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題目原想叫「老美的嘴巴和男人的ＬＰ」。因為這兩個題目之間實在有太多相似之處，愈深入的對比後，愈讓自己產生一種混合著「杞人」與「先知」的錯覺，發現了歷史的有趣之後，多少會覺得人的無知實在情有可原。

　　讀過雷頤先生「被延誤的現代化」一文的人，對其文中所提的「洋人的膝蓋和女人的馬桶」一段肯定會印象深刻，必定也會感慨一個國家的衰敗，決不是一朝一夕劇變的，而是統治階層一心為了護衛統治權力，而逐步把自己和國家推向無可挽救的境地。

　　自從乾隆年間英國使臣晉見皇帝拒不行跪拜之禮後，就有人認為洋人的膝蓋與中國人不同，根本不能彎曲，所以才沒有下跪。鴉片戰爭爆發時，有人甚至根據這種說法，提出「紅毛番」雖擅海戰，但由於膝蓋不能彎曲，因此不擅於地面作戰，所以清軍只要多準備些長竹竿即可，在兩軍相遇時用竹竿將英人捅倒，他們便很難再爬起來，清軍自可輕易取勝。

　　當時的名將楊芳，作為參贊大臣於一八四一年赴廣州防剿英軍。他到廣州後，發現英艦在水上浮行卻幾乎炮炮皆準，但清軍固定在陸上的炮臺命中率反而很低，認定其中必然有某種邪術。他相信婦女所用的穢物最能「以邪破邪」，故想出妙計，搜集許多婦女所用馬桶載在竹排上，出防炮臺，結果當然沒能「破邪」，炮臺反被英軍所破，當時就有人作詩戲說：「糞桶尚言施妙計，穢聲傳遍粵城中」。舉這些例子，並沒有要嘲笑老祖宗的意思，因為歷史本來就是往前進化的，「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只是看到最近老美說了些有關台灣是否為主權獨立國家的談話，就讓朝野鬧成一團。老美嘴裡說幾句，咱們外交部長就驚訝不已，連人家是「有意」或是「無心」都搞不清。可見咱們對「老美的嘴巴」或是國際現實的認知，幾乎和清末那一干人對「洋人膝蓋」的理解沒有兩樣！我們總是阿Ｑ般的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解釋並理解別人的言語行為。

　　前些時日對新加坡為了討好老共，竟膽敢在聯合國大會濫嚼舌根，對台灣說三道四。咱們外長一番嗤之以鼻、大快人心的高論，立刻讓台灣在國際上揚眉吐氣。但是，當我們嘲笑新加坡這「鼻屎大」的國家，只會捧老共的ＬＰ時，我們是否忘了自己對老美的態度？也許用ＰＬＰ+est 可能都不足以形容。但這值得鄙視或嘲笑嗎？當然不，如果台灣或新加坡都跟老美一樣強大，何需如此？知道自己的不足並不可恥，明知自己不足，卻又要逞強耍狠，不是愚昧無知，便是別有居心。

　　其實，個人一點也不覺得講ＬＰ就是粗俗。但是，那種凡事用ＬＰ指揮腦袋、自認「我是世界第一勇」的大ＬＰ精神，其骨子裡透露的跟那些自稱「刀槍不入」的「義和團」精神是如出一轍的，都是「無知者無畏」的最佳典型。

　　「知己知彼」本是兵家常識。但無論是清末或現在的台灣，對這「常識」竟然都視為無物。在大陸被譽為近代「睜眼看世界第一人」 的林則徐，當年為了想多了解「夷情」，特聘請翻譯為他介紹世界各國情況，編成︽四洲志︾，介紹了五大洲三十餘國的地理、歷史、政情。之後，林的好友魏源在︽四洲志︾的基礎上編成︽海國圖志︾，對「夷情」作了更詳細的介紹，並明確提出要「師夷長技以制夷」。可惜，這種知恥圖強的見解，並未得到清政府的青睞。

　　今日台灣，一方面把大陸的威脅看得很大，一方面在教育上又要讓這塊土地的百姓乃至後代子孫逐漸對這一威脅來源變得少知或一無所知。個人並不反對政府所推行的「本土化」，但是本土化並不是把眼界萎縮成只能看見自己的井底蛙。看看今天台灣所謂的媒體新聞報導，除了政治紛爭，就是天災人禍或是雞毛蒜皮的社會事件，鮮少有國際新聞事件的報導分析。最近，廢考本國史地的提案又是一例，並不是說本國史地不能廢考，或許，廢考對多數人而言可能還是件好事。只是，這些「鎖國式」、「自淫式」的「駝鳥」及「夜郎」心態，都被偏狹的轉化為所謂「愛台灣」或「愛國」的根本表現。

　　這些嚴守「中台之辨」的人，對於任何對大陸懷抱感情或寄以希望者，都要扣以「賣台」、「不愛台灣」的帽子，和清末那群自認天朝上國的愛國人士的行徑是如此相似！林則徐、魏源等為了多瞭解敵情而編︽四洲志︾、︽海國圖志︾便被視為「大逆不道」。對「師夷長技以制夷」者，也都被扣以「變夷」、「崇洋」、「媚外」、「賣國」、「殖民」等大帽子，用愛國的形象自居，對政治異己做義正辭嚴的攻擊或批評。就像今日台灣的某些政客，老是把和自己政治路線或意識形態相左者，推到「反台灣」的對立面，甚至動輒扣以「恐共」、「媚共」、「中共同路人」、「不愛台灣」、「欺負台灣人」等一類的大帽子，然後予以打擊。

　　事雖隔百年以上，但情況依然頗多類似。那些將嚴守「華夷之辨」視為民族主義或愛國主義者，跟今天台灣帶有相當程度封閉排外色彩的「狹隘台灣民族主義」推動者，又有何區別？很不幸的，近代歷史也表明了，這種所謂的「民族主義」，最能煽動民意，並使真正有利於國家富強的施政反而無法推行，從而阻礙國家進步，終至誤國禍國。

　　「洋人的膝蓋和女人的馬桶」暴露的是整個民族集體的無知，這樣的無知當然是源於清政府領導階層的自大與封閉以及中國千年科舉考試制度所導致。而「老美的嘴巴和男人的ＬＰ」反映的則是台灣統治階層及這個社會的偏狹與自大。兩者相同之處，都是當國家處於極度困境之中，卻還熱衷於大搞「務虛」的意識形態之爭，完全看不見「務實」的國民經濟建設。政府完全無法「推動」政策，卻反而要讓「形勢」推著走，改革的空間也因而喪失殆盡。

　　一個無法反省並認清現實的政府，最後必然遭到現實殘酷的摧毀。滿清的覆滅正足以說明這點。在鴉片戰爭後，清政府原本有機會重新振作，可惜並未能體會新挑戰的背後所隱含的意義，反倒繼續延誤變革的契機。「以史為鑑」不是我們向來所推崇的嗎？今日諸多無解難題的答案，也許都早已寫在歷史之中。台灣的問題是否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誰都不清楚，但至少我們知道無謂的意識形態對抗，其實已經不斷在耗損這塊土地的競爭力。

　　每一個朝代的末期都有似曾相識的求生掙扎，在台灣，已經不難尋獲這樣的蛛絲馬跡。這次立委選舉，很多人被前民進黨主席許信良的競選看板與競選訴求中火辣辣的「紅」給嚇到，許自從政以來，一直都像個孤獨的「先知」，如果他真是，則我們不難預見這個社會即將在選票上給予他的崇高回報──「萬箭穿心」。誰叫他離無知的群眾這麼遠？　　　如果歷史可以折射未來，則顯然未來不見得事事美好。如果我們再不知道眼前該做些什麼，而總想在下一個階段才來彌補或挽救；再不願意於事情尚有轉圜迴旋空間時多一點讓步與妥協，而任由社會的矛盾持續擴大；再自以為有ＬＰ就能所向無敵，而不知道ＬＰ其實離「膝蓋」很近。相信你我誰都避不開由早已中箭的先知身上飛濺而來的「紅色血液」。

　　未來──也許，就這麼悄悄的被歷史所「注定」。

　　後記：這是一篇由歷史角度反思國家命運的文章，看似宿命，卻不悲觀。在台灣與大陸僵持的時刻，也許，金門正是兩岸化干戈為玉帛的希望所繫。歷史把這樣特殊的機會給了金門，就看我們願不願意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