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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之書

發布日期:
作者: 楊樹清。
點閱率: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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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張愛玲到奧罕‧帕慕克的孤寂記憶連結

「一個作者談的是,大家知道可是他們自己不知道的事,發展這種知識、看見它成長,使你快樂;讀者會去拜訪他既熟悉又奇妙的世界。一個作家把自己關在一個房間裡琢磨技藝好幾年——創造一個世界——用他秘密的傷口為起發點,不管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對人類有很大的信仰。我的決心來自於我相信所有人都是相像的,別人也藏有我相同的傷口。真正的文學來自於孩子氣地帶著希望肯定所有人都是相像的。一個作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年,這樣的舉動暗示著只有一種人類、只有一個沒有中心的世界。」

——奧罕‧帕慕克《黑色之書:父親的提包》(李佳姍譯,麥田出版,2007)

E‧H:

星期天的早晨,八點正,與「太陽天使」黃乃輝坐上板橋直達台中的高鐵,預定一個小時後抵烏日站,到時會有人來接我們轉往彰化。今天是彰化縣新移民協會「外籍配偶生活適應輔導進階班」結業日,乃輝應邀來頒結業證書,也要播放一支他與柬埔寨的移民新娘故事紀錄片《我的強娜威》(MY Imported Wife)。

捨了已熟悉的國光號、莒光號或自強號。第一次搭高鐵下台中,也將來到我曾經生活了三年的彰化八卦山腳,心情有些複雜,特別是接下了腦性麻痺患者黃乃輝繼十多年前的暢銷書《心向太陽》後的下一本《又見太陽》的書寫計畫;我必須在鄉事活動外,抽出空檔跟著他南北奔波跑行程進行貼身採訪。乃輝是個有智慧、有主見的人,但脾氣倔,並不好相處,而我,也好不到哪裡。為了這本書的書寫角度、觀點,我們已有多次意見相左的論辯。還在磨合中。

車廂中,乃輝丟給我兒童版的《阿輝正傳》。我瞄了一眼,隨即裝入包包。繼續看我的《黑色之書》。

E‧H,此時的妳,是否也在讀課程結束後,我自提袋掏出贈給妳的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或者蔡登山的《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兩本書原係上課途中自行閱讀用的,妳的意外出現,相贈於妳;在我上完課、妳未留下通訊方式一溜眼消逝後,這才想起,今後可能唯一能產生記憶連結的「黑色之書」了。

周末,我在劍潭青年活動中心的幼獅文藝營講了堂課,「怎樣報導,如何文學——走進報導文學的世界」;「可以旁聽嗎?」我喘呼呼地提著沈甸甸的參考用書正要踏入教室,妳那失落已久地聲音在我眼前,然後彎腰幫我提起一袋沈重,「老師的朋友?可以!可以!」是《幼獅文藝》的李文冰一眼就讀出兩個不陌生個體互動瞬間的貼心。

不必點名。五、六十個報名的學生幾乎填滿了每一個空位。妳別無選擇地——其實也是妳一慣的風格,往最邊邊的角落走向。

E‧H,十多年不見了。眼神偏視,察覺到妳坐定後,我彷彿回到當年妳就讀的那所大學堂,我是寫作社的指導老師;印象中,妳總缺席。或說,妳不必,也根本不是寫作社的一員,偶爾過路停駐的「旁聽生」罷。但我每於走出校園到開於校門口的誠品看書的同時也必會撞見妳。妳身處的書店一角,似乎都落點在皇冠出版的一長排《張愛玲全集》;記得那是一九九一年的夏天,從《秧歌》到《惘然記》,典藏版剛初版,張愛玲還幽居在世界某個暗角,《華麗與蒼涼》這本紀念文集也還未名。而我,從妳黑色系的身上,照不見荒涼,卻又讀到張愛玲式的華麗與孤絕。在那個手機簡訊猶未嗶嗶而出的年代,至今我仍保留了妳習慣一、二行的手寫心情,「又一個校園獨步的午后,想著每個人心中的孤獨(不管身邊有沒有伴),想著,一個習慣呼吸有陽光味道的人與一個總與明月相伴的靈魂」、「嘿!站在我右肩上的惡魔!當你啟動一個邪惡的靈魂!你會害怕?此時該跳到冷潭中冷卻一下自己!」、「你的生命也許是孤寂的,但其實你是享受這樣的孤寂,唯有這樣的狀態你的靈魂才是自由的!也才會有不朽的創作誕生!」「教室窗外山外山火紅的太陽熱切地呼喚著一顆熾熱的心。快醒來!醒來擁抱一個等待了一萬年的孤獨靈魂!………,常會勾出「孤獨」、浮現「靈魂」,喜愛用「驚歎號」的妳,每令我驚!說妳張愛玲式,但又不似的語言節奏,但我相信洞悉人情、存藏內在底層的華麗色彩、孤絕狀態的這一部份是相契的。不是嗎?張愛玲在〈燼餘錄〉的結尾,道出了人生風景的繁複與人的孤獨,「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坐在車上,經過的也許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就可惜我們只顧忙著一瞥即逝的櫥窗裡找尋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忝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

E‧H,張愛玲式的孤獨多出了景、物的描寫,也多少是要透過文學語言用以尋找可以連線的心靈,妳不是。妳的孤獨純然是種狀態,不是為文而情;當年妳隨手拈來的紙片上的聲音,大概也只想分享我這樣一位讀者。紙片傳遞外,不曾看過妳交出一篇完整的文章,也不曾聽妳叫我一聲老師。在我看來,妳有早慧的文學心靈、龐雜的文學圖象;但妳似乎不曾想過走文學或者藝術這條路,在號稱高貴的這一領域,在我熱切傳授寫作的課堂上,妳甘願做一名永遠的「旁聽生」。帶點冷然的、孤寂的、自由來去的「旁聽生」。惟我早已讀懂,妳藏在黑色系內的狂野。

「可以旁聽嗎?」

遇與未遇。許多年以後,從校園到社會,從大學寫作社的教室到劍潭的文藝營課堂;少了嫩綠的青澀,多出蘋果的紅透,竟又是不變的孤冷、華貴黑色系。

毫無預告、預警。妳的悄然再現,讓我的「怎樣報導,如何文學」,講得一點都不輕鬆,談剛過世的柏楊未臨現場、小說筆法的寫實作品《異域》是否報導文學,談台灣九二一與中國汶川大震的災難觀察與書寫,透過黃乃輝與移民新娘跨國婚姻、衝突不斷的紀錄片《我的強娜威》談紀錄觀點,也從我的〈被遺忘的兩岸邊緣人〉、〈天堂之路〉談邊緣族群與報導文學與社會運動………。

EH,妳有在聽我?怎麼失去了交集的眼神對望?只見妳低頭,看講義,或是寫自己的札記。

兩個小時的課程,我以休息十分鐘來緩和焦慮、不安的情緒。

寶貴的十分鐘,我幫妳倒了杯水,帶了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蔡登山的《何處尋你》,走近妳邊邊的位置;妳摺好、塞給我一張淺綠色底寫出的札記。要我回家看。

未留下電話、地址。在下一節課未結束前,妳從後門消逝。妳帶走了《黑色之書》。我在暮色蒼茫的歸途打開妳的紙片,「我有一個夢,總覺得自己是一片葉,一片脫離枝幹的葉,隨著水流漂泊。……,有一部份,眷戀枝幹的依附,有一部,卻愛上漂流天涯的哀愁」………。

現在,星期天的高鐵車廂,「太陽天使」黃乃輝正閉目養神,我又讀著為自己補買來的《黑色之書》,也看著我夾在書內、妳最新的心情紙片。

EH,妳仍繼續迷張愛玲,或是如同列車上的我,妳也正在讀奧罕‧帕慕克的《黑色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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