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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筆干氣象──林媽肴散文論

發布日期:
作者: 蔡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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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文學的典故上,林媽肴作品也足以讓我們看到他使事的工夫。〈夜歌‧啟航〉一文寫到雪萊的死亡細節,1822年七月八日,雪萊的船唐璜號從義大利Livorno揚帆向Lerici,途中遇風暴而翻覆,十天後雪萊腐敗的身體在Viareggio被發現。如果不是對這位浪漫而又反傳統的詩人生平有詳細的了解,文章中林媽肴不可能寫到雪萊死亡的細節。同一篇作品中又寫到蘇格蘭的民歌〈羅莽湖上〉,這首歌今天可能少為年輕一輩所知,但卻是四、五年級生熟悉的異國故事。羅莽湖(Loch Lomond)位在蘇格蘭西部,是英國面積最大的淡水湖。「羅莽湖畔」這首旋律優美的民謠,許多人以為是一首結伴春郊出遊的情歌。其實,這首傳唱久遠的蘇格蘭民謠是關於蘇格蘭歷史上一段慘烈的歷史。1945年,以蘇格蘭高地為主的Jacobite黨人,第二度大規模起義反抗英帝國。黨人於翌年4月16日 在蘇格蘭Culloden慘遭殲滅。在這場戰役中,英軍俘擄了許多蘇格蘭人,把他們囚禁在卡萊爾(Carlisle)。據說,蘇格蘭戰俘中有一人預感自己將被處決,便寫了Loch Lomond這首歌,託給一位他認為將會被釋放的朋友,帶回去給他住在羅莽湖畔的愛人。另林媽肴在〈井湄的少年〉寫到「這裡躺著的是把名字鏤在水上的少年」,這個典故寫的當然是濟慈,他的墓碑上有他死前要求的碑文:「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這句話也出現在濟慈1821年的詩作之中。該年二月,濟慈在羅馬臨死前告訴他的朋友Joseph Severn,他死後的墓碑上不要刻上名字,Joseph Severn答應了他的要求,於是我們今天在濟慈墓上所看到的就是這段文字了: 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西方有句諺語,「人生一世就是把名字寫在沙上」,潮水一來,名字就沖沒了。濟慈原意,與此諺語相似。在〈最初的想起〉一文中,林媽肴寫到了李奧納懷汀 (Leonard Whiting, 1950-),此人出生於英國倫敦北方的Wood Green,在1968年在《殉情記》中飾演羅密歐,一炮而紅,次年因《殉情記》獲得金球獎最佳年度新人男演員獎。同文中的《昨天再見》(Say Hello to Yesterday)則是1970年英國導演Alvin Rakoff的電影,同樣是李奧納懷汀主演。上述略舉數例,以明林媽肴對西方文學藝術之嫻熟。
在地方文史知識中,林媽肴同樣展現了他的博學多聞。〈穿越鐵蒺藜與軌條砦〉一文提到東林村曾出將入相。文官,是嘉靖甲午進士,太子少保中順大夫;武將,是明永曆八年受封的忠定伯。林媽肴沒有說明誰是中順大夫,誰是忠定伯。因此就有勞讀者自己去作鄭箋了。按中順大夫,東林林氏六世林金波也,字可棟,明世宗嘉靖十三年甲午科進士,授河南府尹、王府左長史、歷任沔陽牧、太平知府、進階太子少保中順大夫。忠定伯則是追隨鄭成功的林習山,字爾登,號簡初,歷樓船鎮,轉右衝鎮,尋以監守施琅被脫逃,罷職。西元1652年(永曆六年)復授官井宿鎮,屢隨各鎮征伐,西元1654年(永曆八年)封忠定伯,西元1659年(永曆十三年),隨鄭成功攻南京,屯嶽廟山,中砲陣亡,年五十四。另外,林媽肴也在作品中多次提到,烈嶼地名的由來是因宋帝昺之故。這則傳說由來已久,但恐怕不是史實,南宋恭宗德祐二年(即端宗景炎元年,1276)十二月,元軍由浙江入閩,陸秀夫護送端宗與衛趙昺一行南逃,經仙遊至泉州沿小盈嶺驛道進入同安,後從石潯磁灶尾登舟經金門海面至嘉禾嶼(廈門)五通道,再由大擔出港赴潮州,於景炎二年(1277)四月進駐官富鹽場(今香港九龍)。不久端宗海上落水病故,八歲的衛王趙昺為帝,於1278年五月改元祥興。翌年二月六日,陸秀夫在崖山(今廣東新會之南)抱宋帝昺跳海自盡。帝昺曾隨端宗到廈門,當然很可能來到小金門,但當時他並未即皇帝位,因此裂嶼之名因他而來純屬傳說而已。這則傳說見於民國朱之英修《金門縣志》卷二十四雜錄引道光年間之《浯洲見聞錄》載:「相傳烈嶼本聯屬浯洲,宋帝昺航海至此,被元兵追急。山忽裂得脫於難,按史益王昰以景炎元年五月立福州,十一月元兵入,昰航海至泉至同安至嘉禾嶼,皆未嘗有追兵。及昰殂碙洲(今香港九龍),群臣始立昺,則昺是時亦未為帝,盧牧洲(若騰)《留菴集》亦嘗辨之。惟《留菴集》烈嶼作笠嶼,不知何所本,豈以其形似名歟,由前說當作裂嶼也。」雖然四百年前盧若騰已辯明這則傳說之非,但這不妨礙四百年之後林媽肴浪漫的想像。林媽肴讀書多,必知此事,因此比類連屬,時時揮洒文史知識,為其作品所用。
以上筆者強作解人,略舉作品實例說明林媽肴的散文,理性與感性兼具,說理與抒情並存,詩意的文字之下,善用文史典故,逞其博學。實乃林氏散文特色。
(下/本文將收入《金門當代文學大歷史》/稿費捐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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