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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戰地

發布日期:
作者: 鄭麗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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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從小到大的快樂天地,孩童時代,軍營的據點是我們放學爬樹抓蟲的最佳場所,總是赤腳穿越田園與軍營間的小巨馬,來回奔跑的玩著捉迷藏,常常好奇的往無人的軍用教室偷窺,也常一群小孩隔著玻璃看地下室的防毒面具尖叫,用來教育訓練的陡坡是我們最常溜的溜滑梯,滑梯下有兩個像小叮噹漫畫中空地上的水管洞,總是希望洞口連接的是時光機的入口,營區內有一株常開著鮮艷桃紅色花朵的樹木,記憶中媽媽告訴我:曾經有過阿兵哥拿它的樹枝當筷子而中毒的案例。也讓這美麗的樹木披上一層神祕防護罩,因此我總是遠遠欣賞而不敢碰觸。距離它不遠處還有一株龍眼樹,每當熟成時總是掛滿結實磊磊的龍眼,對當時的我來說那是手拿樹枝,顛到腳抽筋也勾不到的高度,哥哥和鄰居哥哥都會輪流爬上樹,猛搖加上猛勾的讓我們在樹下邊撿邊歡呼,依稀還記得我用衣服及裙擺包著龍眼衝回家時的滿足神情~
我們的村莊是躲在營區後的小小村莊,比營區更像祕密基地,營區是我們上學放學連接馬路的必經之地,我們總是肆無忌憚的跨越,營區內那一道沒有了草的小路,就是我們一同刻下的印記~
學生時代,是那麼羞澀又單純的花樣年華,常常揹書包在站牌等待公車時,一群排列整齊手拿掃把且穿著輕便運動服的「阿兵哥」,就會從車站前浩浩蕩蕩並夾雜著口哨聲經過,只要看見不知所措的小女生臉紅害羞,他們就會像大野狼逮到小紅帽般的口哨聲越吹越大聲,畢竟當兵兩年多,母豬賽貂蟬嘛!(何況是手無寸鐵的小紅帽)
公車上,經常是學生與阿兵哥最近的距離,放學時間遇上阿兵哥收假的時間,經常像擠沙丁魚般的擠在一塊,就是這樣的距離,也讓戀愛巴士總是載著一車純純的愛並譜出一段又一段優美難忘的旋律~~當然也少不了那一段屬於我們之間的美麗樂章。
國中時,記得演習是家常便飯,家裡洗碗的地方是在後院,我常常夜晚在後院洗碗時會看到阿兵哥正躲在後院的瓜棚李下,真槍實彈演習,臉上畫著嚇人的妝,鋼盔上插滿草,夏天還要忍受果園裡的蚊蟲叮咬,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冬天,寒流報到,那一晚很冷,我還特地煮了熱開水洗碗,剛好碰上演習,冷到受不了的阿兵哥顧不得不能擾民的規定,拿著水壺客氣的向媽媽要一些熱開水,我看到媽媽把水壺拿進來,嘴裡心疼的念著:這麼冷的天氣還要演習,好可憐!(說著就泡了一壺的咖啡裝進水壺裡),我問媽媽為何要泡咖啡給他時,媽媽說:咖啡有熱量,這樣比較不冷,而且他們要待到天亮,不能打瞌睡,這一壺熱咖啡是要補充體力用的。而當下的我看到的,是軍民一家親的感人畫面,當那位阿兵哥接下那沉甸甸的一壺咖啡時,那感激的表情和感動的畫面,現在想起來還是滿滿的溫馨感。
離開學生時代後,曾經在故鄉工作過一段時間,當時16歲的社會新鮮人,即使努力打扮成熟,用著不純熟的技巧畫著淡妝,仍然難掩內向的個性及稚嫩的臉龐,第一份工作就是簡餐咖啡店員,服務的顧客青一色全是阿兵哥,我常常是餐點放在桌上,臉卻不敢抬一下的走掉,或是有些阿兵哥會故意借機聊天,我總是回兩句話就紅著臉離開,每到假日一至四樓滿滿的顧客,常常端餐一到四樓的跑,後來為了挽救我日漸茁壯的小腿,這份工作並沒有維持太長的時間,第二份工作當然也跟阿兵哥脫不了關係,隨著時間的增加,也慢慢的不再這麼膽怯,但是對於長輩口中的「喜餅阿」(阿兵哥)還是保留了一點空間,不敢輕易的相信或跨雷池一步,所以即使有喜歡的對象表白也不敢輕易的接受,深怕自己會成為對方遺留在戰地的一段情,加上聽過太多「被台灣人騙」的例子,加深了我對台灣兵的防備心態,也是因為這樣,離開故鄉決定到台北的那一年,我還沒真正談過一場戀愛。
每回有機會回到故鄉,必定會做的事就是,回到充滿快樂童年的村莊,努力尋找失去很久的味道,廢棄的軍營、無人看守的據點、夷為平地的地下室、原本樹木茂密的營區,頓時變為光禿禿的一片,我們那神秘的小村莊也因此曝了光,赤裸裸的呈現在眼前,遠遠就能看到它,更別說記憶中那株神祕樹木及龍眼樹的身影。地方建設及開發等等人為的破壞,它一點一滴抹去我童年時代的快樂天堂,每每只能和家人站在水泥地上望著遠方,靠記憶拼湊出屬於我們腦海裡的一切。褪了色的戰地~我滿心期待它能再重新染上鮮豔色彩並成為下一代心裡最快樂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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