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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說話」先生

發布日期:
作者: 陳文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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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光復初期,一切都還沒有上軌道,學校的教學變化更大,由原來的日文教學,改成國語教學,教師都是由原來的日文教師擔任,他們也要從注音符號開始學習。
早上在學校上課,下午就要到區署接受注音符號的訓練,第二天再回到學校教學生,師生都學習的很認真。
我就讀的國民學校,一位郭老師,二戰時期,曾經到中國大陸擔任通譯,受過中文嚴格的訓練,國語的發音非常的標準,尤其是捲舌韻的ㄓ,ㄔ,ㄕ,ㄖ我們捲舌發音很困難。郭老師說出來國語非常流暢自然。他曾徑被日軍徵召到中國大陸當通譯,能說一口標準國語。
校長特別拜託他擔任全校的老師國語教師,就是種子教師,他欣然接受,彌補每天下午到區署受訓的不足。
有時候他也會親自到教室上國語課,沒有興趣聽課,同學各自聊天講話,根本不專心聽課,郭老師的口頭禪是:「大家不說話。」但效果不好,整個教室鬧烘烘的,當然我們也學不到標準的注音符號發音。
「大家不說話先生」變成郭老師的綽號,他的脾氣溫和,不容易動怒,學生也就不怕他,當然會影響到學習的績效。
郭老師和我父親同事,兩人都喜歡釣魚,經常相約到溪流,池塘釣魚,釣到的魚以鯽魚為主,每一次出門,兩個人都能滿載而歸,在學校同仁中,他們兩位是公認的釣魚高手。
我初中畢業考上師範學校,每年暑假回家,每天就是要陪父親去釣魚,除非颱風下大雨,兩個人一定到溪邊去釣魚,每天去釣到好幾斤的鯽魚,我們家吃不完,分送給左右鄰居分享。
我師範學校畢業,被分發到中營國小任教,郭老師調任下營國小老師,上下班的時候偶爾會在路上相遇。
有一次下班時,隨身攜帶釣竿,攜帶幾條紅蚯蚓當魚餌,就到公路旁的小溪旁釣魚,這裡大排水溝的上游,魚產豐富。
郭老師神情閒適,握竿垂釣,把釣到的鯽魚,就放在便當盒裡,已經釣了好幾條。
我很有禮貌地向他打打招呼:
「郭伯伯好!」
他問我父親的近況,我向他詳盡的報告,因為他們有一陣子沒有一起去釣魚。
他還關心我的工作狀況,工作上有沒有遭遇到困難,他說:「你們的校長是我的老朋友,有什麼困難,我可以為你打一聲招呼。」
我就在他的旁邊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開始垂釣,他很親切地詢問我的工作情形,一一回答。他突然轉換話題:
「釣魚是正當的休閒活動,我跟你爸都很喜歡釣魚,但對你們年輕人來說,有一點浪費青春,如果你一輩子都待在鄉下國小任教,到年老退休,就這樣過一輩子,是不是太平淡。我覺得趁年輕,努力進修升學,到大都會去闖蕩一番。」
他殷切鼓勵我,不要滿足目前安逸的生活,應該為將來做一番打算。
從來沒有長輩跟我談這些問題,他曾經到過中國大陸擔任通譯,視野比一般人開闊,見識更多。
他熱誠的展現長輩的風範,我就在他的旁邊垂釣,連續釣了幾條肥美的鯽魚,也把它存放在便當盒裡。
夕陽西下,天色的慢慢的暗下來,我們收拾好釣具,兩個人騎著腳踏車並排,邊走邊聊天,一直回到鎮上才分開。這一次是跟不說話先生講話最多的一次。利用公餘之暇,靠自己努力進修,獲得上工讀的機會,也改變了我的下半生。
服務期滿,北上升學,開始工讀生涯,離開故鄉,再沒有跟「大家不說話先生」見過面,他的幽默風趣,看淡人生的人格特質,卻是我們學習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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