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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居吾述】再讀「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

發布日期:
作者: 周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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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把深埋在紙箱裡的過去師藏的一些書給翻了出來,已經不記得是甚麼時候這些書被分門別類裝到了幾個紙箱中,而它們從此就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還記得在台灣求學時,最大的興趣就是假日時逛逛書店,特別是當時在台大的對面開了家誠品。很自然的閒暇時就會到書店裡挑幾本書,然後就在隔壁的西雅圖咖啡館泡上一個下午。而在當時我對於翻譯小說類的作品特別的熱衷,尤其是那些來自非英美體系國度的小說家,米蘭昆德拉就是其中之一,他所有的中文譯本作品我幾乎都收藏了。後來幾次住處搬遷而捨棄了不少書籍,尤其是最後一次搬回金門時,我捨棄了當時我收藏量超過三分之二,或是送給友人、或是賣給台大附近的舊書攤等。不過,那些翻譯書籍中有不乏讓我愛不釋手的作品,最後它們打包成一箱箱的郵包寄回了金門,記得當時大約寄了十多箱書籍回到金門。其中翻譯文學大概只佔了二~三箱,曾經一度它們被我放到書架上,只是等到買房之後它們再度被裝到紙箱中,從此就被深埋在書堆中,直到前些日子才又將它們挖了出來。
所有我收藏的小說中,我最欣賞的一本書是卡爾維諾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這是一本寫作技巧堪稱神級的作品。十個不相干的故事,並且每個故事都是沒頭沒尾的,讓人讀的時候只會覺得莫名其妙、摸不著頭緒。但是當你全部閱讀完之後,才赫然發現整本書的十個故事只構成了一個故事,這時的衝擊讓我至今仍然難以忘懷。這是屬於後現代結構主義的文學,打破了小說需要讀時間序、人物關聯性等必然的條件,完全顛覆了一本小說該有的模樣。記得我第一次閱讀完此書時,全身熱血沸騰,有一種初窺文學廟堂的興奮之感。但這本書僅僅是寫作的架構讓我大開眼界,內容倒是讓我印象不甚深刻。此外,在當時還有兩位作家的作品特別能引起我的共鳴,一個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另一個則是法國作家米蘭昆德拉(這裡不說他是捷克作家,是基於他本人的堅持)。記得當年上述三人的作品只要一出版,我幾乎都會納入我的書庫中,並且一定是不眠不休的快速閱讀過一遍。回想卅年前的自己,選擇的翻譯小說都是一些描述「人性」的作品,即使到了後來我持續收納了高行健、莫言、余秋雨等中國作家的書籍,也都偏愛這方面的寫作性質的書籍。
第一次閱讀米蘭昆德拉的小說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這是他在1984年時的作品。他於1929年出生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布諾爾,1968年爆發了「布拉格之春」的反華沙運動而被列為黑名單,直到1975年他流亡法國迄今,雖然2019年他恢復的捷克國籍,但是他仍然稱自己為「法國作家」。他的寫作背景很容易和我們起了一定的共鳴度,在我赴台就讀之前的三年高中,先是經歷了蔣經國總統過世、六四天安門事件以及國民大會改選之後李登輝接任總統時的台海危機。這三年中,台海間的衝突似乎一觸即發。當時年輕如我的信念,充斥著國仇家恨以及救生民於水火的滿腔熱血。於是乎,這本書很快地激起了我感動。而且在金門被壓抑的年代裡,這種對「真實人性」的批判讓我抱著初窺廟堂之奧的衝擊,為我開啟了一片嶄新的視野。其中,「性慾」在西方世界裡只是人性的基本元素,描述起來稀鬆平常且不帶一絲煽情,相較在此之前我在金門所接觸的知識更是天壤之別,於是共鳴與新奇感成了那一次閱讀時的主旋律。
在此不贅述本書內容,更多的是想知道一本書隔了卅年之後再次閱讀會有怎樣的差異性?雖然要還原卅年前閱讀時的真實感受是不可能的,甚至對於這本書的內容也彷彿陌生如新,內容已不復記憶。認真的回想過去的閱讀,「囫圇吞棗」大概是年輕時的閱讀習慣!每一本書到手後總是迫不及待地將它讀完,閱讀的當下也沉浸在小說的內容當中,至於作者想要透過故事來闡述的深沉哲理或者是對人性觀察的「文」外之意,通常也只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接受下來。更正確的描述應當是:「作者人生的沉澱與處世之道,滲入了我的思想當中,部分影響了我對待世間人事物的看法。而這些影響並沒那麼的明顯,卻也參與了我靈魂的形塑。」
一晃眼間卅多年匆匆已過,人生經歷各種酸甜苦辣、生離死別與世途艱難的淬礪。再次翻閱年輕時愛不釋手的書籍,會是怎樣的狀態與感受?基本差異就是:現在讀書的速度已不若過往!一者因為年紀的關係視力衰退甚快,對於字體較小而密集的畫面很容易就出現雙眼乾澀與疲憊感。其次,生活瑣事、工作纏身,很難再找到能持續且夠長的時間靜下心來好好的閱讀。最重要的是閱讀時很容易邊讀邊想內容中的人物、性格以及人物之間的互動與反應,對於細節則更加的留意。甚至因為自己曾經從事過編輯工作以及多年的寫作經驗,對於錯別字或是倒置的文字、句子的流暢度等等都會本能性的進行挑剔,一不小心就拖慢了閱讀進度。
再讀《生命中所不能承受的輕》一書,感受到作者對人性的批判與深刻的自我反思。當年蘇聯入侵作者家園的事件成了考驗人性的背景而非故事的主軸,就像是一曲交響樂中的和絃,而非主旋律。小說迫害者和被迫害者兩方對於與異己都抱著激烈的批判指向對方,彼此都主張了自己的正確性,對於非認同者或是一件些許不同的人進行強烈的質問,於是群眾中每個人都得為了合群而屈從了「正確的」輿論。不論是過去和現代,這類的事件不斷的重複發生,當下在台灣有所謂的顏色對立,特別是網路上對異己的出征不正是如此嗎?不僅在政治上如此,在生活上也隨處可見,對於是非公道的判定,更多的是出自於「眾人屈服在世俗的眼光之下」。用現代的語言來說這就是「從眾心理」,不客氣的說則是「鄉愿」,在小說中這種心態則被翻譯成「媚俗」。人們總是害怕自己特立獨行,因為獨行本身就充滿了危險,而威脅則主要來自於獨行者所欲獨立出的群體。反向思之,被獨立的群體則因為害怕獨行者所產生的對比性,本能性或是自認不得已的群起而攻之成了普遍存在的現象。當然群起攻之並不是真正的使用暴力,而是透過歧視的眼神或耳語等,對獨行於群眾之外的人進行精神壓迫(現代用詞「群體霸凌」)。
對比捷克被蘇聯併吞的歷史,金門也曾經歷了一段因為國共內戰而產生的尷尬的歷史角色,即使時至今日金門地位的窘境未曾改變過。島嶼上的人們對於該投向「中華人民共和國」還是已經被狸貓換太子的「中華民國」,存在了難以表態的苦惱?這個難以抉擇或是難以公開想法的壓抑,和當年權威下的統治有何差異?選擇在某個陣營裡夸夸其言的人,其論述究竟是一種信仰還是不得不的「盲從」?無論你是基於自身利害關係做了選擇,或是恐懼於被他人標誌而選擇了沉默,也都落入了「媚俗」的陷阱當中。於是「做選擇」成了莫名的沉重,因為任何抉擇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壓迫感,甚至連「不做選擇」本身都會受到質疑。
在網路時代裡,許多人都想成為引領風騷的帶風向者,姑且不論是否涉台面下利益的獲取,本身這種行為不也是一種「從眾」嗎?為了能不用孤獨的生活在這個世上,投入群體是必然的結果,尤其是在分工細密的這個時代。但看似緊密的世界,人與人卻更加的疏遠,所有的連結成了「違心」的人際關係,在米蘭昆德拉的年代和我們所處的現代皆然。對應到中國文化裡,那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淵明,只是歷史上願意為「實踐自我」而付出沉重代價的滄海一粟,顯然在當代已難以存在!套一句武俠小說的用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人之所以很難不媚俗,因為媚俗本身就是構成「人」的基本成分。
常常聽到身邊的人數落著生活中的林林總總、抱怨日常中的瑣碎,似乎身上老揹著「沉重」的擔子。其實若不是這如同地心引力般的沉重,人又怎能安心的生活在地表之上、群眾當中呢?「生命從來只是一條單向道,不會重來也不可能修正後再往前進。既是如此,看重生命或是強調生命的價值是否本身就是個謬誤?」作者如此的質問自己。僅僅一次性出現的生命變得猶如鴻毛般的輕盈,因為是否存在過的真實性已經變得無關緊要!否定自我存在的價值,會令人失去生命的重量,猶如斷了線的紙鳶,沒有目的地的飄泊在無涯的天際裡。如今人生已過半百,進入下半場後得給前半生一個總結:或許對待生命的存在可以看淡些,面對生活的重擔則能感受它的力量。卅年後再看一本書,更多的是細嚼慢嚥與人生的應證。生命如此的輕盈,如同空間般的虛無存在。正因為空無一物,而能容納生活中的各種沉重。無論『輕與重』,皆能欣然承受。」套一句俗氣的話:「哥看的不是小說,而是人生的來時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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