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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聯手成追憶

發布日期:
作者: 陳為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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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為庸罹病,已有二年多了,因為病情日漸加劇,稍早之前,又在病篤時,感染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終至醫藥罔效,不幸於三月九日辰時往生,更悲慘的是,當天下午我的賢八叔也走了,兩位至親在不到六個小時之內,相繼去逝,我心傷悲,實非筆墨所能道其萬一。
二弟跟我只差一歲半,我到這個世界報到後的一年半後,他也緊緊跟隨著我的腳步,踩踏進這個花花世界。
若細數最近這二十年來,在我家的九個兄弟姊妹中,我和他的互動最多,原因都是聯對(藏首聯)牽的線,他擅長各體書法,平素又樂於助人,故上自達官顯要,下至販夫走卒,只要開口向他索聯,他總是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其實他的古文底子不錯,但他總謙虛地向索聯者說:「要我的字,沒問題,只是要聯的話,就要拜託我大哥出馬了。」
他答應後,我們兄弟就開始「賴來賴去」,文人雅士、識與不識者的需求,他總在給我的「賴」上一一敘明,內容不外甚麼職業、在哪任職、有什麼嗜好等重點,還有對聯要懸掛在哪裡?是客廳、書房、辦公場所,這些先備知識,也都很重要。兄弟合作的時間久了,彼此的默契,自然也越來越好了。
他這一輩子,很少積欠別人「書法債」,答應別人的事,通常在一周左右就能履約,即使索聯者是在大陸、在台灣、在馬來西亞或是在新加坡,他也一定言出必行,說到做到,從不食言。我們兄弟聯手打拚了二十年,我常語帶自豪的說:「兄弟聯手,不落人後。」坦白說,初時,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後四字是打上去的竟然是「天下無敵」,其後自覺不妥,乖乖地打回原形。
我們兄弟除了在閒暇時,幫別人撰寫藏首聯外,也常幫親友、宗祠、寺廟撰寫楹聯,通常都是客隨主便,他們需要幾言聯,我們就應命撰擬幾言聯。因為楹柱的長寬不一,我們都做足心理準備,以盡可能滿足索聯者的需求,我們兄弟的配合度很高,加以苦心孤詣撰擬的作品,也具有相當水準,很快就建立不惡的口碑,親朋好友奔相走告的結果,可把我們兄弟給累壞了。
庸弟是一位「人人好」的大好人,廣結「書法緣」,尤以近年來,向他索取手抄本「心經」的,不下一百人,初時,他還常用墨汁書寫,後來,為求更精準到位,更具誠心敬意,就改用朱砂書寫,抄錄心經送人,對他來說,可是一項大工程,他要先用大型的米達尺打格子,等格子打好了,就開始調磨硃砂,為了在下筆時能運筆自如,硃砂必須調得穠纖合度,增一分則太稀,減一分則太濃,故時常得勞駕高粱酒來調和鼎鼐,倒下酒以後的小小墨碟,讓整個書法書寫空間,頓時充滿淡淡的墨香、硃砂香拌和著酒香,甚是令人陶醉與歡喜。
庸弟喜歡結交朋友,他結交朋友,從不看對方的身分和地位,看重的只是志趣是否相投、相合、相契?他是一個可以交心的人,重情重義的個性與人格特質,讓他處處廣結善緣,結交到許多知己好友。晚近這幾年,因為我結識了好幾位志同道合的台灣好友,他們經由我引薦而結識論交後,都很喜歡庸弟的高談闊論,更推許庸弟的豪情壯志,咸認為他是一位有骨氣的性情中人。
在此之前,個人已出版了好幾本小書,每一本書都是請庸弟題簽。去年年底,我又一口氣自費出版了三本書,庸弟當時已病篤,故轉而請書法名家陳財發老師義助,他一聽我要請他題簽,闢頭就說:「令弟為庸,就是最佳的人選,還需要我出馬嗎?」此時此刻,我深知已無法隱瞞庸弟生病的實情,只好選擇據實以告,財發兄聽聞後,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聲聲長嘆,然後一直重複著:「這麼有才華的一個人,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唉,庸弟生前答應要送的墨寶,肯定是永遠送不出去了,而在我們兄弟因翰墨而結緣、而契合的人生美麗下半場,也必須「但是又何奈」地黯然畫上休止符。而今而後,「兄弟聯手,不落人後」,終將成為廣陵散!
但是,庸弟,你在術後病床上,跟我吐露的內心話:「大哥,今天,我終於盼到隧道盡頭的曙光了!」只是庸弟啊!庸弟,在光明已經在望的隧道盡頭,阿兄盼到的只是我最不願意聽到的訊息,還有,這些陪你日子來,我常不由自主的仰天長嘆,而迎來的,卻不是那一道曙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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