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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阿嬤唸菜歌金門鄉里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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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 張建騰/專訪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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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種作物都有花,每種花兒都有歌;沒唸書的老婆婆,民歌滿腹常吟哦!金門鄉間,時見奇葩,時聞妙音,讓人拭目,側耳;住在官澳的老婆婆李王玉愛,口中有唱不完的閩南詩歌、俚曲、民謠,聞者往往把老婆婆當成活寶貝。

李王玉愛會唱的歌主要是「憩跎歌」(七妥歌)和「高拐仔」(高甲戲曲),有「五更鼓」、「十二碗菜」、「十二煙花」,有許多是自創的、自編的或自己會的;最可貴的,這些歌兒,都是用道地的金門腔唱出來的。

李王玉愛家門口種著各種農家常有的作物;她說菜豆有歌,蕹菜有歌,甘蔗有歌……,每種花兒都有歌;不僅如此,雨傘有歌,手巾有歌,戒指也有歌,每樣東西都有歌!除了會唱金門話的歌,老婆婆也能用日本話唱歌。

李王玉愛時常唱著,哼著;本村的人或許習以為常,外來的訪客聽到後,不免讚嘆萬分,認為出自阿婆口中的「憩跎歌」,簡直就是金門的寶貝,文化的寶貝,應該要有人去紀錄和採集,而且需要熟悉金門話的人去做這件事。

菜豆有歌-菜豆開花長蘿蘿……唉,「歹」(難)聽啦!老婆婆在旁人的懇請下,才開了金口,卻又打住;她自己覺得她會這些歌都很「粗」,不打算唱下去。

禁不住旁人的鼓勵,老婆婆勉為其難,再度開口,唱的卻不是菜豆,而是蘆薈-蘆薈開花長蘿蘿,嫁無好尪不如無,甘心在厝做「姑婆」,「「有時有日」牽「孫」(姪)「出-外」(兩字快讀,音如踹)憩跎。

海菜也有歌-海菜毋洗「汰汰沙」,「蟾蜍抱柱」牡丹花-頂廳人糊紙,下廳人看我;阿娘喂!汝若真心假知意,師公若做好,不收你的錢。

甘蔗也有歌-甘蔗開花在「葉」(音如「哈」,唸第三聲)內,腳環手飾阮不愛,心內紊念「期摳排」。甘蔗開花「直龍聳」,小妹舉香謝天公,謝啊煙火十二棧,保庇阿哥「錢老探」(很會賺錢)。 

甘蔗雖然也會開花結籽,但需求的條件極嚴。甘蔗開花結籽對雜交改良品種很重要,但在生產上通常採無性繁殖,主要是用蔗莖作種。

在台灣民歌中,也有甘蔗開花的情歌-〈甘蔗開花親像竿〉:甘蔗開花親像竿,娘子祖家是唐山。獻出真情「吼」(hou7)哥看,免得「打呆」(扑歹)哥心肝。

金針也有歌-金針開花「卡直筆」(比筆直),梧桐開花照西日,憑你哥來不見伊,心肝捻斷「卡調直」(較乾脆)。

蕹菜也有歌-「應菜」開花似茶凹,台灣查某你不當交;交了絲線「斷半交」,小花斷「半逆」(半朵)。

蕹菜就是空心菜,閩南話稱為「應菜」或「甕菜」;花冠呈漏斗形,有點像牽牛花,開花後莖容易蔓延伸長。

菜頭(蘿蔔)也有歌-菜頭開花雙頭尖,麵線好吃「得-有」(兩字快讀)涮鹹(需要加鹽),「若慕」(若想要)與阿娘啊「修交」(相交,交往),褲帶「得-有」(必須)愛綁相連。

「褲帶丟愛綁相連」云云,頗有俚趣,但李王玉愛覺得很「粗」。她表示,這是「真正古早的料」,是這個時代沒有的。

雞髻也有歌-雞髻開花「君圇準」,「莫如」阿哥「欸呷昏」(會抽菸)。烏菸「呷落」(吸入)一半斤,嘴齒打折含血吞。 

除了百花之外,百物也有歌。戒指的歌是這麼唱的-一枚戒指「足」(這;這麼)好款,拔起與哥換玉環,「吼哥(讓你)鍬心(揪心;憂心)」足(實在)不願。

火車也有歌-一駕火船號三聲,茫茫邈邈隨哥行;哥阿一行「一叮嚀」,吩咐娘子歇「帳宮」(帳間);別人「緣投」(英俊)咱不應,念著(「景乍」(卡早;從前)相好情。一駕火船起烏雲,哥那「夜昏」四點要行船,娘仔無心較不悶,想了半嘴攏未吞。  

李王玉愛唱的歌,可能是聽來的,也可能是自編或自創的。少年時,她聽過高甲戲之後,每每能模仿戲中的角色唱歌-唱皇帝就是皇帝的腔,唱包拯(包公)就是包拯的腔。

剛嫁到官澳時,有人說:可惜「笑新婦」(瘋媳婦)沒唸書,若讓她讀了書,必定考第一名! 

她也曾應邀到村中的述美國小唱歌給小朋友聽;唱的是她自編的小曲兒-學生、學生啊,透早去入學;頭沒洗,腳沒洗,腳裡沒穿鞋;新衫不去穿,破衫拿來換;拿到學堂口,老師出來看;老師看到就生氣,你就得「度-外」(兩字快唸;義如「回來」)換。

為述美國小學生唱的歌還有-手舉掃帚掃「妥咖」(地板),掃了「妥咖」真清氣(真清潔);大粒汗「驅迭」(持續)滴,掃了若是不清氣,「一即會兒」(過一會),就會抓去!

李王玉愛有腰椎側彎及腳痛的毛病;她說,腳痛還要唱歌?會被人笑死!小鎮醫師是李王玉愛的老朋友,建議她開刀,否則難以根治。不過,她對小鎮醫師說,大醫院的醫師曾告訴她:你開刀需要五十萬元,你割菜有沒有五十萬元啊?

李王玉愛已經七十八歲了,她一生勤苦,最富有的,大概就是一肚子的民歌了。在她周遭的花花草草,事事物物,信手拈來,就是一首歌-有歌有曲「概」輕鬆,沒歌沒曲鬱死人,褒歌唱曲「四軌熟」(四處走),雷公「卡了」(雷擊)在草埔,烏鴉鳥隻拖去哺,並無親人湯看顧!

有歌有曲「概」輕鬆,沒歌沒曲鬱死人!似乎,人生在世,只要還能唱歌,生活或病痛再苦,心靈上還是輕鬆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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