官長則喜歡種地瓜。夏天枯水時期大家還須幫忙廚房找水源輪流挑水。
夏天夜晚在非砲擊日,晚餐後佇足營部籃球場,仰望天際星光點點浩瀚無邊,俯瞰海上漁帆片片螢光搖曳。冬夜裡站崗或查哨在凌晨時刻海風襲來,氣溫接近零度自是一番寒風刺骨透心涼的深刻感受,睡眼惺忪下必須先來一口大麴酒暖身,再坐起穿著美式軍用尼大衣才能走出營房在室外執勤兩小時,這就是當年我們在北竿戍守國境北疆最真實的體驗。
因職務關係經常有機會隨營部長官驅車赴各連部督導日常操課,砲二連短坡砲陣地是經常會去的連隊,尤其,每逢單打砲擊日營部長官必須輪流值班督導,筆者有幸幾次隨車前往短坡砲陣地,親眼目睹砲班弟兄們執行射擊任務的精確操作,也親耳聆聽155加農砲震耳欲聾的大砲聲響,令人永生難忘!
民國96年為蒐集先父計大偉教授生前歷史文獻,曾兩度飛抵金門訪問,獲致縣府翁主秘大力協助找回完整《正氣中華報》珍貴歷史文獻完成使命。隔年與內子亦兩度飛抵澎湖訪問獲致王縣長大力支持找回先父為西嶼鄉外垵國小校歌作詞、作曲的文獻史料。98年夏日,專訪南竿連江縣政府獲致陳縣長親切接待,隔日,由福澳港再乘船直駛北竿白沙港,驅車赴北竿鄉公所獲致周鄉長熱誠歡迎,我們致贈《計大偉教授紀念全集》典藏版乙套,周鄉長亦回贈《連江縣北竿鄉誌》乙套,並隨即由黃秘書駕車為我們導覽介紹北竿鄉環島近況,尤其,特別驅車前往短坡舊地重遊,惜乎,當時有施工單位正在進行作業,所以未能進入砲陣地拍照。至此,中華民國所轄領土,海上三島金門、澎湖、馬祖等地,已先後親履現場留下雋永美好回憶。
如今烽火已遠,昔日肩負國防任務的馬祖北竿砲陣地已然完成使命,由國家風景區管理處規劃為重要觀光景點,可讓世人見證歷史,又可促進地方經濟繁榮,不禁要鼓掌喝采高呼讚賞,個人心想俟短坡砲陣地正式對外開放,將考慮號召昔日同袍「重返馬祖北竿,再登短坡砲陣地」一償宿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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