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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傳彈下的南管樂

發布日期:
作者: 洪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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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甲戲演完,村裡趨於寧靜,日子又回復如白開水般的平淡。ㄚ麥百般無聊地望著空盪盪的戲台,她知道又要很久以後才會有戲可看。
白日,對岸的心戰喊話永遠聽不清楚的咿喔聲,卻像無形的幽浮飛在空中。夜晚,黑布蓋著局部的掽燈,流瀉出微弱的光,熒熒閃閃,門窗緊閉,絲毫不能外洩。單號的夜晚,天空時而奏起「?咻!」宣傳彈聲不斷,然後一聲聲「?啷!」重響落地,刺破村落的寧靜。屋內的人,屏氣凝神,聽聲辨位,卻如聽鞭炮聲響習以為常,宣傳彈打完,四周沉入寂靜。
遺世獨立的小島,生活環境處處受箝制。沒有比較,不知外面世界如何,以為日子如此過下去就是。娛樂,似乎離村人很遠、很遠。切確地說,村裡沒人知道除了辛勤工作,生活上還有娛樂這件事。
若有村裡人家娶新婦,白日宴客熱鬧完,當晚左鄰右舍孩童結伴簇擁去「看新娘」。這時辦喜事人家,廳堂裡張燈結綵,牆壁掛滿大紅絨布做的對聯,屋頂木樑高掛著新娘燈、子婿燈,無處不洋溢著歡樂的氣氛。新娘身穿華麗的繡花禮服,頭低垂含羞帶怯地端坐大廳中央,顯眼醒目。逢客上門,新娘子馬上起身端起茶盤,款人以甜茶蜜糖。
講究一點的人家,還會請南管樂團來助興。所謂樂團,只不過是簡易版的三人組,一人彈琵琶、一人撥二胡和一人拍擲木板唱南管。有了南樂助興,現場氣氛更加熱鬧,看新娘與「創治新娘」的笑聲,孩童廳堂裡穿梭跑來跑去。夜,像是不眠夜,大咧咧地把砲聲給趕跑了。
隔壁天肯叔家辦喜事,晚間ㄚ麥隨同大家去看熱鬧,發現伊阿爸-天陽,赫然在座。只見阿爸他手端著一支木製琵琶放置膝蓋,另一手撥弄著弦線。其他三人,或洞簫、或三弦、或二胡,各自吹彈,婉轉合曲音符流轉。一個女歌者立於中間,幽幽唱起來,時而擊板,一首接一首。圍著繡龍繡鳳金蔥布的供桌上,擺滿了各式點心,再上一層便是佛龕,兩旁的大紅燭流下燃燒過的熔蠟,不知不覺紅燭逐漸變短。
南管又稱南音、南樂、絃管或郎君樂等,是流傳於閩南地區的傳統古老音樂。南樂保存在福建省閩南一帶,地屬南隅,因此菲律賓及其他東南亞地區稱為「南音」。
娶新娘辦喜事的人家,往往將這份喜氣延至幾天,每晚邀村裡通曉南樂者,助興湊熱鬧。通常是新娘剛迎娶進門「鬧洞房」的前三夜,約莫是剛吃完晚飯孩童還沒上床的時段。辦喜事的人家本著開放的心情,歡迎厝邊隔壁鬥熱鬧,甜茶隨人喝,甜糖隨人吃。
頭一擺,ㄚ麥看到伊阿爸大手麻利的撥弄弦線,臉部柔和,跟平常嚴肅的面容不大一樣。ㄚ麥好生納悶,只覺這南管似有魔力,讓伊阿爸瞬間換個人似,他撥弄琵琶弦線時腳尖微翹輕輕打拍子,專注的神情,紅燭的光,一閃一閃,閃在他臉上,很是好看。
那一刻,彷彿被某種東西電了一下。ㄚ麥想著,她長大也要像伊阿爸一樣,做一個有才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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