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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擊的桑椹村耆老

發布日期:
作者: 宋明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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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住在戶戶種桑椹的桑椹村,正式名稱是溪洲或下溪洲,是人口結構老化嚴重的偏鄉村莊。人口外移嚴重,目前只有百位左右居民,每一位村民的年齡平均在八十多歲以上。其實,現在和十七歲之前的我也居住在此,看到這些長輩們老當益壯的身影,讓我想起他們青壯年時曾經勇猛的情景。由於他們在早年,曾用具體的行動豪邁地捍衛村產,成就集體護村的「豐功偉業」,想到這裡我對這些曾經為這個村努力過的長輩們,獻上最大的敬佩。
  這件事應該是逐年發生的,因為村民外移造成學童日漸稀少,使得溪洲國小的學生人數急速下降,以至於政府相關單位讓村子裡的學童,到隔壁村與該村的國小合班上課,至少可以減少經費支出。此事原本無可厚非,行政單位確實可以如此安排。
  然而,記不得是哪一任行政長官任內,竟然要把溪洲國小的校地賣掉。這所國小保留數不盡村民們共同的記憶,早期村民同心合力,從無到有,一磚一瓦,很不容易才建造起來的。大家激動起來,情緒比動漫中進擊的巨人還要高昂。
  在耆老的印象中,當有人來進行出賣校地事宜時,村民們便團結起來護村產。看到來人不肯放手,有的村民便拿出準備好的屎尿,對這些來賣地的人潑糞便,讓當局感受到村民的意志堅強,和對這所國小的濃烈感情;最後來人只能尊重民意,向上級建議放棄賣國小校地的計畫。
  長期以來,國小校園雖沒有學童在上課,但總有一些村民在裡面散步和運動。這裡原來是鄰村光榮國小的溪洲分班,民國九十五年八月一日起裁併。光榮國小和溪洲社區發展協會都認養過這個國小,目前由溪洲社區發展協會繼續認養中,後來也有某影片拍攝組來此國小取景。抗爭護村產之村民有的已經不在,還活著的耆老若談起此事,大都還可以侃侃而談。而我較有印象的是鄰居慶文伯,據說他很勇敢為護村產。
  慶文伯是村裡少數的知識份子,他家院子和我家的院子連在一起。童年時,我每天一早起床,就會看到慶文伯在院子一邊燒開水、一邊煮抹布,還勤奮地掃地。他受日本教育所以子女除了中文名字之外,都有一個日文名字。他退休後,幫忙慶文嬸在國小的福利社賣一些零食。而他要支援拿物資去國小時,一定會經過我家院子,所以,我每天看到慶文伯從我家經過好幾次。
  在我童年期,民國五、六十年代,溪洲村的人口約有一千多人,村子裡雖然不富裕,卻感覺很熱鬧。尤其是當時的孩子可以玩的方式很多,一點也不寂寞。市場中有一個菜攤和肉攤,也有兩、三間大雜貨店。我們長大一點後就讀義竹國中,會有新營客運的專車一早來接我們去學校。每天我要去上學之前,父親會在市場旁邊類似小吃店的賣場,買一個熱饅頭夾蛋給我吃了再上學。熱量滿滿親情也無限。
  因為村子臨近糖廠的農場,加上村民協作面積不少,所以,旁邊種滿了白甘蔗。在甘蔗收成期,有牛車運一車一車的白甘蔗,送去轉運甘蔗的小火車站。在裝滿甘蔗的牛車經過村路時,正是全村的孩子們,去抽拔白甘蔗當零食的最好時機。如此嘴饞、興奮的「偷」甘蔗動作,深深烙印在那個窮困又物資缺乏年代的孩子們心上。
  孩子們「偷」甘蔗的行為當然不對,不過,在窮困年代人們的同情心和包容力似乎特別強大。這些甘蔗是村民協作種的,不是糖廠的,還沒有上秤完成重量計算之前,都還是農民的。只要沒有抽太多,小孩子吃吃零嘴而已,那些趕牛車的農民大人,通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讓孩子們暫時解解饞吧!也不是每天都有甘蔗可以抽,採收季節過去就沒了。
  隨這年輕人到外地就業,能搬的都搬走了。我家的前後左右只有一邊真正有住人,而且都是住老人,或老人的照顧者,其餘三邊都是空屋。青年投入工商業的收入遠遠勝過傳統務農,數十年過去,社會結構改變,生活型態也在改變。現在大家生活普遍都更富裕,也沒有運甘蔗的小火車了。溪洲村的人口外移到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購物等生活機能卻變弱很多,村中老人還堅持務農。
  村內的肉攤、菜攤都早就沒有了,只剩兩間物料有限小小的雜貨店。有一間店老闆如果去田裡務農,就會暫時關起來,買什麼都不方便。另一間是由一位老奶奶看店,裡面的貨物種類很少,看起來有點像山上的住家小店。有一次,我去向她買衛生紙,本來要買抽取式的;她告知家中年輕人不在,她忘記那種一串多少錢。所以我只能買她知道價錢的,另一種紙質粗糙的平版衛生紙。
  如此購物經驗,讓我印象極為深刻。事實上,目前村子的生鮮供應,都是由流動攤販運來,固定時間在廟口廣播之後賣一下,沒有人就走了。菜和魚大都是在鄰村牛挑灣或其他大市場賣過,等那邊散市後再過來這邊賣,常常已經沒那麼新鮮了。所以,有時我會早上去鄰村牛挑灣選購,或騎機車去市鎮的大市場買。
  大約十年前,父母身體急速衰老,我從生活機能豐富的大都市,在離鄉幾十年之後,搬回來生活機能貧乏的溪洲村輪流照顧雙親。一開始實在非常不習慣,我似乎從繁華的中心,一下子被發配到什麼都沒有的邊陲。明明是住在自己曾住過的故鄉,卻有一種我難道是外國人的錯覺。
  隨著時間的累積,慢慢地我逐漸找回故鄉的美與愛。這裡空氣清淨、氣氛靜謐,居民熱情,親友非常關心彼此。無論出產什麼農產,都大方的與鄰居分享。叔叔伯伯住得近,也可以常來往,同時找回失去的親情。
  有一些老鄰居,沒事就過來坐在我家走廊聊天,這樣說說笑笑,日子過得也特別快。只是這些年來,老鄰居們陸續離世,村子感覺越來越空了。想像著曾經固定坐在某個位置的老鄰居,有時我有一種錯覺,懷疑今天她怎麼還沒有來,不久才又記憶起,她已不在人間,移居天國了啊!
  每當我走在村裡的小路與每位相遇的人打招呼,倍感親切。這幾年我也利用照顧長輩之餘,順勢作一些文史田野調查,雖然進度很慢,有時在「下溪洲文史工作室」的粉絲專頁網站,貼出自己蒐集或親友提供的下溪洲文史資料。
  因為蒐集這些資料,才發現這個村子人才多到讓我驚訝。有些雖然後來搬走或離世,但是他們的父母、長輩或親友都還住在這裡。有得過文學獎新詩首獎的,也有職棒球員的外公,甚至小小的村子也住過法官,其他各種專業人士更是多不勝數。當然溪洲村不必靠這些名人才成其為溪洲村,這村在本質上就是個優美的好地方,最有吸引力的當然是各種桑椹產品,近來各大媒體竟紛紛來報導。
  值得與人分享的是,在我夢中溪洲村的未來,居然是美好值得期待。我夢中溪洲村未來的公園乾淨,造景奇特具藝術氣息,清幽有如世外桃源,置身其中彷彿在世界級的國家公園裡悠閒自在。而我家那一條路,也發展成商店街,成為時尚的金店面。從現實來分析,如果布袋港恢復昔日的繁華,村子變成國際有名的桑椹觀光村,未來此榮景並非不無可能。
  而我的九十高齡父親,去年起雖身體失能情況更為明顯了。因生於斯長於斯,很少離開溪洲村,他對溪洲的感情已經濃得化不開。只要他有體力,每天一定要開著四輪代步車,完整的繞村一次以上,到處看看村裡有什麼更新沒有。這裡那裡的農作物長得好不好?自己和親友的田如何了。如果有一天不能外出,父親會特別思念農田,情緒得不到應有的紓解,就會很悶、容易生氣。父親如果本來在生氣,每每坐上代步車巡行在田間或遊村,心情馬上好轉變得不生氣,反而唱起歌來了。老父親對溪洲村的愛,不言可喻。  
  雖然這些村民高齡,有的人需要晚輩照顧了;仍有一些特別堅強的獨居長者或夫妻檔,堅持自己照顧自己。不僅生活自理,還有許多人居然都還能騎機車和腳踏車,親自採買煮飯菜,看起來特別活潑,這完全是都市人作夢也想不到的堅韌生活能力。
  看到這些長輩們勤勤懇懇地過簡樸生活,希望他們能繼續快樂自在的於溪洲村過日子。我喜歡用不同的角度,更建設性的給這些長輩們多一點正面鼓勵。看到桑椹村還種滿了桑椹嗎?村子處處充滿生機啊!高齡有時不可避免,只要持續活著,人都會老。若能心態健康,多注重健康自主管理,人人都可以健康長壽像溪洲村的村民,一樣自信不怕老。當然村中也有少數染病需要請看護者,但那是極少數。
  看到村中大多數長輩實踐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哲學,我為他們感到驕傲。當城市老人們在被照顧時,村民大多數生活自理還下田工作,種稻、種玉米、採桑椹……都沒問題。不但沒有連累家人造成社會負擔,還繼續工作為國家生產糧食,怎能不令人羨慕。
  這些老而彌堅的老農們,都是我心目中景仰的動感英雄啊!與之為鄰是我的榮幸。曾經陪父母住這裡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有機會近距離觀察永遠充滿活力的老農們,或許他們工作較年輕人稍慢。但我發現,終身從事農活總是情緒高昂,是他們活得長壽的秘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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