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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正在追逐時光裡的故事

發布日期:
作者: 蔡其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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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和煦,歲月安祥,我坐在大門口塌壽的石板上,等候將要來此聆聽導覽解說的客人,他們此時正在民宿的餐廳,享用金門粥糜、燒餅、油條、現煮豆漿等,用熱呼呼的餐點喚醒心清氣朗的早晨。
經過歲月的百年洗禮,「前水頭蔡開盛蔡開國昆仲宅第」不僅是一棟歷史建築、一間民宿、一處風景,還是凝聚情感和記憶的空間。這裡,融合著閩南、南洋、西洋的文化印跡,也具有所處之地的文化特質,建築規劃、空間布局、建造技藝、裝飾藝術,以及建築物與環境的融合,展現匠師巧妙的設計和本領,承載了祖父與伯祖父的素養和經驗。加上人與厝的互動,行為、思想、感受,賦予人地關係深厚的意義和價值,逐漸形成這棟宅第的獨特性。
我將這些藏在古厝的底蘊逐一提煉出來,美學的、哲學的、閩南的、傳統的,都是精華。
導覽解說總會從大門的塌壽開始。閩南地區將大門作為分界線,大門以外,正面向內伸進的空間稱為「凹壽」或「塌壽」,是入口處內凹一至三個步架而形成的門斗空間。凹、塌在閩南話意為內縮,是房屋入口處內縮,站在步口廊抬頭仰視,可見簷下的壽樑顯露,取凹、塌與壽之一字,所以稱為「凹壽」或「塌壽」。
塌壽是迎賓送客的重要場所,既能體現主人的社會地位、經濟狀況和建築理念,又要表達門第觀念和文化內涵,裝飾的構件數量較多、題材豐富、材料多樣,組成建築的空間敘事體系。
我引導旅客佇立在老家的單塌壽前,仔細觀察其中運用的素材,石雕、木雕、泥塑、彩繪、磚雕和彩繪瓷磚等,讓他們的目光炯炯有神。如此富麗堂皇的開端,點亮他們的好奇心,緊緊跟著我的腳步,穿過時光,漫溯歷史。
為了帶給旅客深刻的認識、觀察與印象,我的解說會配合他們的背景和經驗,運用熟悉或類似的事物,強化解說的生動性,以傳遞有效的溝通,引領旅客能投入情境。
來到祖廳,說著祖父四進四出南洋與金門的能耐,付出血淚在異鄉拚鬥,上無寸瓦下無寸土,面對著炎熱的熱帶雨林氣候,生存競爭異常艱苦。出洋客艱辛奮鬥的歷程,鋪成了海洋性格和求生韌性,曾鼓舞多位旅客,感覺自己像是暴風雨中的行船,找到燈塔的光芒。
登上洋樓的蔡就是蔡文史地工作室,參觀珍藏的起造地契、厝契、驗稅契證、祖父的帳簿、祖父的皮箱、我親自到祖父僑居地印尼蘇門答臘帶回的相關資料……,歷史背後隱含家族與時代的故事,豐厚的人文價值與生命體驗,經由充分地導覽解說,綻出本真本質。一對建築師夫婦讚許:「這棟古厝是閩南文化的載體,其中體現以瓦頂於天、以石立於地、以畫現人文、以木塑筋骨、以油養氣韻等古法技藝,真是精湛,你的解說讓我們不虛此行呀!」
所有的物質終究會生成敗滅,若能提升百年古厝的意識和精神,用心去觀察、去觀照、去思惟,提煉出特色,一間老厝就能超越外在事物自身存有的制約,形成內在的情態,生生不息,而一場又一場的導覽解說,就是以撥動人心的細節闡述跌宕起伏的敘事,讓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一起體會。
導覽解說結束了,古厝又回歸到最初的恬靜。我坐在天井一邊喝著大紅袍、吃著口酥,一邊回顧投入導覽解說的初衷,是為了儲存對宅第的依戀和家族的情感,也是為了傳承地方意識、地方認同與文化認知。
春風掠過,揚起屋裡屋外被遺忘的歷史,思緒流轉其間,我當盡全力去追趕時光幽深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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