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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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浯江」在廈門
「洪先生,您畫的那幾張『歐厝風華』的扇面,勾起了我太多的回憶了,我的妹妹和妹夫住在那裡,去年我曾回過金門,也在那小村子裡待過,您畫的那幾間有著高高圍牆的閩南厝,我一天可要看她好幾回呢!」這是9月21日「大道求諸野——水墨浯江,鄭瑞勇、唐敏達、洪明燦、張國英四人國畫巡迴首展」在廈門新建的藝術中心正式開展時,一位宋姓長者用熱切的語氣向我陳述的一段話。這種場景不只發生在我的身上,廈門籍的瑞勇兄更是被親戚朋友團團包圍住,不遠處的敏達正在接受記者的訪問,國英則在向觀眾解釋他的畫。此時場內人氣鼎沸,聲音雖有些吵雜,但歡愉的氣氛卻出乎我意料之外。 其實這次整個活動的主題叫做「海峽兩岸閩南文化藝術節」,它的內容廣泛,動態的部分包括台閩兩地各個不同的民間藝術表演團體,像台灣「亦宛然掌中戲」、「明華園歌仔戲」以及「金門的鑼鼓唱」都受邀跨海前去。靜態的部分除了「水墨浯江」之外,尚有包括「漢字藝術新空間」、「漳浦陳秋日剪紙藝術」、「海天映月——林翰冰中秋魚骨藝術」、「蔡氏漆線雕」、「惠和石雕工藝」、「廈門民間繪畫」、「廈門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展」以及「曹祥夫婦鼓浪嶼風情畫展」。雖然我們的展覽只是其中的一個項目,但主辦單位卻將「水墨浯江」安排在所有靜態展的首項,即是看中它的角色除了是畫展外,也是因為參與的畫家以及展出的內容,都是來自台灣彼岸,比較契合「海峽兩岸」的主題意涵。 記得佈展的時候,曾經有廈門的朋友向我們提起,在這新建的藝術中心辦展覽,因剛落成不久且位置稍嫌偏遠,大概只有開幕當天人潮會聚集一些,其他的時間恐怕只能門可羅雀了。 但幾天下來,情況並非如此,素有深厚文化底蘊的廈門人,發揮了他們對藝術的熱愛,展場當中除了瑞勇的親朋舊識之外,經常總有那麼一些素昧平生的人,靜靜的欣賞著牆上的畫作。這些人當中有領導階層、有學者專家、有畫界朋友,有青年學生,而更多的是一般的社會大眾,他們會對著自己喜歡的畫端詳再三,也會找著投緣的畫家交談幾句,類似宋老先生「藉畫懷鄉」的談話僅屬其中一端,其他像是藝術觀念的交換,水墨浯江的內函,四人畫風的面貌探索乃至於風獅究竟是什麼?金門的碉堡,過往的戰爭等問題,都會在交談當中被提起,那幾天我們完全是用一種歡愉的心情去與廈門各界進行交流的,在這過程也同時送出超過2000冊以上的畫展小專輯,印在書中的金門圖像也就這樣的被傳送出去了。 坦白說這些年在與大陸的書畫交流上,都比較偏重在「學會」或「團體」的層面上,能結合少數三、兩人,攜帶大數量作品跨海前往展覽的,除了先前「島嶼的容顏——金門寫生素描展」之外,還是比較少見的。這次的「水墨浯江」能再次以「人少量多」的形式走進廈門,這都得歸功於瑞勇兄的努力奔走。那幾天他快樂的心情全都寫在臉上,我知道他的歡喜不只是因為畫展終於實現,更重要的是作為大嶝島的金門人,他那心心念念能為家鄉做些什麼的心願終於實現了,那種「夙願得償」的滿足感才最讓人回味無窮呢? 然而作為一位參展者,我還是偏好利用這樣的場景,冷眼旁觀地看看他人,想想自己。我知道畫展終究是要過去的,畫展之後要「如何走?」才是關鍵,現在讓我把這「一番審視」的心得寫開來,就先從鄭瑞勇談起吧! 去年五月當「島嶼的容顏」在集美大學展出時,他都全程參與。當他看過我們的素描後,便若有所思的拋出一句:「你們的畫何以能這般寧靜?」接著又說:「這樣的畫面即使在今日的大陸畫壇,也是難以碰到的。」當時如何回答已記不得了,但我清楚的是這一切都是因為家鄉的好山好水孕育出來的。隨後他想邀我們一起合展,並主動提出要畫金門的歷史人物,對此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他要畫金門的歷史,而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金門的「地理」裡打轉,一個結合金門「史地」的畫展若能實現,也是一件美事啊! 這次他總共拿了50幾件的大畫參展,其中的30件尺幅為150cm×180cm,這樣大尺幅的畫一字排開,給人一種氣派,一份震撼和一些感動。他的畫除了金門的歷史人物之外、尚有公雞、風土民情和風獅等不同的主題。畢業於杭州中國美術學院的他,在學期間主攻工筆人物,對人物的線條比例、肌理表情都受過嚴格而紮實的訓練。但這次他所有的畫作卻都不以工整的面貌呈現,反倒是用一種半具象的形式,率性寫意的筆調和奔放自由的墨韻去點染鋪陳。那種因乾濕筆觸的交疊融合,所造成的濃、淡、聚、散,以及若有若無,似實似虛的韻律美,都自由自在的在畫面上流淌著。 為了畫好歷史人物圖像,他仔細讀著金門的文史資料,也參照口耳傳說,再加上自己豐富的想像力,不眠不休的努力後揮就而成的。這裡面有英武威嚴的邵應魁,有鐵骨錚錚的林釬,有雄才大略的蔡復一,有文思敏捷的許鍾斗,此外他更畫自小就熟悉的大嶝聖言祖林希源和至孝純情的鄭萬娘,後面的兩件畫作,因為有著捨己為人的淒美故事,那高尚的情操似乎已溶入畫者的血液當中,故而畫得特別深情。他的人物也表現在風土民情上,理髮師、外公、外婆、馬巷尋源、迎城隍、金門貢糖、金門菜刀………,一取材自生活周遭的畫,對他這主攻「人物畫」的人來說更是得心應手。他的市井人物,詼諧逗趣,活潑生動,想像的空間大了,畫面就更自在了。像「外公」一圖,畫著擅長彈三弦的外公,一臉的皺紋加上未補的門牙,好一張滄桑歷盡的臉孔啊!對照著一旁聆聽,長得天真無邪的孫兒女,這種社會底層人家的天倫樂,誰能不羨?這一組畫寫出人生百態,給人一種「現代浮世繪」的啟示。 他的公雞有一種壯碩之美,就像他的人一般,渾身是勁。雞能報時,有正義感,他是以一種像對待歷史人物的心情來看待雞的,故而筆下的雞隻特別威武英挺,氣象萬千,有一種「英勇」的儀表。尤其是當他知道小金門的「風雞避邪」傳說之後,對自己原先所畫的雞就更一往情深了。那張「傍晚」,是他在金門旅遊時,不期然的遇見一位媳婦正在餵食婆婆的孝行場景,那種「人與人的和諧」觸動他的心弦,歸去後即刻動手將之轉化成圖畫,以兩隻相互守候的火雞來呈現當時的心境。 風獅是他在2005年首度訪金時最大的驚艷,坦白說今日在閩南地區,要找像金門這麼多駐立在村口的風獅守護神,還真是不容易呢?那次他拍下所遇見的每一尊風獅,回去之後再根據自己的理解,一件件的風獅圖就這樣產生了。這組風獅他用比較淡的墨色,卻用比較濃重而豐富的顏色去賦彩,更妙的是有好幾幅同時有兩隻或三隻聚在一起,親暱的模樣相當討喜,加上如行雲流水般的筆墨,整個畫面如同一場嘉年華會。嚴肅威武的風獅可以因藝術的昇華,變得如此親切可愛,這還是我頭一遭碰到呢? 張國英說瑞勇的畫有著浪漫主義的氣息,對照我上面一大堆的陳述,好像還真有那麼一點味兒? 國英也說:「唐敏達的畫是自然主義者。」 幾年前在台北歷史博物館,曾看過柯洛(1796-1875年)和米勒(1814—1875年)等一些巴比松畫派的畫家,在巴黎附近的楓丹白露所畫的風景畫展,這群自然主義的畫作,被認為直接影響到後來印象派的誕生。尤其是柯洛,他對大自然的喜愛已經到了「尊崇」的境地,他曾說:「在我的生活中,只有一個夢寐以求的目的,這就是畫風景。」又說:「以寄於自然的堅強感情和不屈服於任何打擊的忍耐力來追求自然,如果沒有這樣的準備,最好別就畫家這個職業。」終生熱愛自然的他,留下超過三千幅的作品,其中風景畫佔絕大部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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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田裡所有的,盡是一些隨著季節變換而栽培的蔬菜,並不是專業的菜農;加上土地貧瘠,肥料不足,鳥蟲的啃噬,因此,與一些專業菜農相較,的確是較為遜色的。收成後,除了自家食用外,剩餘的,就做為家畜或家禽的飼料。 婉玉已連續挑了好幾擔水,雖然每次只有小半桶,但來回已走了十幾趟,顯得有點疲憊的樣子。 「換我來挑。」志宏自告奮勇地拿起扁擔說。 「你挑得動嗎?」婉玉笑笑,「還是我來挑吧!」 「笑話,我只晚生妳十幾天,力氣不會比妳差。」他神氣地蹲下馬步,雖然個子比婉玉矮小,但還是順利地把兩半桶水挑了起來。只見他腳步一跨,走得比婉玉還快。然而,剛步上田埂,卻被一條藤蔓絆住腳,整個人失去了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摔倒在雜草叢生的田埂上。婉玉目睹如此的情景,快速地奔馳過來,趕緊把他扶起。 「有沒有受傷?」婉玉關心地問。 「沒有啦!」志宏用手拍拍身上的泥沙。 「看你,衣服都濕了。」婉玉取出手帕,先擦去他臉上的水珠,而後擦擦他的衣服。 「沒關係啦,一會就乾了。」志宏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避開。 「等一下著涼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婉玉一把把他拉住,不停地用手帕擦拭他的衣服。 「我自己來。」志宏臉上有些熾熱,用手不停地拍著自己微濕的衣服。 「別不好意思好不好!」早熟的婉玉,已洞察出他的心思。 「那有。」志宏羞澀地笑笑。 「你坐在田埂休息一下,我自己打水自己挑,澆完後趕快回家。」婉玉彷彿有預感似的,「你聽到沒有,遠方好像有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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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名閣江西行
古人說:「江山之好,亦賴文章相助」,說得也是,江南三大名樓都因文章傳世,讓後人讀其文後均想一睹樓景思其情懷,黃鶴樓是唐朝詩人崔顥的一首七律「黃鶴樓」,崔顥題詩在上頭,讓詩仙李白擱筆,讓黃鶴樓蜚聲四海,聞名遐邇,岳陽樓更因范仲淹的一篇「岳陽樓記」名揚天下,而滕王閣借助了王勃的「滕王閣序」,更是名噪天下,而有「滕閣秋風」的佳景,今生有幸,江南三大名樓都走過,雖然景物煥然一新,但歷史典故依舊讓人緬懷。 一樓西廳是閣中最大的廳堂,正中掛有「西江第一樓」展示滕王閣的模型,再上樓是個暗層,此層是「人傑」館,正廳的牆壁上,生動地描繪了自先秦至明末,各領風騷的江西歷代名人,江西文風之盛可從歷代名人譜窺之一二,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田園詩人陶淵明,唐宋八大家之一歐陽修、王安石、曾鞏,正氣歌的文天祥,紫陽教化的朱熹等,畫壁上還有很多英雄豪傑,只是才疏學淺,不知那麼多歷史人物。 只注意壁畫上人物,不知兩側耳室,還有當今的共產黨國家領導參觀滕王閣的照片展示,看了其瑞的照片才知有毛澤東的雕像,第三層也是跟一樓一樣是明樓層,有回廊四繞,陳列江西的工藝品,也就是「物華天寶」,中廳是壁畫「臨川夢」,是取材明朝湯顯祖當年在滕王閣排演「牡丹亭」的創作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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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醫療‧老兵
民國96年3月30日陪同台北市醫師公會理事長李明濱教授(現任中華民國醫師公全國聯合會理事長)及石賢彥醫師共赴金門拜會金門縣醫師公會陳信雄理事長,原先預計「三小時」的拜會行程,後因突然大霧,連續三天飛機無法起降,大霧天留客天,因而被迫有三天「大霧假」,然而承蒙金門縣醫師公會陳理事長信雄夫婦、張本中醫師、陳毅書醫師及金門野鳥學會莊西進前理事長的熱情招待,使得這次行程,由無奈轉化為意外驚喜,讓我這個曾經在民國五十四年至五十六年駐防金門的老兵,再一次享受了金門濃郁的人情味與用心保育的自然環境,返台之後久久無法忘懷,而情不自禁地拿出已塵封四十年的一位年輕軍醫的「金門日記」與資料(如附件照片)整理了一番,希望能為金門戰地政務時的醫療史留下一些回憶。 金門是屬福建省,位於廈門灣中的一個小島,面對廈門,被國軍佔有的是大、小金門,大二膽等小島,自古即為戰略要地,明末清初,是明清攻防的軍事重地,金門尚有明魯王墓,鄭成功祠。民國38年,中共軍以其勢如破竹的速度佔領中國大陸,惟有在民國38年(1949年)10月25日,他們趁勢進攻金門時,在古寧頭受到重挫,阻止了其銳氣。民國47年8月23日舉世聞名的「823」砲戰,共軍將金門打成蜂窩,但金門國軍亦非弱者,一切防務進入地下化,再有美國的援助,亦予共軍強力還擊。兩次重大戰役後使金門固守,也維持了台海的安定,使後方台灣能繁榮發展。激烈砲戰幾個月後即停,為了維持顏面,雙方「單打雙停」的砲擊,還維持了很長時間。民國54年金門是前線戰地,駐有重兵,有前瞻師五個,都是人員足額,裝備良好的野戰部隊,人數約有六萬人,再加上海軍、海軍陸戰隊、裝甲部隊、砲兵部隊、空軍防砲部隊,還有在塔后的女青年工作大隊,在溪邊附近有以「707」為代號的美國情報單位,總人數可能有十萬人。當時平民百姓約五萬人。阿兵哥平時備戰,還要做工、炸山開洞、構築碉堡、築路、植樹、建築水庫,此其間十萬大軍的個人的辛酸苦難,點點滴滴有誰人知?有誰會體認? 當時金門是隨時可發生激戰的前線,民間施行戰地政務,全島皆兵,一般年輕男子要參加民防隊,女子參加救護隊。晚上十時戒嚴,沒有特許,軍民不得到處走動。當時醫療民間醫師只有梁樹鄂自行開業,羅保田神父據說他也是醫師,但他注重的是傳道,軍民的醫療全由軍方提供。民國55年2月8日日記寫到:「在金門地區衛生院和最大的軍醫院皆由軍中醫生負責,羅神父因久居金門,對一些特有傳染病知道多些」。最大的軍醫院是在尚義的866野戰醫院,有總醫院派來的顧問醫師,賴昌燮醫師即為很有名的外科醫師,親眼看到他將一位血胸的年輕戰士救活。五個師,各有其師衛生連,師下屬三個團的衛生連,在各駐地為軍民提供醫療服務,都是免費醫療,看病住院不收分文。師衛生連的醫官,一部分是佐理軍醫,一部分是各大醫學院畢業的醫師擔任醫官,亦有少數地方開業醫師被徵調服役半年,在我們連上有我學長鄭明文中尉,後期班的王守怡中尉,現任北投振興醫學中心的劉榮宏院長,當時在我連上為少尉軍醫,他體力好,手榴彈丟的最遠。若無重大戰事,當時的醫官人數是夠的。 本人是民國47年(1958年)六月台中一中畢業,七月考取國防醫學院醫學系58期,到校報到時,正逢823金門砲戰開始,巧的是在民國54年初畢業,即被派赴駐金門的陸軍八十四師師衛生連,官拜陸軍軍醫中尉,擔任一般外科軍醫官,當時我也持有內政部頒發的醫師執照。原想到部隊只負責對軍人的醫療工作,事實上卻與想像大不相同,雖有醫療專業,軍中的戰備訓練也要參與,看病著軍服,除了醫療用的聽診器、手術刀,還配發作戰用的刺刀、手槍以及鋼盔、水壺、S帶與一般戰士同樣戰鬥裝備。民國55年(1966年)2月10日日記寫到:「最近準備戰訓普測、丟手榴彈、劈刺、射擊等忙得很,長官又命令我到處看病,顧東顧西很忙」。初到金門駐地是金東陽翟(陽宅)的民房,後來移防到南雄(山外附近),那兒門診部較大,還有病房,亦可作小手術。民國55年2月3日寫到:「這是最忙的一個月,尤其是我一方面要管理病房及門診較困難的病患,又要給民防隊上課、為民眾看病」。軍中年輕官兵,內科疾病少,多為外傷、性病,衛生連可作小外傷縫合、膿瘍切開、包皮手術。55年1月25日日記寫到:「上午開刀、行包莖、小腺瘤切除等小手術,皆很成功」。55年1月9日寫到:「一早被鄭醫官(我的學長)拉住,有一位831的妓女的臀部膿瘍開刀,原本可用局部麻醉切開即可,但妓女不合作,由我負責麻醉,用pentothol稀釋成20CC,慢慢靜脈注射,使病人昏迷,由鄭醫官切開皮膚,排出近七百多西西的膿血」。有的病在連上無法處理,即送到866野戰醫院,55年1月17日日記寫到:「上午自病房看完病人,支指部來電話,謂副指揮官生病,請余探視,問診是下腹不適有一夜,經檢查右下腹有壓痛明顯,不敢貿然診斷為闌尾炎,中午再去探視,其痛如故,認為初診可信,遂送866醫院,驗血、驗尿、白血球二萬六千,半小時後手術,三十分鐘取出發炎的闌尾」。年紀大的士官兵因久居軍中,心理疾病並不少見,在民國55年3月9日日記寫到:「上午女青年工作隊來上課,我懶得參加,正巧一位心理異常的老士官求診,與他交談兩小時,他訴求是失眠、煩惱、胃痛、尿道發癢、怕東怕西,失去生趣、信心、不思飲食、孤獨、怕吵鬧但又怕孤單,這是一個沒家老兵的悲劇,余以耐心聽其訴說使其心裡的鬱悶藉談話得以發洩出,然後偶而加一兩句解釋,如此做不知是否能好,但若長時間交談可能有幫助。另一位四十五歲的士官,娶了一位十七歲女子為妻,就怕休假回家,經余交談開導、開藥(安慰劑)予以治療」。有些年老戰士已不適於野戰部隊服役,55年2月13日日記寫到:「清晨八時,乘坐伯父的吉普車到十七師探望同學,途中遇到某部隊行軍,見到二位半老士兵全副武裝,扶著小木棍徐徐前行,當時天上正下著毛毛細雨,見此情景無限感慨,心想若遇艱苦作戰,體力如何因應」。當時軍中高級長官也知道這些事實,平時四十五歲以上士官兵,發放維他命丸(俗稱老人丸),對年老生病體弱者,每年派醫官為他們作體檢,不適任者簽報師部參一單位(管人事),調回台灣的警備部隊守海防,我們曾簽報七百多人,為軍中解決困擾,參一也給我記功獎勵。 在金門小小地方,當時由十萬大軍駐守,士官兵的心理問題和情緒的調適,上級單位也注意到,當時在塔后的國防部女青年工作大隊也付出力量,55年2月23日日記寫到:「下午有女青年工作隊來連上教阿兵哥唱歌、說故事、做遊戲等」。為了維護軍紀,使金門居民不受干擾,軍中不允許士官兵與當地女子談戀愛,並有傳言,若有則須留金門若干年。雖然如此,但軍人的「性」問題也存在。55年3月10日記到:「在軍隊久了會發現很多怪人怪事,一位支指部(我們的上級單位)的政戰官,滿臉麻子,最愛看大兵家信(名為安全檢查),看到女人兩眼張得大大的,恨不得一口吞掉,到山外吃小姐豆腐,得到一個「老猴」的美名,最好笑的是他竟然好意思向女青年工作隊員借奶罩,這種人心理已失常規」。軍中為了消耗阿兵哥的精力、體力,安排了紮實的訓練課程,衛生連也不例外,上政治課、丟手榴彈、射擊、劈刺、做工、每人規定種活五棵樹,為了築水庫,分配每人定額的手工碎石等工作。軍中還設置了「公辦民營」的「軍中樂園」,俗稱「831」,是讓士官兵「性」的發洩場所,在山外的一所最大,有四十個房間,妓女的疾病檢查由我們連負責,連上派一位老士官駐守為她們打針及初級保健,妓女生病送連上診療,與軍人相同待遇。後來向一位同時在金門服役的好友葛仁剛律師求證,他當時是金防部軍法處的軍事檢察官,他說那時軍紀很好,因強暴婦女案件不曾處理過。 當時金門為戰地,百姓的醫療保健也是軍人負責,民防隊的訓練,學童體檢也是我們的責任,本人曾奉派組成體檢小組到金沙、山外等地的幼稚園、小學、國中學生作體檢,只憑最簡單的醫療器具、聽診器、耳鏡、顯微鏡等,走遍半個金門,發現當地的小朋友患中耳炎、寄生蟲病特別多,偏遠鄉村更為嚴重。駐軍也為當地民眾義診,55年2月5日記到:「中國國民黨開始舉辦民眾義診,在各小村內為民眾看病,有小兒麻痺、麻疹、先天性心臟病、腸道寄生蟲病、貧血、營養不良、腦中風等,多數很棘手」。看病之外,還要為婦女民防隊上課,同日日記寫到:「下午為婦女民防隊上急救課和藥物學。上課嚴肅帶有輕鬆,很受學員歡迎和長官的賞識」。在當時亦有夜間急診出診,55年1月24日寫到:「夜間十一時被連長傳令兵叫醒,命我為離塔后不遠的漁村患氣喘的老先生看病,因已戒嚴,須先與路口守衛連絡,由連上派車帶一位士官前往,老先生是慢性氣喘患者,半夜急性發作求診,路程不遠因在夜間,路不好走,二十多分鐘才到,注射麻黃素後症狀緩解」。55年2月8日為一位疑似血絲蟲患者看病,有詳細記載,今摘其一段如下:「今日為一位五十四歲婦人看病,右下腿紅腫,局部痛疼、發燙,明顯紅斑現於腫脹部位,有壓痛,但無壓下之凹陷………,左腿完全正常,驗血白血球兩萬,中性球80%,依其症狀有丹毒或血絲蟲病引起的急性發炎現象,(當時金門是血絲蟲病流行區),惟求確認診斷須夜間採血確實發現血絲蟲才能確認,但因在戰地夜間戒嚴而作罷」。總之,當時雖為一個中尉軍醫官,只有在空軍總醫院一年的實習醫師的臨床經驗,在金門獨當一面林林總總所遇到的事不少。也處理了一些醫療問題,依現今眼光看來,自認當時並沒有浪費自己的生命。 回想四十二年前一位年僅廿七歲的年輕軍官,剛離開學校,辭別父母,離開新婚一個月的妻子,被派到金門,當時是一百個不願意,但身為軍人只有聽命令。當搭上206號軍艦,由高雄出發即感到赴前線的緊張,二天一夜航程,民國54年7月6日清晨在微雨中於料羅海灘登陸,立即進入戰地,激烈砲戰雖然沒有了,但雙方「單打雙停」的砲擊繼續維持,彈頭內是傳單(見附圖),但彈片依然會傷及軍民。在軍中有句名言是「新兵怕砲,老兵怕機槍」。初到金門,單日晚上聽到砲擊聲就立即躲到掩體內,不到兩個月,新兵變老兵了,聽到砲聲可知其落點,若是不在近身,也就不加理會了。有件事我是害怕的,就是夜間查哨,因戒嚴,夜間派衛兵在重要交通點站崗,為防止士兵在值勤時睡覺,官軍要輪派去查哨,尤其在下半夜,沒有亮光,大地一片沉靜,一人獨行本來就緊張,若遇到新兵站崗,口令不熟,很可能遭到自己人槍擊,但時間久了,也習慣了。當時戰事隨時可能發生,民國55年初,曾有對大陸軍事行動之計劃,一個月停止休假,切斷與家人的信件連絡,天天演習、訓練,老兵最知自處之道,他們將存在收支組的儲蓄提出,喝酒、跑「831」,將錢花光光,料想他們對唐朝詩人王翰的「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的意境最能體認。戰地生活也是野戰化,為了安全駐軍分散住在坑道,碉堡或掩體中,我的寢室是個半掩體,一半在土中,一半在地面,冬暖夏涼,不以為苦,沒有電,夜間照明用手電筒,看書用煤油燈,沒有自來水,飲水洗滌皆用附近的井水,洗澡在井邊進行,冬天在中午太陽大時洗,電話皆為軍用,沒有民間電話,與家人緊急連絡只能用電報,最方便的是書信,但亦由軍郵負責,郵政人員著軍服,隨軍行動,郵件運送靠軍用飛機或軍艦,有特殊狀況隨時停止,沒有收音機,戰地的恐懼,對家人的思念,有時靠上天主堂聽羅神父講道,平時閒暇亦可看書,軍中也有不如意之處,在55年3月11日記寫到:「同事間也有互不信任,相互攻訐,使對這種環境產生恐懼感」。害怕發生戰事,55年2月7日記到:「近幾日情況緊張,自美國運輸機進駐台灣,共匪對金馬的海空運輸也加干擾,因此信件無法寄出,也無法收到家人的信件及報紙」。雖然有種種壓力,我還帶一本1963年版的西塞爾內科學,在有空時閱讀,竟然在1966年中順利通過美國ECFMG的考試。55年3月3日記到:「今日收到妻子來信,其大意是相思之苦,余亦如是也,但在回信中怕時時提起而影響伊之情緒,使伊擔心,故多不提之,人正值年輕,生理、心理的欲求自屬難免,但一時無法取得,只有轉移到作事、讀書方面。但內心的愛意和說不出的感情滋長更快更濃,此時才知離別之苦,又體認到若不是大軍駐守金門,台灣很可能亦陷於類似金門現階段之狀況,每人時時有遭受戰爭殺害的危險,所以自己是大軍中的一份子,於良心也說得過去,又體悟到當兵是為何的道理,是保護自己的家及所愛的人,若當兵失去這些認知,則根本不能作戰矣」。駐守金門兩年因醫療、因戰備訓練曾走遍金門,在戰備訓練中亦發現金門之美,並允許我躺在金門的土地上作暫時休息。55年3月2日記到:「下午六時起行軍演習,全副武裝,頭戴鋼盔,S帶、水壺、刺刀、手槍帶在身上,預定十二小時走四十公里路程,雖然是大部隊行動,但聲音甚小,很有秩序,走在山裡、林裡,原本是明亮月色,途中突然霧起,月色消失,四週似罩以重紗,田野裡白茫茫好似湖水,木麻黃的針葉向下滴水。午夜十二時霧散去,有一小時休息,躺在金門曠野土地上,眼望天上月亮星星,耳聽海邊濤聲,顧不得身下潮濕竟然入眠」。兩年的金門軍旅生涯,當時年輕,想法簡單,但經親身的參與,大大小小、瑣瑣碎碎的磨練,使自己成長了很多,也體悟到人活著是為自己也為別人。原先的不願意、不甘心,也就釋懷了。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金門兩年駐防的經驗,也成為日後我的老師鄧述微院長將我調回三軍總醫院婦產部深造的跳板,奈何因緣際會不再,日後再也沒有機會回金門一展所學,服務金門百姓,頗感遺憾;然而值得欣慰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再回金門時,已經看見一些在各領域學有專精的專科醫師老弟們,在這一個小島上創造醫療新頁,雖然仍比不上台灣的進步與便利,但比起我們那個困苦的時代真是好太多了;同時更欣聞衛生署特撥款七億在金門建造一棟全新的醫療大樓,相信這是金門醫療環境改善的一大契機,以目前兩岸的狀況,軍事戰爭的考量應可大幅降低,只要有全新且整體的思維與規劃,打造金門成為一個優質的醫療養生島,應是指日可期的。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生命中的偶然,讓我與金門結緣,如今我每每喜歡抽空帶著老妻及孩子們,遠離喧囂的台北,到金門走走,沒有刻意的行程,只是看看太武山的日出,慈湖的夕照,漫步田野林間,聽一聽蟲鳴鳥叫,享受一種脫俗的悠閒,因為我們真的很愛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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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跟上一次泡的完全不一樣,它沒有凝結成一塊塊,喝起來香香濃濃的。」 婉玉端起碗,連續喝了好幾口,而後對仍在觀望的志宏說:「不信你喝喝看。」 「我不敢喝,」志宏依然心有餘悸地,「上次喝過後,除了肚子痛外還落屎,幸好落出一點屎水後,我就強行忍下,不然的話整條褲子一定全是屎。那天,簡直被這些美國奶粉給害慘了!以後碰到美國番仔,不向他們說OK了!」 「上一次,我們可能是連那些沒有散開的奶粉塊也一起喝下肚,才會發生那種狀況。我敢保證,這一次我們喝下的,絕對是美國奶粉的營養分。」婉玉說後,又端起碗,咕嚕咕嚕地一口氣喝完。 「你看看,」美枝指著志宏,嚴肅地說:「你身穿的這件大衣,不就是美國番仔的救濟品嗎?他們為什麼要從老遠的地方運來這些舊衣服,就是怕我們這些窮人受寒挨凍;他們為什麼要送我們牛油奶粉,就是怕我們這些三餐吃番薯的窮人營養不良。起初我們不懂得奶粉的沖泡方法而出了點小意外,甚至把這種營養品用來餵豬。現在我們已知道要如何來沖泡,才不至於讓它凝結成塊、喝壞肚子。我們應該感謝美國番仔才對。」 「阿姨沒有說錯,經過攪散又煮沸的美國奶粉是不會有問題的啦!」婉玉說後,拍拍自己的小腹,「你看,我喝了一大碗,非但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反而覺得全身暖暖的。如果我們能天天喝碗奶粉,不久之後,一定能長得像美國番仔那麼高大。」 「那有那麼好康的事,能天天喝到奶粉。」美枝笑笑,「美國番仔的救濟品,三不五時才會有一次;這一次剛領,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說後看看志宏,「趁熱喝一碗吧,等一下上山挑水澆菜才有力氣。」 「志宏,你快一點喝,我去準備『漏桶』好上山。今天是單號,早點澆完早點回來,萬一共匪的大砲朝我們這個方向打,想躲都沒處可躲。」婉玉囑咐著說。 那天,美枝留在家裡做家事,並沒有上山。婉玉挑了一擔漏桶,志宏提了一個小水桶,表姐弟倆逕行來到村後臨海的一處菜園,並在田邊的一個淺水井旁停下。他們隨即捲起褲管,個子矮小的志宏負責打水,高他半個頭的婉玉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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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名閣江西行
今重建的滕王閣不再是達官貴人的娛樂之地,是平民百姓家都可來觀光遊玩的地方,我們隨著小潘的步伐,走過寬闊的廣場,登上約十一米高的大台座,主體建築上下九層,四重檐、歇山式大屋頂、丹柱碧瓦,畫棟飛檐、斗拱層疊,如同滕王閣序描述:層台聳翠,上出重霄;飛閣翔丹,下臨無地。 小潘要大家看第一樓層外掛的匾額寫什麼,我竟然一個字也沒看懂,是大草書,連海大爺都得瞧了老半天,才看出個端倪,原來是「瑰偉絕特」四個大字,其實亭閣上下四周外層均掛當代書法家的金匾,站在高台上平視,整座景區佔地甚廣,南北各有重檐方亭與第一層高台相連,但我們因時間關係,只參觀滕王閣的主體建築。 這是座有明層暗樓的建築,有電梯和樓梯,沒跟好導遊團隊很容易走散,阿姑腳疼搭電梯,在第一樓參觀時還好,再上層樓後,等大家聽導覽解說後,才發覺阿姑走散了,還好走回第一樓門口,發現了阿姑在門口等大家。 走進一樓的前廳,是一幅漢白玉雕「時來風送滕王閣」,雕著王勃昂首立于船頭,周圍狂浪掀天,表現王勃藉神力日趨七百里趕赴洪都,重九盛會、揮筆作序等情節畫面,據說王勃寫滕王閣序年僅十四歲,本經南昌要赴交阯海南會見其父,聽說滕王李元嬰重九宴請賓客,其婿善為文章,有意在眾人面前誇其婿才華,但來了「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的王勃,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佳句,讓眾人讚嘆天才,是為神童之作,但天妒英才,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卻在二十六歲溺水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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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選訓導鄭紀南與薛烈婦
鄭紀南,字蘭汀,名江水,諱紀南,內洋人。敕授脩職郎候選訓導(職官名。明、清於府設教授,州設學正,縣設教諭,職司教育學生。其副職皆稱為「訓導」)同安縣學廩膳生,生於道光壬辰十二年(1832)七月十二日丑時,卒於同治癸酉十二年(1873)六月十五日未時,享壽四十二歲。妣薛氏敕授孺人晉贈安人諱金閨,乃廈門參府陞署金門協鎮薛師儀胞妹,生於清道光辛卯十一年(1831)十一月九日,卒於同治癸酉十二年(1873)六月十五日戌時,享年四十三歲。 蘭汀公與薛烈婦初合葬金門李洋(今內洋)鄉,後遷葬金門南太武山。《金門縣志》科舉表五襲蔭(附軍功)有載:「鄭紀南內洋人,以平戴逆案內由廩生准用訓導,能詩工楷。」 考浯江鄭氏係由漳州漳浦縣遷浯江,再分支台灣竹塹(今新竹),鄭紀南為浯江鄭氏第七世,父德朋、祖鄭文玉贈登仕郎(銜九品)。鄭紀南為同安縣學廩膳生在縣東設帳授徒,後以平戴潮春逆案有功,由廩生准用訓導。 鄭紀南能詩工楷,但現存文獻並不多見,亦未見其楷書真跡,詩作筆者在浯江鄭氏家乘覓得兩首。 其一,〈白牡丹〉:生稱富貴負心期,本是瑤臺絕世姿,麗質休誇妃子臉,淡妝合襯藐姑親;含來冰雪天香異,洗盡沿華國色奇,總領群芳偏耐冷,風流輸與月明知。 其二,〈紅牡丹〉:色如桃杏氣如蘭,紅錦萬堆瑪瑙盤,一捻口脂含帝澤,十分酒態辟春寒;別饒仙豔香如許,買得燕脂畫亦難,燭影花光爭燦爛,鏡中妒然美人看。 金門有志始於前清道光十六年,續修於同治十三年,由舉人林豪主其事,分校為洪作舟(壬午舉人)、鄭成均、鄭紀南(同安縣廩生候選訓導)、林章楩(長泰縣增貢生)、林資熙(長泰拔貢生、光緒乙亥恩科舉人)、許春時(后湖人,邑庠生)、許耀焜(後浦人,字公儒,號譪生、光緒癸巳十九年貢生)、許邦翰(邑庠生)、林雲章(後浦人,字 泉,五品頂戴邑庠生)等人,俱為一時之選。金門舊志採摭宏富翔實,內便有鄭紀南司訓的心血。 按浯江鄭氏家乘鄭毓臣載:「蘭汀公品優學粹,有聲藝苑,內助薛氏,將門之女,知書明義;夫疾終,氏飲藥以殉,軼事編入金門志乘。」 查考《金門志》薛烈婦傳載:「薛氏金閨浯州珠山鄉薛允中女,前署金門鎮薛師儀胞妹,幼習詩書,適李洋鄉訓導鄭紀南,同治十一年紀南病,日夜奉湯藥,衣帶不解於身,粒米不入於口,紀南歿,遂服洋藥自殞以殉,夫妻一時並逝,鄉紳為之感泣,縣丞郭炳章錄報在案。」生員許春時(后湖人)述。 郭炳章,四川銅梁縣人,字午橋,查考縣丞郭炳章錄報在案全文如下:「烈婦薛氏,同安金門司訓導鄭紀南妻也,兄師儀官金門協戎,氏幼時好讀書,通達大義,及歸司訓,備盡婦道,居處肅嚴,動有禮法。司訓早歲遊庠,隨食廩餼後,以訓導候銓家務,一切得氏佐理,俾專精於儒業,儼然詩禮人家。歲庚午,司訓病,服事維勤,多竟夜不就寢,洎病日沈,即憂若廢食,早有殉亡之志。某月日紀南竟死,氏歡日夫者,天也,即失所天,有死而已;一慟,幾絕強起,從容以喪葬諸事,分囑家人任之,旋飲藥以殉,吁烈矣,吾於薛氏無閒然矣,余宦汴廿稔,去歲旋閩,重晤浯鄉故老談及薛節烈梗概,以為吾族之光,必不可沒後之載筆者當闡揚特表,以流芳百世,余因先述其略如此。」 后浦東門林豪孝廉與東溪鄭紀南訓導二人交遊頗深,彼此詩文往來,又同修金門縣志,對於鄭紀南英年早逝十分不捨,在其所著誦清堂詩集中就有一首詩:「輓鄭蘭汀廣文暨德配薛氏殉節詩」,全文如下: 嗟哉!吾友竟至是,造化小兒胡敢爾;快哉!吾友死亦佳,佳偶相從成兩美。才命能兼世所難,福慧如君差可喜;博得佳人慷慨從,佳話千秋稱連理。聞說彌留握手時,呼天致語淚如水。願天憐妾鑒妾心,拚將身代甘如旨。不忍漸別忍長辭,倉皇下計且自矢。夫死妾生忍獨生?夫生妾死猶不死!縱教地下長相思,猶幸夫君病復起。不然黃泉有路請先行,為君泉下驅螻螘。夫存與存,亡與亡,同衾同穴願足矣。嗚呼!從古忠臣孝子祇爭片念間,那知成敗利鈍復何似。身後榮名亦區區,但行所安遑計彼。吁嗟!人生四十稱強年,惜哉平生樹立如是止。縱令百歲一瞬間,強分壽么果何以。多君風調自翩翩,性比醇醪才似綺。豈其上界玉樓成,欲藉君文振衰靡。升天入地任所遭,難得唱隨地下有知己。古愚都閫多情者,示我輓詞淚滿紙;滄江臥病慘無歡,感不絕心難已已。從此海內論詩更寡儔,長歌一哭聊復耳;一杯酹君君有知,幸輿細君同盡此。 生員盧植志載:「按鄭蘭汀先生世居島上李洋東溪鄉,妙年補弟子員,以才學名於時,尤長楷法,島人多取焉,食餼後,因軍功議敘選授台灣訓導,憚於風濤,卒不渡海就職,以家居終其身,後遺一子名厚生。」按盧植志(其父為總兵盧成金)其妻為薛師儀姪女,其生也距孺人之歿已久,不得親炙所聞,僅得其略如是爾。 鄭毓臣少尉錄示族中薛烈婦殉夫事因題七言律詩一首云:「河山劫後感滄烈,烈節堂堂孰表揚;通德名門多淑範,高陽有女獨流芳;死拼尸榻身隨殉,字示皮金骨亦香;倘得懷清臺廣築,貞風百代凜冰霜。」 浯江增貢生王星源,號秋楂,著有〈贈薛烈婦詩〉云:「殺身愧煞幾鬚眉,入地成雙志不移;潛德幽光終必發,好將軼事譜風詩。」 福建候官謝賢霖(號傅為)及古龍城王鍾駪(號鐵珊),分別著有題〈浯江薛烈婦傳〉:「浯江一片滄桑地,忠孝爭傳國姓王;天為名門留勁節,蛾眉亦自植綱常」;「乾坤易位感漂搖,殊禮應教異代邀;黃土終完冰雪操,長依明月壯江潮。」 浯江許贊虞(后湖人,字友候,同安縣廩生)時客於福州榕城瀛僑會館,見鄭毓臣先生修其家譜中列薛烈婦事蹟,不禁肅然起敬,薛氏乃贊虞之外姑祖母也,見諸名人詩題其節烈,亦敬獻一首云:「節烈爭誇出將門,偷生畏死不須論;浯江貞樹留坏土,秋菊寒泉薦一缶尊。」許贊虞每過墓門,均瓣香(形狀像瓜瓣的香,表禱祝敬慕之意)展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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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回想曲
每一次總是乘著歌聲的翅膀來到雲南 小河淌水蕩漾心靈的綠波 彌渡山歌裏的梁山伯和祝英台 早已雙棲雙飛 前往蝴蝶泉找五朵金花對歌 徐霞客出遠門時 我夾雜在歡送的行列中 舉杯添酒唱了一首渭城曲 他的山川壯行遊記 化成追尋老友的韻譜 穿越時空的廊道 大理古城的侵晨涼意 我聽見回族英雄杜文秀輕吟嘆著 大風起兮 此間曾播燎原火 英雄往矣 斯地猶傳動地歌 麗江古樂的演奏 我看到漢唐的精靈躲在梁柱盤旋 當納西族少女唱起夢裡不知身是客的古詩時 我那寂寞的珠淚 灘為一串串的音符 多年的漂泊 沒有歸屬感的靜夜裏 我彈撥的心弦 永遠都是流浪者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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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三哥
談起我家三哥,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經常行善,所以他的大名經常上報(因為擔任紅十字會義工,經常護送海峽兩岸病人),最近又再次當選金門縣好人好事代表,接受表揚,可說是實至名歸。更代表金門角逐全國的好人好事代表,在此除了恭賀,更要預祝他成功當選。 現在容我來一一敘述他的事跡: 一、金門地區國小扯鈴隊的成立,就是當年他帶著他的兒子翁至誠(台大食品研究所畢業,曾在中正國小代課一年,目前正式任教於基隆市尚智國小)和姪兒翁百村(台科大土木工程科畢業,目前於新雅工程擔任工程師),搭乘登陸艇,遠渡重洋,來到金門,除了提供專業技術指導金鼎國小的扯鈴隊,還不吝惜的捐贈一百多個扯鈴,可說是出錢出力。因為三哥的用心經營,因為三哥的犧牲奉獻,感動了大家,縣政府、教育局、文化局,將之列為縣的重點發展而鼎力支持;學校的老師和同學,更是無怨無悔的投入,認真學藝。經過多年的紮根、培育、耕耘,這項民俗才藝,終於開了花、結了果,且薪火相傳,以至於今,而成為代表金門的特殊才藝,在每年的才藝競賽中,都能大放異彩,贏得佳績。 二、金鼎國小扯鈴隊的服裝、合唱團的服裝,都是他所捐贈的。另外,自七十四年起,每三年提供100套體育服裝給金鼎國小的小朋友。自七十九年起,每年捐2萬元作為金鼎國小至德民俗體育獎學金,以至於今。 三、盤山村老人休閒活動中心的興建以及搭建擋雨棚,各捐贈了5000元及2萬元。三哥並非富有之人,他省吃儉用,不求自己的享受,家裡的冰箱老舊了都捨不得換新,卻把辛苦賺來的微薄薪水設置獎學金,熱心教育,嘉惠學子,並提攜後進,造福群眾,這種高尚的情操,令人佩服不已! 近些年來,三哥退休返回故里(原任職於中國造船公司基隆廠),因受到先父的精神感召,把先父開墾的砥園加以整修維護,再加上大哥、大嫂的投入,使砥園由一片荒蕪到欣欣向榮,尤其在春天,更是生意盎然,各種有機蔬菜、水果及花草樹木,蓬勃發展,而鳥語啁啾、花香濃郁,真是滿園生輝,蔚為奇觀。我想:先父在天之靈一定備感欣慰!難得的是,由於種植火龍果成效頗佳,獲選為參與種植火龍果的相互觀摩者之一,並於九十二年當選模範農民呢!更於九十四年當選金門縣模範父親。更早,他曾當選過金鼎國小的傑出校友,還是清溪的資深優良作家。 九十三年,三哥加入紅十字會金門縣支會為基本會員,出任總務,積極參與人道服務之會務工作,協助見證遣返大陸人士,長期慰問、關懷地區受刑人及向日葵之家的患者。同時,協助啟動兩岸緊急醫療服務,對於兩岸救援工作,是隨傳隨到,絕不缺席。他是全心的投入,熱情的奉獻,這種無怨無悔的精神,著實叫人欽佩!鄰里村民無不豎起大拇指,佩服他的義行。 他可說是多才多藝,涉獵廣泛,記得在我小學時,就曾教我唱過「迎春花」這首歌。如今,他受到我的鼓勵,也加入金門縣合唱團,雖然不是唱得很好,但總是用心的學習,努力的練唱,來配合合唱團的水準。他這種活到老學到老的精神,還真足以為年輕學子的表率呢!去年,合唱團「英雄組曲」的演出,他擔任打鐵工人的角色,演前不斷的揣摩修正,所以表演得十分傳神。平日練唱時,他經常默默的自動擔任值日生,替大家服務,我們的總幹事李素治小姐還特別誇獎他呢! 在我們所居住的下堡聚落社會,還是相當的傳統,大家守望相助,尤其是婚喪喜慶,都是互相幫忙,彼此關心。而三哥,總是義不容辭,主動幫忙,且毫無怨言,大家和樂融融,像自家的兄弟姊妹一般,也因這樣,大家感受到極為溫馨的鄉情。也許旅居在外久了,如今回到家鄉,更興起了一份歸屬感,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無法抹殺的,也是這份親情使然吧,讓人更渴望全力的付出與奉獻! 三哥還有許許多多不勝枚舉的善行義舉,不再一一贅述。藉由此文,除了向我家三哥表達祝賀之心意,更期盼他的善行能公諸於報章,以對社會人心有更深更廣的影響!人人有善念,個個有義舉,則必能營建更溫馨和樂、平安健康的人間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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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歹命人生
婉玉和志宏聽完美枝的解釋後,毫不猶豫地端起碗,咕嚕咕嚕地全喝下肚。喝完後,志宏伸出舌頭舔舔嘴唇,婉玉把二只碗疊在一起。 「怎樣,味道不錯吧?」美枝問。 婉玉微微地笑笑。 志宏搖搖頭。 「有營養的東西可能較難喝吧!」美枝從他們的表情中,已洞察出他們的心理。 不一會,只見志宏手按腹部,快速地跑出門外,順手在地上撿了幾塊小瓦片,直往豬欄旁的露天「屎礐」奔去。當他還未脫下褲子,難以忍受的「屎水」已從褲管流了出來。於是他縮緊肛門強忍,復脫下褲子蹲下,只聽他的「尻川口」響起一聲聲噗嚕噗嚕的「落屎聲」,而後一股微黃而混濁的排泄物,毫不留情地狂瀉而出。他排泄出來的何止是那些美國奶粉,還有一顆顆尚未消化的「蕃脯糊粒」和沒有嚼碎的「豆豉粒」。 蹲了好一會,那些在肚子裡作怪的東西終於「落光光」了,他拿起擺在地上的小瓦片,朝自己的「尻川」一拭,順手丟進屎礐裡。如此的動作連續三次,當他看到瓦片所沾的穢物盡是屎水、而且又一次比一次少時,知道自己的尻川已經擦拭乾淨了。於是他起身穿上褲子,感到肚子不痛了,也輕鬆多了。然而他卻始終不明白,這些美國奶粉,到底是營養品?還是「落屎藥」?以後碰到美國番仔的座車經過,絕對不再向他們說「OK」了! 從婉玉的腹痛到志宏的落屎,美枝已知道這些美國奶粉的副作用,再也不敢讓孩子們亂泡亂喝。當欄裡那隻老母豬生下十二隻小豬而奶水不足時,她索性用那些美國奶粉加清水攪拌,來取代母豬的奶水,供小豬食用。或許是畜類的抵抗力較強,小豬吃後,並沒有什麼異狀,每隻都長得肥肥壯壯的。但是說來也奇怪,那些美國奶粉用熱水沖泡會凝結成小塊狀,而用冷水沖泡則不會。於是她試著先用冷水攪散,然後再把它煮沸,復加上少許的沙糖,自己先試喝了好幾口,除了感到有一股濃濃的奶粉香外,喝過後身體並沒有任何的不適,也沒有任何意外狀況發生,於是她興奮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孩子。 「我知道美國人是不會欺騙我們的,而是我們沖泡的方法不對,你們喝喝看。」美枝說後,為他們各舀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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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名閣江西行
回市中心的鬧區,以為要讓我們下車去逛,原來是坐車遊街,大陸就是人多,八一廣場附近都是百貨大樓商場,比想像中來得熱鬧,晚上在鑫日酒店附設的餐廳用餐,哇!有蛋糕,原來今天是蔡緣的生日,雖然都是LKK,但也都會開洋葷唱生日快樂,而蔡緣還是我們這次最年輕的團員,讓大家感染下生日的快樂,我下次也要挑在生日出遊,有那麼多人跟你同樂慶生,氣氛特別的熱絡歡悅。 華燈初上的南昌街頭更加亮眼,我們想吃飽飯下車逛街,小潘就是一百個不放心,因為市區龍蛇混雜,來到勝利街與中山路口,也是當地最高檔次的商店街,小潘介紹有興趣回住宿酒店可搭計程車或走路過來逛。 晚上的滕王閣金碧輝煌好美,原來我們住的凱萊大酒店就在滕王閣附近,隔條大馬路面對贛江,車水馬龍如流水,很難通過,就往鬧區走,那知坐車是很近,走路過了兩條橫路都沒走到,大家只好到一家大超市逛,我們好奇試吃擺在大門口的東北松子和杏仁,逛了一圈出來,不買不好意思,算兩的不是算斤的,一稱才知一兩人民幣三元,還真不便宜。 雖然住的酒店對面就是滕王閣,但我和雅容住的房間,整個美景卻被窗外另一棟大樓擋住,服務生告訴我要到大樓陽台才能觀賞整座滕王閣景區,自己一個人又不敢亂闖,因為陽台好似有管制,心想算了,明早就要去參觀。 四月三十日天晴,五星級的酒店裝潢真的是一流,同樣消費也貴,所以早餐我們只能用中式的團桌,不是西式自助餐,我覺得早餐這樣菜色也不錯,有稀飯、肉包、饅頭、小菜等。 滕王閣從酒店走過去五分鐘,但我們今天要回廈門,所以直接退房搭車,轉個彎到停車場,還真不要三分鐘,出入廣場範圍不小,還得走段路才到大門口,但我們都被那氣勢如虹的高閣鎮住。 說到滕王閣就會想到王勃的滕王閣序,而我們對滕王閣的認識,不也是來自王勃的滕王閣序,滕王閣是初唐唐太宗之弟滕王李元嬰創建,這一千多年來歷盡滄桑,迭廢迭興,有文字可考達二十九次之多的重建,一九二九年十月毀于兵燹後,終於在近半多個世紀之後,在一九九九年十月(九九重陽)重建落成。 小潘要我們先從閣的整座建築觀看,看它像什麼字來的,我只注意那巍峨壯觀,一派大唐之風,重檐碧瓦,皇宇氣勢,還是玉珍用心說出「山」字,立面似山字,平面宛如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鯤鵬,而江南三大名樓的岳陽樓、黃鶴樓都以樓稱,何以三大名樓之首的滕王閣,為何稱閣不稱樓?我們對樓與閣的型制上似乎是樓閣連著一起通用,原來古時閣與樓是有分別,樓是重屋,上下都可以住人,閣則是架空的樓,建於平台上,而樓早年是軍事用如碉樓、城樓,而閣則是休閒、放置物品或觀覽之用,滕王閣當然是滕王遊玩宴集享樂亭榭歌舞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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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浯江」在廈門
敏達喜愛大自然可以從兩件事看出來,一是他的「塵閣」原位在城廂南門街市的巷弄裡,此地只聞車馬聲響,難得鳥語花香。二十年前搬遷到城郊的庵前村,現在若要找尋塵閣的芳蹤,得先繞過莒光樓,再走過一段兩旁種著木麻黃的林蔭坡路,才能找得到。再是他熱愛盆景藝術,他家的庭園裡擺滿了松、柏、榆、櫸、朴、榕、七里香等不同樹種的盆栽,這些造形特殊,引人入勝的天然小樹是他在山間僻野之際尋尋覓覓的結果,他愛山林勝境,也將她的「美」帶回家中。 大學時代主修中國山水,在臨摩的過程中奠定了深厚的筆墨基礎,這樣的一種訓練對一位學中國水墨的人來說是必要的。但也因為如此,讓很多學習者一直耽於「臨摹之樂」而不思突破,不想創新,不只自己停滯,也讓中國水墨畫失去了活力。有十多年的時間敏達是不畫畫的,何以一個這麼有深厚筆墨素養的人,竟然也會讓自己荒蕪到這個地步?唯一的道理是,那段時間他真是碰到瓶頸了,處在創作的十字路口,有一種不知道要「畫什麼」的困惑。這情況一直要到1995年邂逅張國英、汪聞賓之後才得到解決。我敢說若沒有那年「往事隨風」畫展的激勵、啟發,以及沒有之後我和他的「二人同行寫生」,就沒有至今仍創作不斷的唐敏達,這一切似乎冥冥當中自有定數,也只能套用佛家的那句「因緣具足」來解釋了。 官路邊的苦楝樹是他從新出發的起點,開始的步伐總是艱難、苦澀的。但一段時日後,當熟悉眼前的風吹草動,鳥鳴蟲唧後,原先積澱在體內的筆墨,也隨著眼前的景物而化開了。他畫枯樹也畫荒草,畫山巔也畫海嵎;留意屋舍也關注頹牆,連廢棄的機具和殘存的船體都逃不過他的視線。他用那一貫「黑白分明」的對照,「理性分析」的布局,細膩的筆致配上渾厚的色調,將家鄉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顯露出濃濃的「金門風味」。 這次在廈門他以近30張4尺全開的畫參展,都是他的精心之作。此中「大嶝在望」,是從鶯山廟向西看去的一個退潮景象,潮間帶佔去畫面的大半,上頭的土石、泥漿、枯草遍佈,反光的水路曲折蜿蜒,加上人為的軌條砦、鐵絲網被任意插置牽連,一幅生機勃勃卻帶著幾分肅殺之氣的景物活現眼前,遠方有一抹淡藍的海水,海的對面就是大嶝島了,這是典型的金門北海岸景色,欣賞畫也同時讓人勾起一段戰爭年代「風聲鶴唳」的記憶。另一幅「昔果山紅土地」,紅紅的土坡上,墨綠的木麻黃恣意生長,漲潮的水沿著土坡的裂隙湧上岸邊,兩個貪玩的孩子仍滯留沙地。此圖的經營手法,是以上方的「繁」對照下方的「簡」,用上方的「暗」對照下方的「亮」,再加上「紅土與綠林」的適當切割,處處給人一種對比美,表現出金門普遍的紅土景色。其他的畫作,如「慈湖出水口」、「古崗小景」、「廢園」、「秋野」等,都是他長年守候在家鄉土地上的力作,值得仔細玩味。 我覺得在水墨的技法上,敏達的精采在筆意,國英的妙處則在墨韻了。 年輕的時候,我就從文乾表叔(前金城國中美術教師)處知道國英是一位專注用功的人。長大後他考進師大美術系,接著上研究所,一路下來與中國水墨畫結下不解之緣。他的畫風明朗,畫理更是清晰。經常能對自己或是他人的畫提出看法,因言之成理,讓人有茅塞頓開之感,我就是在這方面特別受益的人。 這次他的30件尺幅不一的作品,畫出對金門的愛戀。他擅長用水與墨先畫出渲染的趣味,再用精簡的筆法勾勒收拾,他的畫像一首首的地方小調,給人雲淡風輕,舒坦自然的感覺。看畫時我試著追問:「那你的畫又該是偏向何種主義流派呢?」他平靜而篤定的回道:「寫實主義。」 他所謂的寫實主義並不是看到什麼就照單全收,而是根據畫面的需要做有意的取捨。回憶起無數次一同下鄉寫生的經驗,當一夥人到達目的地後,便立刻讓自己走進畫境,筆墨齊飛了起來,但他總是一付老神在在的樣子,看似遊手好閒,又像在思索些什麼?他畫的寫生稿常不是那麼完整的,一件農具也行,半間屋舍也好,眼前的士兵,追逐的小狗,都很容易被收進他的畫裡,這種即興式的畫法,讓他可以在短暫的時間裡,一口氣畫個好幾張,當大夥對他抱以疑惑的眼光時,他卻篤定的說:「我的方法不太一樣,寫生對我來說也是一種『采風』,等我資料齊了,可就是『一批畫』要問世了。」在對景直觀的當下,他看的是眼前的景,但想的卻是心裡的事。這種心靈與景物交會碰撞的經驗,我也有過,但因眼前的事已應接不暇,如何還能心生旁騖呢?以至於心中興起的那些片段想法,也只能任其雲起雲落了。 毫無疑問的,他所謂的寫實主義是唯心的,透過三分外在的求索和七分內在的自省,他畫出一張張傳統意味濃厚的好圖畫。例如那張「春耕曉霧」,先將后豐港的小攔水壩,補上幾棵木麻黃,再有意的加上一位農夫牽著牛隻正要上山的情景,此時的天空是一團團飽含水氣的雲霧,一幅生動的春耕圖就這樣出現了。在「木棉春深」裡,他畫正當花期的木棉,滿樹火紅,粗壯的主幹直挺挺的撐起一樹的「繁華」,略顯陰暗的天色把花兒襯得更加嫵媚,也讓春天的意味濃厚起來。「踏月而歸」是一幅由兩張6尺(180cm×90cm)全開的宣紙組合而成,畫著典型的金門花崗岩山頭,大筆而濃重的墨色佈滿畫面,一彎眉月給景物帶來微弱的光影,此時漁夫伴著家犬,踏著疲憊的步履,走在返家的路上。「涉獵圖」畫著在平淺潮間帶的灘塗地上,漁夫佈網圍魚的景象,曲折的水道正是魚貝蘊藏豐富的地方,此時畫前方的捕魚人正專注的涉水搜尋,一個生動的涉獵場景就這麼誕生了。他愛寫生,更愛將畫友收進圖畫裡,「寫生歸來」一圖有敏達的蹤跡,「麗日儷影」則寫出我和內人同遊烈嶼南山頭的情景。他是這樣的不避材料,以「無物不可入畫」的心境觀照一切,若不是在藝術上的博學多能,技高膽大,何能致之? 古人說:「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在與他交往的過程當中,這句話經常浮現在我的眼前。夾在三位水墨專業的畫友之前,我斗膽的參與了他們的行列,先不說別人的想法,我自己就已經「心虛」了。從瑞勇兄擬定計畫開始,敏達和國英一口答應,我則是不置可否,吱吱唔唔的,半路出家,畫藝平庸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身邊沒有大件的畫,雖然距展期還有一段時間,但又擔心萬一「經營」不善,自己繳白卷事小,誤了人家的「大事」可就不妥。最後是理智告訴我,不可輕易應諾,但朋友的「抬舉」又無法拒之千里,只好委婉的先以將全力以赴,但若畫作不夠水平或是數量不足,我都會打退堂鼓,絕不影響各位的計畫,更不損害「水墨浯江」之美譽。 主意拿定之後,便開始思索究竟要如何應付這件「大事」,為避免自己接下來一路的無謂操煩,唯一的辦法就是先畫出幾張大畫,給自己吃下定心丸再說。為此我先找來這些年在野外畫的素描稿,翻尋之後,選了十張做第一波創作的底稿,接著的工作便是「按圖索驥」,根據素描稿仔細的推敲、琢磨。為了能達成目標,不得不把略為懶散的退休生活稍做改變,每天逼著自己按部就班的爬上四樓的畫室「上班」,此中有苦有樂,苦的是技法笨拙,一張畫總要極盡心思,經歷一番掙扎才能搞定,樂的是隨著時光飛逝,總算苦盡甘來,終於有了那麼一點成果。第一批畫作完成正好是丁亥舊曆年前,彼時國英返鄉,幾位畫友來家小敘,我趁機攤開新作接受「公審」,但見畫友對著我的畫,你一言我一語,興高采烈的談論著,心想旁觀者清,畫友的諍言我一定牢記在心,以供下回創作的參考。 接著是春寒料峭的季節,我和明標頂著微冷的東北風,守住家鄉西北角的南山林道,聆聽木麻黃和尤加利的竊竊私語,仰望鸕鶿成群晚歸的迷人隊伍,綠油油的小麥田隨風搖曳翻滾,靜默的農人辛勤的在田裡忙碌,正是這美麗多嬌的田園風光,成就了我的圖畫。而金門多的是這樣的景致啊!多年來的接近,讓我對「大地的寬博和自我的渺小」有了一些領悟,沒有她一次又一次耐心的啟迪,就不可能有我現在的樣子。別人如何看待是一回事,但至少我對自己能快樂的「進出」鄉野,走在心中想望的道路上而略感自得。 退休後少了公務牽絆,時間更不受左右,加上小三通之後,「去大陸」成了時尚,也是鄉親走出小島的一種便捷。浪潮之下,小水花只能跟著漂浮,不論是純粹旅遊也好,藝文交流也罷,我都樂意,畢竟讀萬卷書和走萬里路,都是我所欠缺的。趁著還走得動的時候,就盡量去走吧!在多次的「出走」之後,識見也跟著開闊了。以大陸之地大物博,人才濟濟,可供我們學習、效法的地方,真是多得數不清,但兩岸因長久的分隔,不同的制度也孕育出相異的人文色調,我們可供借鑑的地方,也是不少的。如何在交流的熱潮裡「截長補短」?又如何「穩住腳步」?這「自謙」與「自信」的課題,應該是生為海島子民的我們可以去深思的。 這次,金門小而美的文化內涵,如果能因「水墨浯江」而傳播開來,那也算是我們對母親之島的一種回饋和報答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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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名閣江西行
一想日正當中大太陽下,就要出門去青雲譜參觀,離用餐地方沒多遠,大家都提不起勁,雖然小潘說那兒有林蔭可供休息,卻要我們先嚐一下排名長江第四大火爐的南昌熱氣,其實沒那麼熱是正值午休時間,想在有空調的車內享受冷氣。 青雲譜主要是看八大山人紀念館,對書畫有研究者,都知曉這位明末清初的寫意畫藝術大師,八大山人是明朝皇室後裔,世居南昌寧王九世孫,姓朱名耷,書畫中常屬名笑之或哭之,寓含「哭故國之淪亡,笑己偷生苟活」之意,十九歲時明亡出家為僧,雲遊各地,三十六歲回南昌,重修青雲譜道院,其畫立意精深,構圖奇特,筆墨簡練,氣勢磅 、感人心脾,所塑造的藝術形象,具有獨特的韻味,三百年來著名畫家揚州八怪鄭板橋、吳昌碩、齊白石、李苦禪、張大千等在畫風上都有受其不同程度的影響。 下車了,一看是在郊區,有片大湖泊,湖中央有白牆圍繞蒼鬱青翠的林木,得走過橋去,有點像江南水鄉,高牆紅門上寫著「青雲譜」,大門卻是深鎖著,我們走寫著「八大山人紀念館」的側門進園內,走過桂樹林,是拱門上寫「淨明真境」的地方,原來這像道觀的建築,是淨明道教的發源地,二千五百多年前,周靈王太子晉即於此開基練丹,漢末南昌尉梅福棄官隱釣於此建「梅仙祠」,東晉許遜治水至此始創道教淨明派,並建太極觀,唐代易名太乙觀,宋代建為天寧觀,清初建為青雲譜道院,因而現存有關帝、呂祖、許祖三殿依次遞進,左右的堂廡等六座殿,但都改為書畫的陳列室、展示廳,第一陳列室屋檐懸掛劉海粟題的「八大山人紀念館」匾額,大門楹聯寫「几閣文墨暇;園林春景深」館內現設有書畫展廳十座,陳列八大山人生平史料及其珍品八十餘件,我們不是行家是走馬看花,有研究者隔著玻璃框前,靜坐觀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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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感受
因為要蒐集保存金門人閩南語特殊的口音, 實驗室裡的鐵面老闆狠狠的准了我一個月的假。帶著沉甸甸的錄音器材,返回久違已久的家鄉。 受訪的對象大多為六十歲以上的長者,也許是太久沒使用閩南語,大概花了兩天用力的聆聽,才能漸漸適應這個兒時記憶的語言。騎著摩托車,帶著手套、包著外套,穿梭在各個鄉鎮,冷氣房待久了,肌膚似乎一時無法坦然的面對這熱情的陽光。面對這麼多人,一對年輕的夫妻讓我至今印象深刻,與他們閒聊之際,金門式閩南語滑溜的程度,時常令我感到汗顏。 男生是在當兵時,心不甘情不願的含淚被分配到金門。一年多的日子後,慫恿當時還是女朋友的太太,毅然決然的將戶籍遷到金門。男主人憨厚的笑著說道:「這是一塊毫不保留的土地,自然景觀如此完整,當地居民前後為親、左右為友的特殊情感,令我動容,深深著迷。」「是啊!當時我的任務原為勸他趕緊回台,好好準備衝刺事業。但是當我真的活在這裡時,我突然懂得他的選擇。」女主人靦腆的說。 他們夫妻倆共同經營一家餐廳,從店裡溫馨的擺設與氛圍,可以感覺到他們對目前身活品質的享受。看著女主人微隆的小腹,我輕輕的問:「肚子裡的寶寶,會留在金門接受教育,抑或是返回台灣呢?」女主人微笑的說:「我好多親戚都在問這個問題,但我和先生都毫不考慮決定留在這裡。島不大但是有貼心的福利,學校不大但是有用心的老師,更重要的是,在這裡成長的小孩,能用小手握泥土,肆無忌憚的追逐蝴蝶,親吻小牛。許許多多的成長經驗是令人羨慕嚮往的。」 回台灣後,還是時常想起他們,謝謝他們用心去欣賞這塊土地的美。看來,把手邊的計畫趕緊完成,我又會立刻飛回去吃蚵仔麵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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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缺的記憶
三年前,阿威首次來電話,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交談之後我找不到任何的熟悉感,所以只能應酬式的寒暄和問候。原來他是我的國中同學,透過大嫂取得聯絡電話,主動熱絡的與我聯繫。結束交談,掛掉電話,我陷入長長的沉思,試著努力去回想,回想國中的歲月,卻怎麼也無法從記憶中尋覓到一絲半縷的印象,甚至到底在國中幾年級時與他同班過?我一點記憶也沒有,相對於他的盛情,內心感到羞赧和抱歉!於是翻出塵封已久的畢業紀念冊,但是獲得的結果仍然只是名字和那張稚嫩的臉龐,沒有任何的進展,因此雖然同樣定居大台北,內心並沒有他鄉久別會故人的喜悅和衝動,雖然之後他也曾主動又打了幾次電話,但是依然沒有接續起這段同窗之誼。 回想國中時代,已經是遙遠的三十年前,在那個封閉的年代,男女同學的相處方式幾乎是壁壘分明,加上個性內向、文靜又害羞,因此和男生講話的機會少之又少,加上對自己缺乏自信,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人際關係不知道如何去經營?所以在學校除了讀書之外,友誼就如同井底之蛙般的困在要好的三人幫中(同性),對周遭的事物缺乏主動的學習、探索和關心,因此造成今日對那段歲月回憶的空缺陷入窘境而懊惱不已! 今日下班後,剛剛返抵家門,阿威又來電話了,此刻他正帶著家人遊淡水,而且人就在我住家的附近,一來我該克盡地主的職份,二來我也好想會會畢業紀念冊上的那個小男孩,於是立即趕赴會面處所。糟糕!電話中忘了詢問相認的特徵,幸好有行動電話,如果是在二、三十年前,可能就要擦身而過囉!我在紅綠燈這頭撥了電話!他在馬路對邊接起手機,我們四眼相對,這就是了,雖然彼此仍不識對方容貌,但是基本的默契仍是有的,因為我們既是同鄉又是同窗啊! 彼此呼喚對方的名字後,阿威將搋在臂彎的紅色透明塑膠袋遞給了我,天啊!那是道地的金門水煮花生,母親在世時常常會郵寄給異鄉的子女,以解我們的饞嘴和思鄉之苦,這包家鄉的花生頓時串起我和阿威間的同鄉情誼,那種感覺彷彿是從陌生到剎那間的熟悉,真的好神奇哦!頓時三十年來的空白記憶突然被接上了電源,更像鑰匙般開啟了源源不絕的回憶,此刻我內心激動不已,阿威的花生是送對了,它勝過任何名貴的禮物,那份窩心和體貼,略帶鄉下人草根的性格,讓我更確定這就是我的國中同學。 看著阿威一家人和樂甜蜜的畫面,腦海中出現那位國中畢業紀念冊上理平頭的小男孩,卻是怎麼也兜不在一塊?時光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痕跡,卻也是歷練成長的喜悅,將近三十年的舊時情,升起一片既模糊又熟悉的光景。更讓我感動的一件事是:這一兩年來,我將平日人生的雪泥鴻爪變成白紙黑字,用筆名陸續在家鄉的報紙發表分享,阿威竟然是我的忠實讀者,他竟然能從文章的字裡行間,臆測作者就是我本人,這簡直太震撼了!因為我的拙作從來也不曾提過任何人的真實姓名,他卻能從其中的點點滴滴如數家珍般的和自己生活經驗串聯,他真的太厲害也太有心了,可見我國中所空缺的那一段,他比我用心百倍,我佩服他更感謝他,雖然內心羞愧,卻感恩今日的會面,他因猜想獲得證實感到高興,我也從阿威身上學到凡事要用心和惜情,今日相會時間雖短,我真的萬分珍惜! 阿威!謝謝你!因為有你,填補了歲月的空缺,也讓我的記憶增加了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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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認真說來,共軍並沒有遵守單打雙不打的承諾,一旦發現國軍官兵在築工事或有重要之目標物,往往不分單雙號,都會加以砲擊。而這種無預警的偷襲行為,讓島民事先無法防範和躲避,因此而傷亡的不計其數。尤其是一種不必落地,且能直接在空中爆炸的砲彈最恐怖。 它能在短短的時間裡,爆裂成一小塊一小塊更具殺傷力的鋒利碎片,然後朝地面四處飛射,島民不知其砲名,就稱它為「空中爆炸」。倘若不幸碰上這種砲彈,除非能幸運地逃過此一劫數,不然的話,無論生靈或家畜,一旦被擊中要害,想不死也難啊!其威力之猛烈,可想而知。 臨近時序的冬至,儘管烽火連天,島民過著三餐不繼的苦日子,然並不能放著神龕上的列祖列宗不管。雖然沒有大魚大肉可祭拜,但在這個亂世與貧窮家境裡,美枝只好用自家收成、俗稱的「芋瓠草菜」來充數,相信先人一定會體諒他們家的處境。 即使生活困頓,然而,美枝並未曾虧待過祖先。那晚她從大缸裡舀出半盆子「白胡豆」,遞給婉玉說: 「婉玉,妳年輕眼色好,看看胡豆裡面有沒有小沙粒和『豆鬼仔』,如果有的話,要把它挑出來、撿乾淨。」 「阿姨,這些胡豆要做什麼用的?」婉玉接過盆子,輕瞄了一眼,而後用手擾動了一下問。 「我們自己做豆腐。」美枝看看她說。 「阿姨,您會做豆腐?」婉玉笑著問。 美枝含笑地點點頭。 婉玉眼明手快地,不一會就把胡豆裡的沙粒和劣質物撿拾乾淨。 「把它倒進水桶裡,然後用清水浸泡;泡軟後,明早我們一起去磨。」美枝囑咐她說。 婉玉滿懷的好奇心,因為從她懂事後,家裡就從來沒有做過豆腐。 翌日清晨,美枝已把浸泡在水桶裡的胡豆撈起,並重新用清水洗了一遍,然後用篩子盛著。 「婉玉,妳和志宏抬一桶清水到『護龍』的石磨旁。」美枝把篩子放在水桶上,交代她說。 「阿姨,我自己去挑就可以啦。」婉玉說。 「叫志宏幫妳抬,他現在又沒事,別讓兩桶水壓彎了妳的腰,將來會長不大的。」美枝嚴肅地說。 「不會啦,」婉玉不在乎地,「我挑兩半桶就好了。」 「傻孩子。」美枝愛憐地,而後轉頭,高聲地對在房裡的志宏說:「志宏,幫婉玉抬水去。」 志宏出來後,婉玉遞給他一支扁擔,自己卻提著大水桶,一前一後來到水井旁。當婉玉放下小水桶下井打水時,志宏則在一旁觀看,完完全全沒有一點男生的氣概。雖然兩人出生只相差十幾天,但仔細看來,無論是發育或心智的成熟,婉玉可稱得上是一個大姐姐,而志宏則是一個小弟弟。 「志宏,你看過阿姨做豆腐嗎?」婉玉打起一桶水後,低聲地問。 「看過,」志宏想了一下,「只要白胡豆收成好的話,每年的重大節日,例如:清明、中元、冬至和過年,我媽都會自己做豆腐來敬拜祖先。」 「我家從未種過這種作物,它還有黑白之分嗎?」婉玉不解地問。 「黑胡豆是做豆豉用的,白胡豆用來做豆腐,但兩種經過浸泡後,都可以炒來吃。」志宏解釋著說。 婉玉打滿水後,志宏把扁擔穿過水桶上的繩索,走在後面的婉玉,主動地把繩索往後移了一大段,好讓自己擔負更多的重量。然後兩人同時蹲下身,把滿滿的一桶水抬了起來。 美枝帶著一隻空水桶,以及一篩子浸泡過的胡豆,還有一支飯瓢,已在護龍厝的石磨旁等候。這台石磨不僅可以磨豆腐,也可以磨大小麥和高粱,是農家必備的民生器物。當婉玉和志宏把水抬進來的時候,眼尖的美枝,一眼就看出婉玉讓了志宏太多。 「婉玉,妳記住,以後無論和志宏抬什麼東西,繩索一定要放中間,他和妳同樣的歲數,理應分擔一樣的重量。況且,他又是一個男孩子,照理說應該讓他自己去挑才對。兩大桶挑不動,兩半桶總可以挑得起來吧!」美枝正經地說。 「阿姨,我的力氣比志宏大,讓他一點沒關係啦!」婉玉不在乎地說。 「媽,您沒看到,婉玉幾乎高我半個頭,她的力氣當然比我大。」志宏為自己辯解著說:「何況是她自己要讓我的!」 「不知好歹的東西!」美枝含笑地白了他一眼,「以後有好吃的,但願你不要忘了婉玉才好。」 志宏看了婉玉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美枝用清水把石磨沖洗了一下,然後套上『磨鉤』,告訴婉玉和志宏說: 「你們兩人合力推磨,我來加豆加水,推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休息。」 婉玉和志宏分別站在把手的兩端,當美枝把胡豆和水用飯瓢舀起放進磨孔時,他們就合力地推著,讓它順著圓形的石磨旋轉。不一會,被磨成漿汁狀的白色液體,就從石磨中間的空隙處,不停地流入石磨桌上的小溝渠,再由缺口流入水桶裡。 每當石磨轉動二三圈後,美枝就用飯瓢舀起胡豆和水,準確地放進磨孔裡,孩子合力地推著磨,或許是第一次磨豆腐,心中充滿著一份未曾有過的新鮮感,因此並不覺得累。當美枝放進最後一瓢胡豆和水時,兩人竟使力地推著磨,而後讓它空轉了好一會,才氣喘如牛地停下。 「累不累啊?」美枝關懷地問,並順手舀水把沾在石磨上的豆渣沖洗了一下。 「怎麼會不累,手都快痠死了。」志宏甩甩手說。 婉玉沒說什麼,只對著美枝笑笑,隨後突然轉身對志宏說: 「我們小學一年級的國語,其中有一課叫〈做豆腐〉的,你還記得不記得?」 「當然記得!」志宏神氣地說。 於是兩人異口同聲地唸著: 「做豆腐,真辛苦,半夜起來磨,磨好還要煮,加上些石膏,才能成豆腐。」 唸完後,兩人哈哈地大笑。美枝面對著這對可愛的孩子,也露出好久未曾有過的笑靨。 「這篇課文,真是做豆腐的最好寫照。短短的幾句,足可讓你們體會到做豆腐的辛苦。」美枝趁機開導他們說:「等一下你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要經過幾道手續,花費多少工夫,才能成豆腐。」 回家後,美枝把那桶磨好的豆汁倒入洗淨的大鍋裡,並加了一些清水。 「婉玉,妳來幫阿姨燒柴火,」美枝說著,順手拿了一把大鍋鏟,放進鍋裡,「記住,火不能燒得太猛烈,以免鍋底燒焦了;豆腐一旦有焦味就不好吃了。」 婉玉燒著柴火,美枝不斷地用鍋鏟攪拌,以防沾鍋而燒焦。 慢慢地,鍋裡的豆汁滾了,也同時冒起了許多微黃的泡沫。 「婉玉,已經滾了,不必再燒了。」美枝囑咐她說。 婉玉揉了一下眼睛,站起來觀看。 美枝搬來一張「椅頭仔」,上面擺著一個木桶,桶上放著篩子,並鋪上一塊陳舊的「豆干巾」,然後用水瓢舀起,再倒入篩子裡,於是經由豆干巾的過濾,流入桶裡的為豆漿,殘留在豆干巾上面的是豆渣。 「來,」美枝對婉玉說:「我們各抓住二個豆干巾的角,然後把它提高再輕輕地搖晃搖晃,好讓豆漿流乾淨。」 當她們同時提起豆干巾時,隨即飄起一股濃濃的豆漿香。 「阿姨,好香喔!」婉玉讚美著說。 「想不想喝原味的豆漿?」美枝看了她一眼,含笑地問。 「當然想,」婉玉毫不客氣地說,「我長這麼大,還沒嚐過自家磨的豆漿呢!以前喝的,全是駐軍早餐吃剩的。」 「妳叫志宏拿兩個碗來,先讓你們嚐嚐豆漿的香味,等一下再品品豆花的美味。」美枝說後又叮嚀著,「順便把櫃子裡那個裝糖的小罐子拿來。」 「知道了。」婉玉興奮地拍了一下手,轉身就走。 姐弟倆喝完豆漿,就站在旁邊看美枝在「牽豆花」。美枝用的不是像課文中說的「石膏」,而是用傳統的「鹽露」來取代。只見她右手拿著一支小鍋鏟,左手端著一碗鹽露,每當倒下少許的鹽露,就趕緊用鍋鏟在上面輕輕的撥動撥動,不一會,就自然地凝結成一朵朵淡黃色的豆花,如此之神奇,簡直讓婉玉看傻了眼,過後也品嚐了豆花的美味。 當豆漿變成豆花時,美枝快速地把豆干巾裡的豆渣清除乾淨,再把豆花倒進去包好,復放在院子的石板桌上,上頭再放一塊平整的木板,然後用石塊或大秤坨壓上,經過數小時的重壓,讓豆水逐漸地流乾,就自然地凝結成整塊的豆腐。 砲火除了造成各種傷害外,也打亂了島民的生活起居。冬至是民俗的重大節日,祭祖更是每個家庭必須遵守的傳統禮儀,無論自己平日生活有多麼地困頓,每逢年節,總得讓神龕裡的列祖列宗吃頓飽。雖然買不起大魚大肉,但美枝並沒有讓祖先失望,在婉玉和志宏的協助下,她用小麥磨成的麵粉蒸了好幾個「碰粿」,上面還灑了幾顆「紅花米」做點綴。一碗「蒜仔炒豆干」、一碗「檳榔芋」、一碗用蕃薯粉和「芋角仔」以及「蒜仔尾」,上面還灑了一些炒過的「土豆仁」的「鹹安粉」、一碗「炒高麗菜」、一盤用麵粉包「土仁芙」油炸成的「棗仔炸」、一大盆煮熟的「土豆」、一鍋「菜球湯」,即使樣式不多,但都是用「大塊盤」和「大碗公」來盛裝,因此,幾乎擺滿了整張「八仙桌」。 美枝燃起一炷香,口中唸唸有詞,她祈念的或許是保佑全家大小平安,砲戰盡快結束,孩子快點長大,田裡的作物年年豐收。其他的,再如何地虔誠膜拜,也不能撫慰她孤單寂寞的心靈……。 第三章 砲戰依然持續地單打雙不打,島民想活命,就必須在各行各業善盡本份、努力工作,才有飯可吃。 美枝原本貧窮的家境,再加上阿順被匪砲擊斃的不幸遭遇,早已是政府登記有案的貧戶。然而,貧戶歸貧戶,政府從未有任何的救濟或補助,如果不靠自己的勞力討生活,餓死了活該,誰會來可憐你。有一天,她接獲村公所的通知,請他們上午九點帶「戶口牌」,自備麻袋,按時到鎮公所領取美援救濟品。接到如此的通知,的確讓美枝高興了老半天。她聽說,美國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許多窮困國家的人民,經常接受他們的救濟。這一次終於輪到窮苦的金門人了,而且有她們家的一份,教她不興奮也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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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名閣江西行
南昌之名始於西漢,漢高祖劉邦派穎侯灌嬰率兵進駐南昌,並修築南昌城,俗稱灌嬰城,後取「昌大南疆」和「南方昌盛」之意,定名南昌,並為豫章治郡,唐宋又稱為洪都,以唐代王勃滕王閣序稱之為「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更加聞名,而近代更是因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周恩來等發動南昌起義,奠定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成立,被中共稱為英雄城。 讀過中國近代史,誰都知道江西井岡山是中共老巢,卻不知中共八一叛變是在南昌,來江西這幾天,心裡就納悶,江西的建設比之其他省份來,似乎較落後,不知是否與當年國共爭戰有關,因為江西旅遊業都在八零年代才開始抓緊腳步,政治的惡鬥,易生政策的分歧,導致經濟崩潰蕭條,建設緩慢落後,但在兩岸交流後,江西老表也真有南方昌盛之姿,因為過了揚湖大橋,進入南昌的昌南學區,一間接過一間的學府,私人的藍天學院、現代外語學院、南昌大學專修分校,理工學院、氣象學院等學府,教育普及,培育人才,讀書風氣帶來欣榮,讓人看到希望,而小潘說昌北才是大學城,有南昌大學、華東交通大學等,也是經濟技術開發區。 來到南昌才十點多,去參觀什麼都市候鳥的天香園,原是私人的花園,有二千多盆盆景,最主要是在都市裡竟有候鳥棲息,據稱這裡鳥類棲息之多之密,堪稱世界城市第一,來位女的解說員,帶我們先去候鳥棲息園區,好多白鷺絲,但鳥糞也夠讓人掩鼻,其瑞出聲開炮,現是禽流感敏感期,還帶我們來這種鳥地方,圓目建議最好每人送一個口罩,當我們抱怨連連,卻看見一大群學生戶外教學,園內也有亭台水榭樓閣,穿來走去佔地頗廣,在內設武財神關老爺處的廡廊走道是一群小學生,來到避靜樓以為遠離小朋友的吵雜聲,卻看見一大票幼兒園可愛的小天使,每個孩子額頭上還貼著紅星星,純真的臉龐好討人憐愛,我們這群女人家,大都可算是阿嬤級,逗著一群幼兒們跟著我們合照,每個人都笑得好燦爛。 這園似乎特愛關老爺,第一樓層也有一尊彩色關公拿著青龍偃月刀的塑像,樓閣上是展示些民俗工藝,有好幾床的古時紅眠床,只是中等雕刻的床,我比較好奇是有張七巧板的方桌,上了樓頂往下頭一瞧,天啊!像是都市中的叢林,樓閣就被樹林包圍,林梢樹上停滿著數種鳥類,更有不少鳥兒在空中盤旋,怪不得被稱為豫章十景「都市候鳥」,看完鳥兒,沿著路徑,經過人工造景的洞天福地瀑布,左等右喊著大伙來張大合照,有人卻急著要去觀賞有盆價值上千萬被稱為老當益壯的盆景,我是看不懂它的身價,因為有幾棵造形看來不比它遜色,真是外行人不懂行家的眼光。 逛一大圈竟也到了午餐時間,今天準是個黃道吉日,來到豫章城飯店,大門前就有兩對新人在歡迎客人的道喜,我們也沾了喜氣上樓去,喜氣洋洋熱烘烘,南昌的天氣氣溫升高了好幾度,在包廂內直流汗,開了空調才心涼平氣,也才吃得下江西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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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平凡的不平凡長者─敬賀楊水應賢伉儷鑽石婚慶暨新書問世
鄉賢楊水應先生不僅是我衷心尊敬的長者,亦是鄉親推崇、商界敬重的典範,他一生奮鬥的歷程、創業的艱辛、屈辱的承受、挫折的克服、危機的化解、生機的掌握、商機的開拓,塑造了一個成功者必須具備在艱彌厲、永不懈怠的恢宏氣勢與昂然風骨。 水應先生在兄長先後「落番」「走南洋」後,即註定無法擁有足夠的生活資源與工作條件,年紀輕輕,無論「霜寒雪凍」、「起風蔭雨」都要母子相依為命,上山作穡,落海銼蚵,提早擔起「大人」農耕漁牧的生計,就因為提早食苦,而造就了他一生堅忍不拔的精神。 從年輕時代「食頭路,作伙記」、「走水兩岸」求生,將金門土產銷往廈門,每由廈門運貨回金門,將本求利,從無到有,從零做起,刻苦勤儉,累積起家,腳踏實地,打下日後成功的堅實基礎。尤其親身歷經抗戰期間的金門淪陷,抗戰勝利後的國共戰爭所引發的「古寧頭戰役、九三砲戰、八二三砲戰」等,在水應先生三十五歲以前,由少年到青年,由青年入壯年,可以說一直在「危機」中過日子,日寇的鐵蹄,盟軍的轟炸,中共的炮火,兵燹戰亂,親身體驗「平安」才是最值錢,也是最寶貴。 民國四十七年,水應先生毅然放下金門一手締造的事業,舉家遷台發展,雖在初期仍是「起步」維艱,但卻是在一個「大轉機」中,精準地掌握到了新的「生機」,由於水應先生的細心、用心、誠摯、懇切、和藹、可親、苦幹、實幹,是非常讓朋友樂意與他合作的伙伴。五十年來,在在印證了他一步一腳印,務實穩當的經營風格,贏得了工作伙伴的強烈支持,商界人士的推崇愛戴,建築業、紡織業、皮革業、觀光業,以及近年對大陸房地產的投資等等,經營層面由點而面,經營項目由少而多,經營規模由小而大,經營距離由近而遠,說實在的,憑一個出身農村的鄉下人,有如此宏偉的成就,說不被人欽佩,受人敬服也難。 水應先生為人樸素無華,平易近人,就像隔壁鄰居的叔伯兄長一樣的親切平凡,可是表現在外,卻是非常的不平凡,他的不平凡不在於他事業的成就、財富的豐盈,而在於他遠大的眼光與過人的氣魄,在不斷與人為善,不斷廣結善緣中,不斷地奉獻、回饋及付出。急公好義,樂善好施是各界人士對水應先生的共同評語,不論鄉親、友朋個人的急難,或是故鄉的任何公益事業,只要水應先生獲悉,出錢出力之外,還有一呼百應的效益。他委託金門縣政府代辦的紀念其尊親的獎學金,規模及金額在私人設立者之冠,湖下故鄉有需要者,絕對支助到底,歷年修建海印寺、牧馬侯祠、媽祖廟、三尊五廟、城隍廟、水陸法會、育幼院愛心基金會及興建金門華僑之家,都得到水應先生的慷慨捐助。自數萬,數十萬甚至百萬元。堪稱功德無量,所以福報連連,不但事業蒸蒸日上,順遂發達,子孫滿堂,幸福無疆,夫人陳淑女女士,女中典範,相夫教子,與先生結縭一甲子,鶼鰈情深,「夫妻寶老」,羡煞多少人。 七十七年膺選全國好人好事代表,獲頒代表最高榮譽的「八德獎」,八十四年獲頒金門建縣八十週年傑出鄉親「企業成就獎」。六十二年當選台北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蟬聯七屆,如非新訂「人民團體法」硬性規定理事長以連任一次為限,可能現在還在第一線為鄉親們服務。八十一年獲行政院聘為福建省選委會委員,九十二年聘為金門縣政府縣政顧問。 以水應先生六十年的商界奮鬥所累積崇隆的聲望,德惠所及不僅台澎金馬,且遠及大陸、世界。先是民國六十年與楊森老將軍,立法委員楊寶琳創組成立「全球董楊宗親總會」,楊森任首屆理事長,水應先生任副理事長,自此經常前往菲律賓、泰國、印尼、馬來西亞及大陸地區參加宗親活動,既結交新知,更擴大視野,所以事業順利登上高峰,人脈更為廣闊豐沛。並先後任台北市董楊宗親會理事長、四知公益協會理事長、參與贊助台北市布業公會、台北縣閩南同鄉會、金門學人聯誼會等社團活動。 我與水應先生結交近半世紀,自我初入社會到退休歸隱,他視我如手如足,我待他亦師亦友;我尊他長輩他謙遜,他稱我兄弟我高攀,就在誠摯的尊敬中,讓我霑沐不棄的榮寵。每次由金門到台北公幹,都會前往南京西路他的公司拜訪喝茶,談家鄉事務、談鄉親近況,他的親切,他的包容,他的謙和,他的誠意,隱隱然綻放出長者的風範。七十五年我奉調台北後,更是他的座上客,我更樂意奉召為同鄉會擔任義工,奉獻一些些棉薄。 他一家人包括楊夫人,他的公子、女公子、媳婦,都不以外人待我。他的事業伙伴陳振東(陳詩吟裔親)、徐根祝、張實芳(旅菲僑領)是我素為尊敬的鄉長,許乃貞為我的宗叔,他的軍中好友張人俊中將、陳興國將軍亦為金門舊識,至今仍時相過從。受他器重、照護、提攜的何克熙、顏伯仁、楊肅元、楊忠益、蔡輝霖、蔡天全、楊鴻彬、蔡榮根、黃怡騰、楊永斌、洪炳源,非但是金門俊彥,更是我的多年至友。他的族弟新加坡金門會館,浯江公會主席楊清芳,我到新加坡他盛宴款待我,他到台北,我則「傍神作福」奉水應先生之命欣然「作陪」。 今年,民國九十六年,是水應先生,淑女女士鑽石婚大慶之期,亦為他的創業傳記《上善若水》新書問世,好友們公認有集會慶賀的必要:一則人生在世有「金婚」已是不易,登甲子「鑽石」之慶者更難,陳女士楊夫人好德行,一路行來,「幫夫蔭子」,無怨無悔中茹苦如飴,「倒食甘蔗後來甜」、「荌茨呣驚落塗爛,只望子孫會生傳」,今日子孫滿堂,瓜瓞綿延,印證了「捨」「得」的禪機,福報的因果。二則水應先生的創業歷程,正是給後昆晚輩「成功必是苦中求」的啟示,畢竟世上絕無一蹴可幾,不勞而獲者,「皮衫無洗,皮人無底」。三則水應先生之所以得到事業成功,家庭幸福,德望崇隆,實至名歸,始終展現他是平凡中的不平凡的成功者,我們該為他慶賀,為他喝彩,以他為豪,以他為傲,以他為榮,以他為典範。 (本文作者為前救國團專門委員,金門縣文史工作協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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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歹命人生
儘管阿順和翠嬌是被共匪的砲彈打死的,但還是要經過村公所報請相關單位驗屍後始能下葬。在這個戰亂的時局,在一個以農維生的貧困家庭,那有能力一口氣買二副棺木供往生的親人使用。在村人的協助下,以克難的方式,用幾塊老舊的木板,以及駐軍廢棄的子彈箱,勉勉強強釘了兩口棺木。沒有請地理師擇日看風水,也沒有舉行任何的出殯儀式,就近請了一位道士來超度引導,便草草地把阿順和翠嬌分別葬在自家的田埂上。然而,當棺木抬到半途時,竟又遇上共軍的砲擊,抬棺的人已顧不了棺木不能半途停歇的禁忌,不得不先把它抬到路旁擺一邊,帶著孝男孝女以及少數幾位送終的親戚,快速地躲在附近的戰壕溝裡。 此時,經過砲火的折磨和心生的恐懼,孝男孝女傷心的淚水已流盡,諸親友同情的淚水亦已擦乾。當他們再次聽到砲彈的咻聲和落地的轟隆聲時,總是本能地雙手抱頭而後蹲下,盡量地把身體往溝壁間靠,早已顧不了棺木裡親人的屍體未入土,甚至在烈日底下曝曬,一切都得等砲彈轉向再說。而此時此刻,轟隆轟隆的砲聲卻時近時遠,連續多時未曾停過,幾乎連往生者也得不到一點安寧,遑論是生者。如果砲戰不盡快結束的話,不知還會有多少生靈或死者,受到如此的折磨。 砲聲終於轉向了,抬棺者在道士鈴聲的引導下繼續前行。當抬棺者重新抬起阿順那副簡陋的棺木時,竟從底座的縫隙中,不停地滴出一滴滴惡臭的屍水。抬棺者右手撐著扁擔,左手則摀住鼻子,不得不加緊腳步快走。即使已是秋天,但悶熱的氣候讓傷痕累累的屍身腐爛得更快,加上棺木簡陋,又沒有足夠的金銀紙錢可墊塞。如依死者入殮的經驗,還必須在棺木裡撒上一層白灰粉,以防屍水滲出。但在這個砲火未曾停歇的節骨眼,為了村人安全起見,誰會冒著生命的危險去買些白灰粉來供往生者使用。唯一的冀望是趕緊把他們埋葬,以防止傳染病的衍生。或許是基於這些理由,才會出現屍水滲出的少見狀況。 在因陋就簡的同時,如果棺木沒有用繩索捆綁在那支粗大的杉木上,或許,僅憑幾支鐵釘來固定的底座,豈能承受屍體的重量。萬一沒有捆綁牢固,或是繩索斷了,抑或是底座脫落,一旦讓屍體掉出來,勢必讓往生者造成第二次傷害。在這個烽火連天的苦難時代,什麼狀況都有發生的可能,島民必須坦然面對,才不會為自己、或替別人製造更多的苦惱。只要往生者能入土為安,其他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當抬棺者把兩副棺木分別放進墓穴解開繩索時,同樣地,並沒有舉行任何一種儀式。來幫忙的村人都清楚,在這個兩岸軍事對峙的緊張時刻,軍方是不容許一般平民百姓在山上隨便點火或燃燒金銀紙錢的,以免讓敵人發現目標。於是,道士手搖著小銅鈴,帶領著孝男孝女以及親人環繞墓穴一圈後便告結束。兩個家庭雖然只是表親,但發生這種傷心事卻是始料未及的,因此也並沒有刻意地再分彼此。兩個孩子同時扮演著兩位往生者的孝男孝女,親戚也未曾計較什麼,只求能把親人快速地安葬,讓往生者入土為安,也好讓來協助他們料理喪事的村人能盡快回家,以免在這個無處可躲避的空曠山頭,遭受匪砲的襲擊而發生任何不幸的意外。 料理完阿順和翠嬌的後事,美枝含淚地指著神龕,告訴婉玉說: 「若依我們的傳統習俗來說,外戚的神主牌位是不能供奉在這裡的,但今天,生在這個烽火連天的亂世,我也顧慮不了那些禁忌了,總不能把妳母親的神主牌位放在荒郊野外,任由風吹雨打太陽曬。不過妳也要記得,將來長大後,如果有能力、有自己的房子,必須把妳母親的神主牌位迎回家供奉,這是為人子女者應有的孝道,希望妳永遠記住。」 「謝謝您,美枝姨,我會記住,我會永遠記住的!」婉玉說後,竟伏在美枝的胸前,失聲地痛哭著。 仔細地想想,如果不是這場戰爭摧毀翠嬌的家園,讓她不得不帶著孩子來表姐家避難,勢必不會死得那麼悽慘。而一生務農的阿順何辜?他可曾得罪了毛澤東還是朱德抑或是周恩來?為什麼共產黨的軍隊,竟用大砲把他打得體無完膚、屍首分離?而今兩人的葬禮,簡直比清平時富家人死了一隻狗還不如!他們能瞑目嗎?如果真有神靈的存在,就請他們直接從天堂,去找共產黨算帳吧!因為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們。 第二章 面對人生如此重大的驟變,儘管美枝心中有怨亦有恨,但必須忍受內心的悲痛和煎熬,含淚地挑起這個家的重擔,接受未來人生歲月的挑戰,更要負起兩個孩子的教養之責。尤其是婉玉這個可憐的孩子,父親生死不明,母親則喪生在匪砲下,已道道地地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雖然自己的夫婿也不幸罹難,家中頓失依靠,又必須扶養自己的兒子,這些都不是一個弱女子所能負荷得了的,或許不久之後,生活的重擔會壓垮她的肩頭。然而,她能看著婉玉而不管嗎?即使只是遠房表親,但面對這種令人悲傷的情景,她勢必會義無反顧地把婉玉拉拔長大。自己的孩子有飯吃,絕對不會讓婉玉挨餓;自己的孩子有書讀,絕對不會讓婉玉失學。惟有如此,始能慰九泉下的表妹。 婉玉小小的年紀,除了善解人意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在這個家庭所扮演的角色。雖然自小不是在這個家庭長大的成員,但在美枝姨溫馨的慈暉裡,在志宏手足親情的相待下,很快地就與他們融為一體,三個人相依為命。 經過四十餘天不分晝夜的砲戰,我方國軍是愈戰愈勇,共軍卻已精疲力竭,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透過廣播,宣佈「單打雙不打」。不管軍方的反應如何,這個消息對島民來說,的確是喜出望外。他們實在過怕了這種天天都要躲防空洞的日子,甚至還要冒著砲火的危險上山農耕或收成,全家大小才不會挨餓。如果共軍真能實踐單打雙不打的諾言,至少島民可以在二天之中,過一天安寧的日子,在雙號停止砲擊時,也可以放心地上山工作,或在近海的岩石上,撿拾一些海螺當佐餐。 反觀國軍弟兄,誠然是為中華民國而戰,為保衛這塊土地而戰,但他們有牢固的碉堡和坑道可住,既不愁吃又不愁穿,一旦因公陣亡,家屬還可以領到撫恤金;倘若受傷,有軍醫院可醫治,較嚴重者,可搭乘軍機後送赴台醫療。而島民呢?一旦人員傷亡,房屋被擊倒,農人不能上山耕作,漁民不能下海捕魚,商家無生意可做,家畜或家禽被匪砲擊斃,因此而三餐不繼、家破人亡者,他們要向誰去申訴或求償呢?儘管戰爭沒有贏家,但這場戰爭真正的受害者,絕對是兩岸無辜的 平民百姓。 大凡農家一些粗重的工作,幾乎都是由男人來擔負,美枝家也不例外。而今,夫婿被共軍的大砲打死了,志宏只是一個十二歲大的孩子,這個家的大小事宜,無形中全落在她的肩上。煮飯洗衣或餵養家畜家禽,對她想說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山上的「穡頭」,不是她這個弱女子可勝任的。可憐的美枝,為了家,為了兩個孩子,必須戴上「箬笠」捲起「褲跤」,重新學習「犁田」。 而犁田並非只是單純的一來一往,必須隨著播種的季節以及不同的作物,犁出各種不一樣的「田股」。譬如種花生犁的是「土豆股」;種高粱犁的是「露穗股」;種地瓜犁的是「蕃薯股」,施肥時還必須先「獻股」,然後再「撖股」,幾乎每一種作物,都有不同的耕作方式。目睹如此的情景,即使村人投射出一絲憐憫的眼光,但在農忙的時候,自己都忙不完了,那還有閒暇顧及到別人。美枝心裡清楚,與其依賴別人,還不如靠自己,於是她不畏辛勞,克服種種困難,慢慢地,終於學會全套農耕本事,雖然談不上專精,但勉勉強強過得去。倘若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磨練,往後勢必就能駕輕就熟,不必事事求助於別人,這點似乎才是她最感安慰的地方。 美枝為了不落人口實,經常地,她會帶著自己的兒子上山協助農耕,把婉玉留在家裡做些輕便的家事。然而,說輕便倒也不輕便,一個家庭的日常瑣事,亦非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所能擔負的。挑水、洗衣、煮飯、掃地、餵養豬隻和雞鴨,讓她忙得團團轉,但是,她卻未曾有過任何一句怨言,每一樣工作都做得有條不紊,甚至如有餘暇,還會提一壺茶水上山,一方面讓美枝和志宏解渴,另一方面順便幫幫忙。小小的年紀竟有如此的思維,並懂得為人處世之道,讓美枝倍感窩心。久而久之,美枝待她如同自己的親生女,甚至所受到的疼愛遠勝過志宏。 時光在匪砲的「咻聲」和「轟隆聲」,以及「單打」和「雙不打」的騷動中快速地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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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名閣江西行
走回剛才搭船的地方,解說員一直問我們要不要到對岸的象鼻山,大家興趣缺缺,因為去過桂林漓江,看著有小桂林之稱瀘溪河,不覺有什麼看頭,比之同為丹山碧水武夷山來,我是比較喜愛武夷九曲探幽,乘筏賞景的雅趣。 出了大門,都是商家,我們去參觀一家賣樹根雕刻藝品,雕刻得都很精美,價錢還好不算貴,可是大家還是純欣賞,有人乾脆去買冰淇淋吃比較實際,有些山產物品看看而已,就提早上車去鷹潭了。 回程時,小潘介紹來時匆匆未見的幾個山峰巨石,考我們龍虎山的十不得,拿了「天下唯一絕景」的卡片,又唱了江西人男女調情時的「十不要」,我們都是老女人聽了是笑得前俯後仰,通俗略帶色情的內容,有人可能比較保守衛道,認為這對女性是性騷擾,男歡女愛本天性,互相尊重有守節。 小潘因為有購物點,拜託給個薄面,讓他好辦事,我怕進老鄉珠寶店,明明就是推銷東西,還要說東說西、牽親引戚,又是台灣的爸爸、金門的姑姑,受不了,好了看要賣什麼貔貅,價錢講好,以為大家不會買,想不到大家還是失血,只是小東西,花個小錢給小潘個面子。 到鷹潭市區不到二十公里路,很快就到我們住的香江酒店,這家酒店就在火車站附近,而且就在鐵道旁,招治他們夫妻倆運氣特別好,分到一間就在鐵道旁,又是犄角,房間小不打緊,盥洗室就面對床,我們就抗議換房,同一樓都客滿,得到十二樓或九樓,我故意恐嚇服務生,隔壁房如沒人住,看著辦,那知我這草包真敲了隔壁房的門,想不到看著辦的人是我,房間跑出位穿內褲的男人,兇巴巴地問我幹什麼?說聲對不起,真想鑽個洞躲起來,原來今天是星期五,客人多。 用過晚餐,以為這兒是火車站準定是熱鬧市區,那知都是酒店飯館,大伙走到一家大超市,不想買東西逛了也沒意思,回酒店又是看電視,我們幾個相約到酒店對面的「良子足浴」,是家連鎖店,女生就我和雅容、圓目,三人一間,本想請女的服務,卻都是二十啷噹的小伙子,不知是力道夠,還是我們爬三清山腿腳還酸,一抓小腿肚,我們三個女人竟然哇哇大叫,九十分鐘真夠舒服,圓目直誇這家服務態度不錯,雅容說這家功夫技術有一流水準,我呢筋骨活絡全身舒暢。 四月二十九日天晴,以為會睡個好覺,早上一起床,大家都異口同聲,整夜都是火車聲,鷹潭火車站是浙贛、鷹廈、皖贛還有京九支線等四大鐵路幹線縱橫交匯,來往行駛的火車只要各一班,就有八回通過火車站,半夜寂靜,火車聲聽來更加吵人清眠。 這家早餐供應還真摳門,煎個蛋得自付,雖是一、兩塊錢,就讓人心裡不爽,奇怪鷹潭也是江西重要的交通樞紐,又是新興的銅業、能源和化工的基地,但菜色卻比一些小村小鎮來得差,是否勞動人口多,比較節省,以吃飽為主。 鷹潭到南昌車程約一個半小時,不趕時間八點半才出發,小潘又得介紹他們江西省的省會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