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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之歌戰地到解嚴四十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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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駐台特派員楊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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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旋律,風獅爺傳奇敲動土地之音
(一)風飛沙:音樂開始以行板速度進行,悠揚的曲調描述美麗的島嶼,而風聲呼嘯夾雜在優美旋律中此起彼落。音樂中出現複雜的情緒,時而抒情,時而孤寂,也有歡愉及熱情的表現,似乎訴說著島嶼上人們與這片土地的濃濃情感。
(二)風獅爺:快板捲起了風起雲湧的音樂形象,風獅爺佇立守護家園。一波波風沙如掀起了陣陣波濤,鏗鏘的節奏氣勢澎湃,如同風獅爺與大自然的災害對抗著。
(三)浯州情:人們對於風獅爺的感念之情,對於故鄉的思念之情都在此段音樂中浮現。抒情動聽的曲調再度展現在旋律中,出門在外的遊子無不思念著美麗的故土,更不會忘記這守護著金門人的風獅爺。
──蘇文慶《風獅爺傳奇》樂曲解說(2009)
 七月十七日─星期五的昨晚,你在金門文化局演藝廳欣賞台北簪纓與金門國樂團返鄉的聯合公演《風獅爺傳奇─簪纓戀戀浯水情》?
 從蘇文慶創作的《風獅爺傳奇》到改編自李子恆的《番薯情》,兩首國樂協奏曲,在原鄉,宣告了另一時代「金門之音」、「金門之歌」的再生。
一如《風獅爺傳奇》樂曲解說裡「音樂中出現複雜的情緒,時而抒情,時而孤寂,也有歡愉及熱情的表現,似乎訴說著島嶼上人們與這片土地的濃濃情感」所描述的情境,從戰地到解嚴的金門音樂環境,也有這般高低起伏的映照。
走過戰地,聽見海島的澎湃與靜美
 「金門,金門,偉大的金門!堅強無比勇敢無敵你是反共的前鋒,你是無畏的鐵漢…」,這是戰地年代,張洪禹與陳穎鋒詞曲的《偉大的金門》。
「金門島,天風寒,古寧頭前浪如山,故國沈淪,生靈塗炭,東海仍有雄關…」,這是戒嚴時期,黃瑩與駱明道詞曲的《古寧頭大戰》電影主題曲。
「鎮敵一柄劍,戍邊一桿槍,金門聲威天下揚,開山鑿道擎天豪壯,太武山前放莒光,這裡是鐵幕人們的希望…」,這是共軍不再砲擊之後,曹興華與葉佳修詞曲的《金門之歌》。
「流浪在異鄉的你,我彈吉他即將歸去,讓海鷗為我舖展平坦大海,作為我的歸路,且讓歸路載渡我揚帆在廣瀚的大海,向你歸去,歸向那可愛的家園」,這是民歌初唱的年代,金門旅台學子李瓊娟詞曲的《歸曲》。
「站在迎風的甲板上,我的心中只是一片茫然,離開了傳說中的戰地天堂,所有的孩子,不懂自己將飄向何方,隱藏在心中的夢想,是一種宿命與生存掙扎的背叛,啊!無知慌張…」,這是解嚴後,金門歌手阿德回首漫漫禁忌水域所唱出的《流放》。
「都是金門鄉親,定居南洋千島之國,在這富饒美麗的國土上,我們攜手並肩前進,我們國土上海外遊子情繫故鄉…」,這是「世界金門日」展開之際,南洋金門出洋客莊榮宗詞曲的《愛我金門》。
「遙望熟悉的天空,說不完的原鄉舊夢,風獅爺他靜靜的守候,守候著萬世千秋莫名的感動,一齣金門先生的故事,流傳在你我心中…」,這是二○○六年,郭孟雄為金門歌舞曲《英雄組曲》所詞曲的《序曲》。
「我在飛,我在飛,飛了千年未停歇,我在飛,我在飛,再飛千年亦無悔。我有星,我有月,星月風雲一闋闋,我有夢,我有知覺,夢覺春秋一回回…」,這是二○○九年,李子恆為電影《星月無盡》所作的主題曲《燕尾》。
戰地到解嚴,從雄壯威武到盈滿鄉愁、浪漫抒情,屬於金門島獨有旋律、歌聲,照見了一個時代的脈動。
〈風獅爺傳奇 簪纓戀戀浯水情〉,繼上一周的焦點專題後,這一周的《鄉訊》再一次聚射金門的現代流行樂章、全面聆聽走過滄桑的金門之歌。
金門之音,一百一十二首歌齊發聲
 高甲戲、歌仔戲、傀儡戲、布袋戲、南管樂等傳統戲曲外,現代流行音樂,是何時唱進金門的?
「民國四十五年、四十八年、五十五年,曾先後舉辦金門文康大賽,先由鄉鎮舉辦村里初級賽,繼由縣政府舉辦鄉縣級決賽,有音樂演奏、歌唱、舞蹈、歌劇、話劇及各種雜技節目,普遍活動,掀起戰地歡樂氣氛,之後民間亦常自舉行」,《金門縣志‧現代娛樂》,浮現了一段歌聲舞影的線索,「六十六年,縣政府重新招考男女青年,成立文化工作隊,隸屬社教館,經常下鄉工作,為民眾服務,對提倡民間正常娛樂,促進身心健康,尤多貢獻」。
在冷戰的年代,國共砲聲隆隆,戰地金門並不缺乏歌聲,也能創作、唱出符合那個政治時空的金門之歌。依縣志載,一九六九年,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委託台灣著名作曲家李中和教授主編《金門之音》專輯,廣發英雄帖,邀請島內外音樂家為金門作詞譜曲。
《金門之音》計分五個單元:金門禮讚、金門精神、金門風光、金門勝蹟、金門風情。詞曲者名單有:李中和、史力行、張洪禹、陳穎鋒、林聲翕、余春海、夏宗彝、鄧鎮湘、劉德義、許常惠、張友騫、李永剛、夏明翼、黃友棣、蕭而化、劉韻章等知名詞曲家,也有金門在地的國文教師滕子清、沈雪娥等加入作詞,〈太武雄風〉、〈浯江書院〉、〈莒光月夜〉、〈巍巍吳公〉的詞即出自詩詞底子厚的滕子清之手。
《金門之音》究竟創作了幾首金門之歌?答案是一百一十二首。計分五大類的歌名為《金門禮讚》有金門頌(三篇)、巍巍金門、偉大的金門、偉哉我金門、太武山頌、巍巍太武、太武雄風、太武山之風、我站在太武山上、太武山上旗飄揚、自由的屏障、英雄島、無敵島、自由門、古戰場、勝利之神等;《金門精神》有金門青年頌、我是青年、壯氣貫長虹、金門島堅如鋼、反共前哨頌、挑大擔、加油站、金門石頭、戰鬥村進行曲、金門民防隊之歌、我們是構工英雄、裁判官進行曲、夜哨、守防戰士、小戰士舞曲、我給戰士吹喇叭、軍民舞曲、大家唱、大家一條心、而向敵方、誓師、挑戰、決鬥、砲轟毛匪、把它消滅掉、一仗打得好、慰問將士好、起義救自己、打開一條勝利之路、勝利在望、勝利我們在一起、軍民奮鬥的精神、金門精神萬古新等;《金門風光》有:金門好(二篇)、美哉金門、金門春曉、金門風光好(二篇)、金門處處好風光、綠滿金門、林蔭道、金門之歌、金門小唱、漁舟晚唱、金門有七寶、海上公園、料羅觀潮、海上奇觀、莒光月夜、金門之夜(二篇)、金門之戀、我站在古寧頭、登馬山看大陸、馬山北望、故鄉我最難忘等;《金門勝蹟》有:海印寺、牧馬王(二篇)、浯江書院、朱子遺風、延平氣節、文台古塔歌、巍巍吳公、稚暉亭、莒光樓、古崗湖畔的晚霞、榕園曲、太湖長澤、太湖之歌、古寧頭、料羅灣(三篇);《金門風情》有:金門四季歌、金門小唱、金門情歌、金門姑娘(二篇)、窈窕淑女、嫁出去的姑娘、採蚵風情畫、高粱成熟時、白乳山、姻緣島、相思林、古寧頭、哥是英雄妹多情、一條魚兒一瓶酒、英雄飲酒沙場上等。
《金門之音》的部份作品灌製成唱片,交付金門文獻委員會發行;許多作品,像滕子清與林聲翕詞曲《太武雄風》、史力行與李中和詞曲《金門春曉》、夏明翼與蕭而化詞曲《古崗湖畔》、等都納入小學唱遊、音樂課程,由老師教唱,「好美麗的古崗湖呀,綠透了我的心房,明如月白如霜,陣陣清風陣陣涼,南明往事話興亡,魯王舊墓桂花香,折得呀一枝教我寄何方,大陸同胞處境呀好淒涼,思來想去,拋卻花枝細擦槍」,諸如優美、淒美又「反共」的《古崗湖畔》歌聲,一九六○年代前後出生的島鄉孩子,多能朗朗上口。
不少名家參與,也因著軍政力量主導藝文發展,《金門之音》的歌曲亦遠播到台,台北市就多次舉行《金門之音》合唱會,唱金門的歌,也等於是具有強烈家國意識的表徵。
金門之歌,故鄉他鄉一首首未央歌
 《金門之音》的量再多,歌曲再怎麼動聽,它終究是立足金門「毋忘在莒」、「反攻大陸」的時代產物,創作者與歌唱者的出發點是被動的,並無法反映金門土地與人心的深處。即使為潘安邦量身打造出《外婆的澎湖灣》成為民歌經典的音樂才子葉佳修,一九七九年間赴金門當兵,奉軍令,與政委會秘書長曹興華合作詞曲出《金門之歌》:「鎮敵一柄劍,戍邊一桿槍,金門聲威天下揚。……」軍管下,軍民多能唱,但也很快就遺忘了,反而只記得《金門之歌》熱唱時,「戍邊一桿槍」的馬山連連長林毅夫泅泳到大陸去了。
一九七六年中共十年文革結束,一九七九年發表《告台灣同胞書》,並停止砲擊金門後,兩岸武裝氣氛不再那麼一觸即發,砲聲漸遠,台灣民歌初萌,金門人也漸漸想要創作,唱出自己的歌。
一九七九年,熱愛寫作,軍旅中的金門后湖青年許坤政,一連詞曲了《牧歸》、《一個小秘密》兩首現代歌曲發表在《金門日報‧正氣副刊》,「夕陽下,晚風微,群雁向西飛,牧童橫牛背,短笛信口吹,歸呀歸,好寶貝,幕已低垂,我們不能在這山陲,我們不能在這水湄,我們不能在此入睡,牛兒溫羊兒順,一跟就一隨,黃狗追白狗吠,大家排成隊,相依又相偎,踩著星星回」,許坤政在《牧歸》裡流瀉的詞境曲韻,已不同於過往的金門戰鬥之歌。
許坤政之後,一九八○年九月十五日,台北《大華晚報》由音樂家黑山主持的《我唱我歌》專欄,刊登了甫由金門高中畢業來台的李瓊娟創作詞曲《歸曲》,「流浪在異鄉的你,我彈吉他,即將歸去,讓海鷗為我舖展平坦大海,作為我的歸路……」。李瓊娟也寫出創作說明「此曲謹為那些遠離家鄉,赴外島的學子所作,旋律可以略快、輕鬆的表情帶出,圓滑線部份的感情須注意……」。
一九八○年,十八歲的金門少女李瓊娟作《歸曲》,也正是二十三歲的金門青年李子恆寫《秋蟬》被傳唱的同一年,意味著,金門隱藏著具能量的寫歌人。
一九八九年,金馬走上台北街頭八二三大遊行,張國禎與董群耀詞曲《我的家鄉是戰地》,「我的家鄉是戰地,很少人真正了解,她是甚麼樣的一片土地,當我還在母親懷裡,它就已經是戰地,聽呵!金馬戰地,我們的鄉親,曾在連片土地忍受過多少砲聲,看呵!我們的鄉親,曾在這片土地忍受過多少禁忌,望著那,潮落潮起,兵來兵去,同樣是中華兒女,生長在中華土地,為甚麼,我的家鄉是戰地……」。
一九九一年五月,金馬人再次走上台北街頭、進駐立法院「五○七反金馬二度戒嚴」,長達十一天的夜宿、靜坐、陳情,旅台大專女生孫麗婷與音樂家李子恆詞曲合作一首民主運動歌曲《金馬查某》:「台灣的查甫要作兵,金門馬祖的查甫雖然免作兵,每一年嘛是要去給人操一次,若阮查某囝仔,十六歲開始就要參加民防隊,一年一次禮拜,阿媽教阮緊嫁尪,嫁了後才要免做,不過,查甫攏走走去台灣,是要叫阮嫁予啥米人」。
一九九五年,董振良導演的電影《單打雙不打》上映,主題曲中有阿德主唱的《流放》,也有黃克全與李子恆詞曲的《燈》:「故鄉的燈,照著茫茫的少年心,心內的燈,親像歲月的時鐘,有燈火的所在啊,就有甘苦的人生,有甘苦的你和我,就有肖念這麼深……」。
一九九九年,金門地方文化節「烽火歲月番薯情」,李子恆詞曲《番薯情》:「小漢的夢是一區番薯園,有春天啊有風霜,番薯的心是這爾軟,愈艱苦愈能生存,故鄉的情是一滴番薯奶,尚歹洗啊尚久長……」。
二○○六年十二月,「世界金門日」在吉隆坡,來自世界各地的千餘同鄉聚集聽唱《番薯情》外,也聽到南洋鄉僑莊榮宗以出洋客心情詞曲的《愛我金門》:「都是金門鄉親,定居南洋千島之國,在這富饒美麗的國土上,我們攜手併肩前進,我們國土上海外遊子情繫故鄉,我們緊緊團結在一起組成強大的凝聚力,千秋萬代將薪火相傳……」。
二○○六年,金門縣合唱團、金門少年兒童合唱團以歌聲舞曲呈現金門的歲月滄桑,綿延歷史的《金門英雄組曲》登場,全劇共分七幕:序曲、英雄、酒香高粱情回家、情長意更長、打醒、希望。
《金門英雄組曲》演出之後,金門文化局重新整理,出版《金門之歌》,計十八首:家鄉的土地最芬芳、太湖晨曦、太武雄風、青天白日放光芒、高粱美酒、戰地春曉、金門禮讚、海上長城、永不上當、英雄島、水乳交融、金門高粱香、馬山眺望、歡樂漁家、勝利的歡唱、苦海餘生、錦繡大地、悲憤的女神。
二○○九年二月,金門首開「兩岸音樂家金門采風座談」;四月,電影《星月無盡》首映,李子恆配樂並譜主題曲《燕尾》;七月,蘇文慶創作及改編的國樂協奏曲《風獅爺傳奇》、《番薯情》伴隨著《簪纓戀戀浯水情》在國家音樂廳及金門文化局公演。
就在一九六九年《金門之音》專輯走過四十載的二○○九,金門已有了自身的本土現代音樂與國樂,李子恆也將推出一張收錄十首歌的《月光海峽──五十鄉愁》金門音樂專輯,李子恆感性詮釋歌聲裡的金門鄉情,「夜如其何?已央歌予未央夜?未必啊!過去、未來、故鄉、他鄉,盡是一首首的未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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