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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聯想

發布日期:
作者: 陳亞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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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老家面海,小時候,最喜歡跟著母親到海邊,送點心給牽網捕魚的父親,他們經過一天的牽網,正在海灘上清理捕來的魚獲,並趁著空檔吃些點心來補充體力,我卻在那一片無邊無際的白色沙灘上,和其他的小朋友戲水堆沙,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晚霞滿天,日落黃昏時,大人們把該賣的魚貨都清點完,才帶著滿心喜悅將賣剩的新鮮魚蝦帶回家,讓家人好好的享用這一餐難得的豐盛。只是,這樣美好的日子並非天天如此,有時候天氣不好就不適合牽網捕魚,有時候魚群稀少,忙了一整天也是白忙一場,父親早早就回到了家裡,臭著一張臉,母親不必去送點心,我當然也就只能望海興嘆了。
喜歡家鄉的老房子,是因為一走出大門,就可看見木麻黃樹林後面的大海,每天,潮水拍打著海岸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清晰而澎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海,是因為那一片神秘的湛藍一望無際,還是因為那一片潔淨的白色沙灘,充滿了詩情畫意?才幾歲的小孩,懂得什麼呢?
緊臨著家門的「陳景蘭洋樓」,曾經被闢為「官兵休假中心」,除了花團錦簇的庭院,還有一座可以遠眺整個海岸線的「觀海亭」,沿著階梯往下,大片的綠草坪掩映在扶疏的花木之中,金湯公園順著緩坡漸次往下興建,這應該是後來才整修的吧!因為充滿了整齊劃一的軍中色彩,幸好在看得到海濤的地方,又建了一座呼應「觀海亭」的紅色亭子,增添了一些園林之美,那時候,這片廣大的園林和庭院,真的是附近這些孩子們的天堂,我們在這裡嬉戲、捉迷藏,也在這裡成長,即便「陳景蘭洋樓」裡面充滿了神秘和詭異的色彩,我們還是可以上去圖書館裡看書,去神奇的廣播室裡探頭探腦,或是到「康樂廳」去看電影,看晚會表演,到了晚上,洋樓顯得有點陰森森,我就會禁不住想起關於洋樓的傳說:從前,這裡曾經出現過吊死鬼,從前,這裡被當做醫院救護站,多少傷兵和病患死在這裡,到了晚上,裡面的木質地板都會傳出腳步聲,可是又看不見半個人影……。好多種版本的鬼話傳說,更顯得這裡的鬼影幢幢和恐怖,等到太陽一出來,洋樓又恢復它的壯觀和美麗,心裡的陰影,就慢慢又消退了,所以,那裡還是我們的樂園,尤其是「觀海亭」,居高臨下,可以看到整個成功海岸的漁船進進出出,可以看到海鷗飛來飛去,更可以看見海上軍艦的砲火演練,只要有這樣的海上演習,這裡就會擠滿了觀看的民眾,好不熱鬧。
八二三砲戰發生的那一天,其實就是這樣。我也擠在人群當中,看著兩邊演習的軍艦炮火互射,炸花了原本平靜的海面,轟隆轟隆的砲聲,顯示兩邊炮火的猛烈,不相上下,後來,戰況越來越激烈,已經看不清楚兩邊的假想敵,到底雖勝雖負,只覺得彈如雨下,在砲聲隆隆之中,忽然看見天空也掉下砲彈來了,這時候,有人跑來大聲吆喝,大聲的吼叫:「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快!快把小孩帶回家去!……」這時候,說不出的混亂,找小孩的,哭著找爸媽的……。這就是虛歲五歲那一年,我永遠清晰的,屬於八二三的記憶。
離開故鄉多年,過了戒嚴時,再回到那片重新開放的海岸,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了,白色沙灘依舊,只是少了舢舨漁船,少了牽網的人們,以及猶如市集的人群,海依舊澎湃,深陷的腳印,也很快就被海水撫平了。
我們看著潮汐起落,直到彩霞滿天,夕陽染紅了海面,可是卻已尋不回當年的青澀歲月和孩提夢了。
最近,又有朋友跟我說要到金門觀光,眼看著夏天又到了,故鄉美麗的海岸和沙灘,我叮囑她這是除了古蹟名勝之外必定要去的地方,有貝殼、有浪花,還可以在潮來潮去的白色沙灘上尋找美味的花蛤,那種尋寶的樂趣,保證比任何地方都好玩,並且,她也是畫畫的人,怎麼能錯過這片沒有被污染的藍海白沙的天然美景呢?
看她被我說得很心動,其實。真正心動的人是我,早就在想念這片海了,只是目前無法成行,卻在心裡記掛著,只要聽見有人要去金門,就會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心願託付在那個人身上,希望她能去看看,那一片我心目中最美的沙灘和海洋。
家鄉的海,永遠是記憶中最美的一片海洋,每當飛往金門,在登陸之前,最先看到的那一片湛藍,以及湛藍之上的土地,那就是金門了,我向朋友解說著,希望她去到那裡,心裡也有著和我一樣的感動和感觸,並且也能夠成為她最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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