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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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貓———永遠是身邊有貓,心中有愛
雨 貓兒站在窗口,凝望著,除了婆娑舞動的樹影,長長的街,什麼也沒有。午后雷聲隆隆。原本躁熱的街道,經過雨的洗禮,變得無比溫潤,宛如波光粼粼的河。 女人見了,臉上浮現出微微的笑意,也柔撫起那隻銀灰色的貓。輕輕打開窗,任綿密的雨滴迎風飄飛入室,浸濕她烏亮的髮稍,和貓兒銀絹般柔軟的長毛。 一會,雷聲變得猛烈,窗外的微雨,開始暴怒了起來,窗櫺剎時被烈雨擊打的啪噠亂響。窗裡的女人懷抱著貓,傾刻,消失在雨中。 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讓雨淋的渾身濕透的男人,牢牢捧著女人和貓的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在案前,也點上香祭拜。 叩 午夜響起一陣迫切的敲門聲,叩、叩、叩,像是來自陰間的催命符,她躲在被窩,嚇得渾身發抖。 答錄機如昔傳來男人渾厚溫柔的嗓音,小寶貝,吃飯了沒啊,要聽我的話喔,吃完飯以後,乖乖睡覺,等我回來。 哪睡得著啊,門外那越來越窒息的敲門聲,眼看就要穿牆而入,掐住她的脖頸,讓她不能呼吸。 當她驚慌失措,恨不得從房間遁走,家裡的電話,無預警響了起來,答錄機慌亂發出女子的啜泣聲,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很愛他,那是場意外啊。 叩門聲,消失了,整個世界,只剩下她的心,急促的跳動,撲通,撲通、撲通……。 貓 他送給她一隻貓。貓有雙水藍色美麗的瞳眸,眼神剔透晶螢,彷彿會說話。貓喜歡她,她喜歡他,永遠。 可送貓之後,他卻不告而別,沒留下任何消息。她十分傷心,時時刻刻向貓傾訴,對他無限的思念與不捨。 歲月匆匆流逝,她又喜歡上另一個他,甜蜜的對貓透露,同新歡的點點滴滴。 貓,張著那雙碧藍似海的眸子,深深凝望著她,似乎理解她的背叛,僅僅為了撫平內心的傷痛。 這天,她睡的很沈,她的貓,從床上躍到窗台,竄了出去,跟在新歡的背後,一如那日,尾隨她的舊愛,亦步亦趨,沒留下半點痕跡。 窺 她的眼睛睜得好大,握在掌中的望遠鏡,也是。對面窗簾緊閉,整日沒有動靜。 一會,有隻鳥飛進窗台,啾啾叫了幾聲,對面厚厚的窗簾,緩緩拉到一半,露出一雙貓的眼睛。 貓眼,碧綠而清澈,藉由望遠鏡聚焦,恍如多年前,她指間的綠寶石,閃閃發亮,那是他送給她的信物。 他說,她像他的貓,有雙美麗迷離的眼睛。即便是來世,也能穿透他的心。 又過了一會,貓的女主人來了,把沉重的窗簾,整個打開,她透過望遠鏡,清楚的看見,他像貓,正慵懶的,躺在女主人的懷裡。 午後書房 書靜靜躺在那裏,一隻貓,也靜靜躺在書的旁邊。整個房間空盪盪的,只聽見風吹過貓的耳際,吹開案前不知是誰的書頁,流轉的輕音。 午后金陽穿過閃爍的葉影,發現窗台上有隻小鸚鵡張開繽紛的羽翼,瞞著風,悄悄飛了進來,停在貓的身旁,發出嘹亮的歌聲,學風,試圖喚醒,書中沈睡許久的精靈。 貓,終於甦醒,靜靜躺在貓身旁的,架上數以萬計的書,也靜靜睜開惺忪的眼睛,微微打了個咳,聆聽起窗台小鸚鵡曼妙的歌聲,愉悅的,迎著午后溫軟的風,宛如百年前那樣,譜寫出,一首首動人的詩篇 躲貓貓 貓貓吃壞肚子,整天無精打采,到處東躲西藏,賭氣似的神隱起來。 起初,她沒理貓貓,還是忘情滑手機。可現在,叫了好幾回,還是不見貓貓的蹤跡。 她有些急了,開始在若大的屋子,各個臥室可能想到的狹小角落,不斷瘋狂搜尋,深怕她的貓貓,會像丈夫一樣。 那年,她總愛撫著貓貓銀灰色的長毛,才能安心入眠,丈夫好幾回跟她抱怨,妳抱著貓貓睡,那我該摟著誰睡啊? 她邊聽、邊哄著貓貓,只覺丈夫在吃醋撒嬌,一個字也沒當真。直到丈夫同貓貓一樣躲起來,猛然消失在她的生活。 餘年 男人得意的把墨藍色床單舖蓋在客廳的沙發上,覺得瞬間可以將夜空的星星溫柔的擁抱,宛如親吻那年的月色。 桌旁新買的復古咖啡機,正飄出濃濃的香氣,精巧的歐式雕花餐盤,安放著幾片甜美的馬卡龍,恍若輕輕一咬,即刻芬芳滿室。 而四周林立的書櫃,櫃子擺放的照片書畫,全是親朋饋贈的回憶與禮物。隨手一拿,便能聽見時光曼妙的旋律,往日的歡樂笑語,襲入耳際。 直到那隻貓,站了起來,沙發上的墨藍色星空,莫名飄起雪,落在男人同樣銀白的髮稍,沾滿灰塵的,每一個日子。 灰貓 她發現那隻灰貓出現在網路平台時,一雙衰頹的眼睛,突地亮了起來。 因為心急,沒等丈夫幫忙,就飛快按了鍵盤,定購下單,深怕有誰把灰貓搶走,平白讓她的期待落空。 可周末網路老當機,下單搶貨的,比比皆是,稍不留神,灰貓,竟然被人奪了去。 她前前後後,選定三家,按得手快要脫臼,總算,總算擄獲灰貓,也鬆了一口氣。 隔日如期到貨,丈夫代她簽收,表情凝重的,將灰貓安靜的放進儲藏室。 門才打開,有著藍色眸子的灰貓,一隻隻從櫃子上,摔了下來。那是女兒生前,最愛的抱枕,她送的禮物。 山中奇遇 入住老宅那天,山中的霧氣濃烈異常,高聳的屋頂,好像有什麼盯著他。村子的人大約回家取暖去了,窗外半個鬼影也沒,他把錄相機擺好,累得躺在床上休息,眼皮越來越沉。 出發前,總編耳提面命,要他務必拍到山村的奇聞軼事,最好能瞬間捕捉到靈魂出竅,那麼這期周刊肯定大賣,他的獎金也能如期落袋。 廢棄的山中老宅,靜得只聽見他微微的打呼,還有破敗的門被風吹的作響。偶爾,耳邊傳來幾聲林間野狼的低鳴。 天,越來越冷,夜,更深了,他睡得不醒人事,有道黑影悄悄從屋頂竄了下來,踩著無比輕盈的腳步,緩緩走到他的床邊。 屋內的錄相機感應到了,猛然擦一聲,照片剎時啪答,掉了出來,暗夜裡,只見那隻張牙舞爪的怪貓,正不斷啃咬爬滿他全身的鬼魅,也瞪大眼睛望著,面無血色的他。 備註: 初到雲南麗江的旅人,可曾注意過,蹲在灰瓦屋脊上的一隻怪貓?據說瓦貓有避邪鎮災的作用。因此,當自家大們正對面有廟宇或高房,認為不吉利,並會影響財運,帶來疾病災禍時,就會在自家房的大門和正堂屋頂安放一隻瓦貓,瓦貓怒目相對,可以驅鬼避邪、消災解禍,吃掉一切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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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的眼淚
金門的夏天非常炎熱,柏油路面被太陽曬的冒煙,此時阿成正在農地種菜,阿成從農地高處往底下的馬路望去,只有稀疏的車輛經過,水井離菜園有一段路,就看到阿成很吃力的從井裡打水,一桶一桶的提著去澆菜,汗水一滴一滴從阿成臉上滑落,黃昏時刻有如鹹蛋黃般的夕陽斜掛在天邊,總算一天農地的工作完成了,阿成趕著牛車從農地回家! 春霞是阿成的養母,春霞的先生很早在二戰時期為躲避日本徵軍夫,搭船逃往南洋地區去避難,從此音訊全無,是生是死春霞也不知道!春霞自己獨守活寡,在親戚促成下,堂姊將其一個女兒景惠過繼給春霞當養女,與春霞做伴,也可以說是春霞的童養媳! 早年阿成是在料羅港當搬運工人,由於父母親雙亡,後來在朋友促成下被春霞收養為養子! 春霞對阿成視如己出,並在春霞的做主下,娶了春霞的童養媳景惠當妻子,由於春霞一直有為祖先留下香火,傳宗接代的觀念,以致連續六胎都是女兒,終於最後一胎生了一個兒子,才停止生育! 家中連阿成共有十口要吃飯,應該說是十二口,後來因春霞的親戚老婆得了不治之症病逝,先生也因思念太太之情,想不開,也跟著老婆走了,春霞便收養了他們留下的一對兒女!家中十二口人都要靠阿成一人獨力在農地幹活種菜! 美慈及美慧是這個家的長、次女,正念國中階段,也由於家中這兩姊妹書讀比較多,因此家中事務美慈與美慧均有參與討論! 由於家中小弟是唯一的男丁,特別受到春霞、景惠與阿成的疼愛,造成姊妹都認為阿嬤及阿爸、阿母只疼愛小弟一人,每當吃飯時春霞總是將肉夾到小弟的碗中,看到姊妹眼中真是不是滋味! 在過去時豬皮是不值錢的,買肉時向攤販要豬皮,通常都是用送的,每當家裡買肉時,吃飯當中就看到阿成只吃豬皮,肉都是留給小孩吃,一次美慧問阿爸為什麼不吃肉,阿爸總是回答;阿爸喜歡吃豬皮!當然看到美慈與美慧眼裏,當然知道因為家裡貧窮,無法天天買肉來吃,家裡買肉時,阿爸為了將肉留給我們吃,才會說自己喜歡吃豬皮! 阿成日復一日的到農地種菜,也因過於勞累,阿成右邊腹部長了一個腫瘤,起先阿成也不為意,繼續在農地辛勤的種菜,但腹部的腫瘤愈長愈大塊,終於阿成無力起床到農地幹活! 後來在春霞及妻子景惠陪同下,到花崗石軍醫院看診,由於當時金門醫療品質不佳,花崗石軍醫院已是金門最大家的醫院,花崗石醫院裡的醫生將阿成的腫瘤切片,送回台灣作檢驗,因當時金門並沒有飛機,來往台灣都要靠海軍軍艦運送,因此等檢驗報告送到金門,可能是一個月過後,最後檢驗報告終於送回花崗石軍醫院,經醫生向春霞及景惠說:阿成得的是肝癌,當時花崗石醫院並沒有化療儀器,得了肝癌等於得了不治之症!醫生對春霞及景惠說:阿成在世的時日不多,他喜歡吃什麼,就買給他吃! 當下春霞及景惠真的是晴天霹靂,家中經濟支柱倒了,未來一家十一口將何去何從?想到這裡春霞與景惠淚水不禁的流下來! 當時蘋果都是從國外進口,蘋果可說是奢侈品,在台灣買蘋果就已經很貴了,更何況金門任何的物資都要由台灣海運過來,要買蘋果那更是比台灣貴很多,春霞與景惠每天買一顆蘋果給阿成吃,一顆蘋果要價一百元,在當時一百元是非常的大,可以買很多的肉,因為阿成所剩時日不多,因此買很貴的蘋果給阿成吃! 美慈與美慧得知阿爸住院於花崗石醫院,利用期末考第一天考完試的中午到沙美搭公車,她們也不知道要如何搭公車去花崗石醫院,就在不斷的問路情形下,經過一、二個小時的轉車,終於搭上會經過花崗石醫院站的公車,到了醫院,問了護理站,在護士告之下,美慈與美慧找到了阿爸的病房,走進病房就看到阿爸虛弱的躺在病床上,臉色非常的蒼白,阿爸還是打起精神坐起來,招呼美慈與美慧要不要吃蘋果,當下美慈與美慧覺得這麼貴的蘋果是要留給阿爸吃的,便問阿爸身體有沒有好一些,阿爸故做鎮定的回答說:阿爸身體好很多,妳們不用擔心!阿爸拖著虛弱的身體送美慈與美慧到醫院門口說:憨嬰啊,妳們趕快回去讀書,明天還要期末考,醫院不是好地方,不要久留,趕快回去!當時正值金門冬天,天氣非常寒冷,只看到阿爸穿著醫院單薄的病服,並揮手叫美慈與美慧趕快回家,美慈與美慧正站在阿爸的側邊,看到阿爸的眼角泛著淚,阿爸是愛我們的,美慈與美慧不禁流下眼淚來! 最後阿成在彌留之際回了家,美慈與美慧在學校老師通知下回家,回家後就看到阿爸緊跟著握著阿母景惠的手,阿爸的手慢慢的鬆開了,阿爸終於放下他所有的摯愛,安祥的走了!阿爸再也不用承受肝癌的痛苦,對阿爸而言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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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見商機
恆春有名的綠豆蒜,因撥了殼的綠豆形似小蒜瓣而名為綠豆蒜,這道清熱退火又消暑且具飽足感的甜點,在地瓜粉的勾芡,加入桂圓肉的調味滾煮後,真可說是道平價實惠又引人味蕾興發的庶民小吃。每每到恆春老街,或車城福安宮後方的小吃攤時,總會吃上一碗當地這深具飲食文化特色的綠豆蒜,儀式般的,才飽足著離去。 那天,就在早市的一個攤販處乍見一小小桌面上竟擺滿著一杯杯全是$25元的綠豆蒜販賣著,買來一吃,哎呀,真是「物超所值」哩!那桂圓肉不少,那甜度甜而不膩,那勾芡粉也調和得很是勻稱而不黏稠,就此,無須大老遠的行旅,在這小攤販處,銅板價$25一杯,就總讓我滿口滿足極了。 好奇的問那坐五望六之齡的老闆娘,妳是恆春人嗎?要不怎麼會調煮出如此美味可口的恆春美食?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有一次到恆春玩,吃了一碗,那時就感到很有趣的想說,我回高雄玩看看,煮來賣,做個小生意,小本生意做不起來也無妨,那知道,我竟然越煮越好吃,越煮越多,顧客就被我的好吃綠豆蒜給『勾住』了,尤其是禮拜天,量煮得再多,11點多就全賣光了,真是開心,那次旅遊後,我從一個沒收入的家庭主婦,變成一個可以半天在早市做生意有不錯的收入,又能兼顧到家庭料理的攤販,真沒想到那次的玩玩走走吃吃,竟然讓我『商機興隆』、『荷包見財』,實在是太感恩,太高興了。」老闆娘,很是喜樂的「心得感言」著。 旅遊見商機讓她增加了財富,真是好,好在於,這老闆娘有著「勤勞實做」的行動力,以及「闢財開源」的商機嗅覺,這「趨利納財」的「眼光」,真是,讚!讚!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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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過是一場空
最近在網路上瀏覽些新聞、或點擊了網頁推薦的文章等等,也刻意搜尋一些關於心靈成長類型的文章或影片,就這樣接觸到了楊定一博士所倡導的內容,開始閱覽他於影音頻道上的影片內容,甚至也買了他所著作的書籍回來閱讀,讀完了,還想繼續再購入博士所撰寫的其他主題的書籍回來閱讀,直到今日感覺漸漸明白了楊博士的用心,也又一次幫助了自己解開心頭上的各種結,彷彿比以往有了更多的「放下」,真正有感的「放下」。 其實起初剛接觸時並不太懂得楊定一博士所提倡的內涵,甚至還有些排斥,畢竟這和往常自己經常看的心理勵志不太相同,更與現代盛行的積極進取、獲得功成名就、如何達到高效率、高效益,或與這個物質世界的一切,都有著相當大的不同。原來,許多我們所追求的人事物、許多可能困擾著自己的煩心事,其實都只是頭腦裡的產物,一切其實都是可以不必要承攬在自己身上的事物,其實我們可以有著更舒適、自然的心態,真正用著沉靜喜悅之心來體驗這個世界。 「念頭其實是工具,並不是代表著我們的人生,也不代表我們的價值。」人世間和這個社會的組成建立在物質名利上,在這一生的過程中被灌輸著太多「應該要」的事物,如果沒有達到就會被貼上了標籤,或許在這個物質世界中,人畢竟得生存,仍是要適應並且遵循著些法則,難免是需要多方考量的,然而這些所謂的「目標」,或是所謂的「應該」,其實並不是人人都需要的,甚至是不需要的。我們擁有了多少金錢、獲得多少名聲、是否婚姻美滿、是否子女飛黃騰達、是否性格必須只能開朗……諸如此類的所謂的「成就」,我們認為擁有這些即代表自己是否成功了,是否就活得值得了,但是,其實這些都「不代表」我們存在的意義,亦「不代表」我們身為人的價值。假如我們這一生沒有所謂的大財富、沒有組織家庭、沒有生養孩子,都好,我們這一生並不是為了財富、不是為了生孩子等等而來的,一切都是剛剛好的安排。 現今網路上充斥太多被奉為圭臬的文章、價值、作為,過去的自己其實也是將自己所喜好的想法納入了自己的腦袋,其實包含現在自己正在訴說的內容,不也是將楊博士的內涵納入了自己的腦中嗎,但我想,差別或許就在納入了之後,自己對於這個世界、這個社會運行的價值,這個「自己」在面對一切的時候,是否能夠分辨得出這個生命的含意。「其實我們什麼都不是」、「人生其實沒有目的」。 「不是否定人間,而是從人間繼續打開,打開到一個更大的範圍」,許多人會產生疑惑,既然我們存在並不具有意義,一切也都是虛幻的,那麼我們還要努力什麼、還要有什麼目標呢?其實並不是因此就否定掉人生,而是一種「明白」,明白這個生命即是無意義,那麼就盡情地去完成能令自己歡喜的事物吧,好好照顧自己的健康,凡事不過量、一切取得平衡,若是遇見了困難,就接受它,接受路途並不順利、接受事情不如自己所願、接受一切發生的美好與失落,透過「參」和「臣服」,接受了一切,然後放下、讓自己淡然,因為什麼事都沒有,一切也都是剛剛好的存在與發生,這些的好與不好,只是單純的存在,不代表我們個人生命的價值,一切都只是剛剛好發生的存在。 那,什麼是「參」呢?其實即是將原本都用腦思考的我們,放下心來,把專注力放在心上,問自己:「我是誰」,一層一層、一一檢視問著自己,是誰正在有這樣的想法?感受到不開心的是誰?想擺脫負面和憂傷的又是誰?都是「我」,那麼,「我是誰?」一一回歸到最深處的地方,直到最後發現,一切都不是,生命早已透過各種經典說了我們這一生空著來,離開時也是什麼都帶不走,生命的一切的組成不過是從出生到現在記憶的累積而成,而我們卻認為那些「就是我們」。因此,把這些拋開,把世俗的標籤撕下,放下後,我們都是最真實、最自然、也最完整的自己,然後放心接受。 說來其實有點不容易懂,甚至很難用言語表達,許多只能用感受、體會楊定一博士的內容,不好說自己是否參透了多少,現正當下的自己也正在一點一滴持續地體驗和感受,當然,不開心地念頭和情緒仍是會產生的,但就讓自己接受正在感受情緒的自己,接著從中醒來,「一切都是剛剛好的發生呀,一切也都會沒事的,因為宇宙不會犯錯,一切不過是頭腦的產物,其實生命本質中,一切都沒事、一切都是好的呀。」於是就這麼樣告訴自己,相較於以往,能感到更輕鬆地面對、也較快速回到平靜的心態了。閱讀楊定一博士的書是一種只能用心感受去明白、去參透的過程,放下用頭腦嘗試理解的部分吧,讓心放鬆、讓心打開,接受一切的發生,相信自己內在的力量,一切都會是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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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兵文學」生涯
就否定面立說的論者,則以葉石濤、白少帆、彭瑞金、王拓為主,葉石濤說:「不幸,他們的文學來自憤怒和仇恨,所以五○年代所開的花朵是白色而荒涼的,缺乏批判性和雄厚的人道主義關懷,使得他們的文學墮落為政策的附庸,最後導致這些文學變成令人生厭的、劃一思想的口號八股文學。」 秉持折中態度的論者隱地,則說本階段「作品有血有淚,真實感人,然而時日一久,逐漸演變為主題重於一切,口號充斥於一般八股之中,毫不講求技法,導致後來一般人對『反共小說』的排斥心理。」 究其實,以上正反雙方的評騭,都是事後諸葛,彼時,官方政治及社會型態上一言堂,反共懷鄉文學遂在多音交響的文學主題類型裡脫穎而出,取得宰制力量,成為那個時代唯一的高音,是不爭的客觀事實。而那些反共意識型態及主題掛帥的文本裡,大部分並沒通過時空及文學檢驗,也無可諱言。 日後,繼而由這時代唯一的高音裡,漸而引起了不少作家的自覺及反彈。即使如朱西甯曾摛文自我辯護(話說回來,這不正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他在1994年1月3日中國時報人間副副刊〈豈與夏蟲語冰〉一文為自己寫作生涯作一番回顧時,提到反共文學的議題:「自五○年代中後期至六○年代初期,這期間我的作品多半收在《鐵漿》、《狼》、《破曉時分》三部集子內,就我所拜讀的相關評文論者多將之定位『懷鄉文學』,都只因這些作品大抵取材於清末民初事之故。以取材的時空來為作家作品定位定名分,且作取決的唯一依據,自然不合宜。無視於思想表達內剖析,復無能於意境露的解讀,應是論者的懶與粗,尤凸顯其學養不足與眼光短淺。」儘管如此,那麼我們要問,為什麼朱西甯絕口不提自己處女作短篇小說集重光文藝出版社,1952年初版的《大火炬的愛》呢?根據台灣五○年代文學專家應鳳凰教授所言,曾經有某雜誌約朱西甯為此書寫篇稿子,朱西甯怪起主編「真是哪壺不熱提哪壺!」他認為這是自己「不堪回首的幼稚之作」。儘管當時名家陳紀瀅為此書撰序,朱西甯當時確為政治任務及意識型態所拘限,這是事實,即如〈贖罪〉〈糖衣奎寧丸〉〈拾起屠刀〉三篇,反共意識明確,「致力揭發中共貧窮、屠殺、無人性」,「描寫鐵幕黑暗及共黨可怖的欺騙手段。」 朱西寧此舉,以今日之我,反昔日之我,或竟無必要。文學風潮和社會意識型態息息相關,二者結合為一總體性。我個人的看法是,文學主要是一種表現,即使政治主題掛帥,表現得體,照樣是佳作。即如張愛玲的《秧歌》和《赤地之戀》,姜貴的《旋風》等小說佳構受到讀者的喜愛與推崇那樣。因此依我個人看來,反共文學或老兵文學理應更受正視,應擺脫時代及政治侷限及意識型態的包袱,最後再以文學表現為最終考量的依據。 反共文學、懷鄉文學、戰鬥文學、大兵文學、老兵文學,且魂兮歸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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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喜好
生了病之後,才逐漸意識到這些年來你對我所做的種種迫害。過去,我常常為了滿足你的私慾,而傻呼呼嚐盡各式各樣的酸甜苦辣。 也許我自己也該負些責任的,全怪你其實並不公平,畢竟我們在一起那段甜蜜幸福的時光……,很值得回味。 不然呢?誰叫我倆都貪圖享受又愛玩弄刺激,誰是誰非很難界定的。 都怪你啦!人家好懷念吃完麻辣鍋再去吃剉冰的滋味喔!失去味蕾的感覺真的很糟耶!乏味的人生! 早晨的陽光和煦,清亮的鳥叫聲讓我大夢初醒! 「老婆,今天天氣真好!晚上我們去吃妳最愛的麻辣鍋!」「不!我決定要吃養生鍋。」 「Why?」「因為剛剛我的大腦跟舌頭連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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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飯之輩 ─致55歲吃喝玩樂團 半百輕扣的饗宴開始,62、65、68同學們,就座囉
第一杯 往事 掀開這一籠青春韶華的回首宴菜 品的是歲月人生竟味 嚐的是笑聲苦淚一路風塵 佐的是55歲花花滑過幾許皺紋白髮 曾經教室朗朗書聲 桌上生吞活剝歷歷傳說鮮著油菜香 比陳年醬汁還陳的往事說給誰聽 順箸翻剪每頁摺過私密的記憶 流浪多年暗自心跳像一隻秋蟬薄翼 煎釀三年熬煉一生 沒有前程的前程宴請半百後的我們 乾了第一杯 那些風花雪月曾經的事 第二杯 風塵 拆開煮著清湯掛麵的暗潮湧動 沸著初戀熱夢涼著晚風 一切就是花椰菜加豬肚蘿蔔湯而已 雞頭魚尾能雲淡風輕笑對每寸心事侃侃訴說 僅管封肉彈起牙根味蕾的恣意昂揚激越很久前的眼神 淘洗所有意氣風發舌尖塵事 那薄如腐衣炸過脆度剛好激起18歲的青春痘 鳳凰花飛驪歌輕唱日子很遠了 長揹書包牽著豔豔紅日炫耀書寫情箋 他們說鳳梨甜湯是戀愛滋味 切了六月辛馥交織山海誓約後 收尾禮餅酥炸整個小島的離別 乾了第二杯 那些娓娓也扯說不完的雄心壯志 都在登陸艦煤油味艙底上下翻攪吐訴著呢 第三杯 行腳 搬開折舊半百石頭走到自己路上 夢想包裹起來當成行腳背囊撐著 三不五時吆起同遊清清舌苔味蕾洗洗眼 金門泛飯噌完一輪轉對岸先是金許園(油嫩烤鴨) 再來小明店(大盤蚵炒麵) 喜悅小館也不錯(燒雞、芥菜飯) 輪值當東是爐主 吃喝玩樂2.0變青春不老 既是不老那就青春 行腳路線逐次印記每個歡樂符號 所以廈門豪情酣醉撕啖的烤全羊 汀州冒著冷汗閉眼吞下的奇怪野味 還是鐵爐港鱻著的海料 都是人生後場一回回饗宴每回不能略過的58度陳箱壓底金門味 終究要有好漢解剖腹來相見 要笑要哭隨在依的塊肉碗酒瘋 也要引吭高歌唱起青春曲的心花 每個懷念音符埋在陳舊記憶體 被捻亮的眼神開啟一則則夢時代悸動 讓歡笑唱我們的歌 註腳我們一起努力走在自己的路上 這個時候就要澎湃一點 乾了第三杯 當還活著能動能吃能喝能唱又能走的時候 (稿費捐華山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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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兵文學」生涯
第37個玩笑:楊國棋 楊國棋,湖南武崗人,四十七年在金門退役,娶當地兩度喪夫婦人魏氏為妻,以挑糞等苦力撫養一家六口。其幼子即為知名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楊國棋八十九年病逝台北中興醫院。 那來接引的輓歌半點兒也不咆哮 忘川前的另一種河流,溫柔 但迅如奔星,在千萬分之一剎那滑過 右眼剛栽下桃樹一株 左眼已桃林綿延而去千里 在一枚凝視著你的瞳目,你把自己望見 殊美的笑語如梭,穿過你身子 你的身子再穿過笑聲 織成一方錦繡 而在世界這頭 你卻只是遁走成一則眾人傳說的 大漠孤煙直 這首詩寫的對象是楊樹清尊翁楊國棋,在《兩百個玩笑》詩集裡比較特別的一點是用偏正向喜劇感的筆調寫。這首詩的原意是這樣的:我想和整本集子裡偏悲劇的語調作某種平衡。在長庚醫院,我見過那時已無法言語的楊國棋先生。我俯瞰著他,感到他勞苦的一生來到終點。那時候我應該還是用悲憫其坎坷人生的心境來凝視著他的,沿續著這心境我寫下一首,寫完後我總感到哪裡不對勁,最後我重寫成了上面這一首。我用較正向的眼界來審視楊國棋這位老兵,我覺得他因為無愧於心、盡了自己的本分,所以在某一時刻,他會感到此生美好而值得。所以我才寫下為全詩定調的第一、二段詩句:「那來接引的輓歌半點兒也不咆哮/忘川前的另一種河流,溫柔/但迅如奔星,在千萬分之一剎那滑過/右眼剛栽下桃樹一株/左眼已桃林綿延而去千里/在一枚凝視著你的瞳目,你把自己望見/殊美的笑語如梭,穿過你身子/你的身子再穿過笑聲織成一方錦繡。」也就是說,我第一遍寫得太悲太怨太苦,第二遍能捨能喜能得了,原來的「李樹」也改為「桃樹」,不過我這時仍為那句「你卻是遁走成一則眾人傳說的/大漠孤煙直」裡的「傳說」是否改成「口中」或「眼中」費思量;有一回我與文友相聚,菩提和楊樹清都在場。「傳說!」菩提一句話幫我拍板了:「傳說好!大漠孤煙直寫得好!」 第200個玩笑:金沐雲 金沐雲,陜西寶雞人,七十九歲,民國三十八年偕妻子從南京、江西、福建、廣東,一路南逃,半途妻子走失。他於來台後另娶,然終忘不了元配妻子,七十七年後,幾次回大陸循當年逃亡路線重走一遍。 杜鵑不信東風追喚不回 你則不信那個青春殘酷的故事 雖然誰也早就提過 且魔力的神話和什麼信仰都拯救不了你 你卻說步上岔路的夫妻並不是你們 那年冬天的一根薔薇的刺還留在指尖 彷彿提醒你,記住 薔薇的美,但要忘掉薔薇 被我安排在全書之末的這首詩,是有其用意的。詩的主角是家姊夫的父親的故事,他作過台灣前省政府主席陳大慶的秘書,從大陸逃到台灣時,認識了後來的妻子,他心中始終有一根刺,那就是前妻。「那年冬天的一根薔薇的刺還留在指尖」我這樣模擬著。但我勸這些老兵要勇敢走出命運及傷痛,「要記住薔薇的美,但要忘掉薔薇」。這是從根本斬斷的對生命的大開解。 我是四年級生,八二三砲戰後來台又住在內壢居廣一村,除了居廣一村,那附近環繞著篤行五村、自立新村等好幾個眷村,朝夕相處,耳濡目染下,我對老兵文學情有獨鍾,從七○年代到最近,橫跨四十年之久,始終念念不忘這類素材及議題,即如前年底(2020年12月30日)我還在聯合報副刊專欄【七步微論集】寫了一篇短文〈老兵文學遺珠〉,這篇小文重點是講兩位被遺漏的老兵文學作家,即蔣勳和三毛。我認為這兩人都只憑一篇散文便足以獨占鰲頭。我在文中說:「蔣勳是憑〈四郎探母〉,寫他年輕時在官校遇見的某老兵,蔣勳問他姓名,老兵連連笑說名字「不重要!不重要!」隱埋著民國老兵時代及個人的悲劇。因國軍早年有抓壯丁及冒名頂替陋習,被抓的壯丁隨時代、命運凌遲及流轉,往往沒有真實身分,難怪那名老兵說名字不重要。蔣勳〈四郎探母〉劇力萬鈞,較之張拓蕪的「代馬輸卒」系列尤有過之。三毛則是憑其〈吹兵〉一文,〈吹兵〉寫一個炊事兵對三毛小女孩那投射性的父愛,卻遭人誣陷為變態,寫盡老兵親情失落下那深沉的悲哀,三毛此文筆鋒足可力奪群英。」 即使不少文壇名家也在書寫、也在關注老兵文學,但老兵文學--眷村文學應包含在這區塊--和之前的大兵文學或說反共文學,都先後一樣地在台灣文學史上遭遇到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景境。 依歷史時空,大兵文學在先,老兵文學在後。大兵文學和老兵文學可以依歷史時空區分先後立論,但也不妨總體性作一通稱。而「大兵文學」應該是「反共文學」、「懷鄉文學」、「戰鬥文學」的另一種別稱,只是日後在文學史上漸漸被「反共文學」一詞所取代。這些用語各有其喻意,但我們這裡只取其最大公約數的「反共文學」。反共文學出現的歷史時段,盛行期約莫落在民國四十到五十年代,那是一個國府撤守來台、兩岸仍大小戰役不斷、對共產黨席捲大陸餘悸猶存的年代。局勢所迫,國府官方多方鼓勵、宣揚反共的思想教育,文學被賦予了這方面的特定任務,此其一;其二,隨軍撤退來台的大陸籍作家深受骨肉分離、背井離鄉苦難,不免心懷故鄉。綜合上述兩者,以軍中及大陸各省籍為主,如尼洛、司馬中原、段彩華、朱西甯………等大批作家,開始從事一連串反共與懷鄉文學的創作。陳紀瀅的《荻村傳》、《華夏八年》、張愛玲的《秧歌》、《赤地之戀》、潘人木的《蓮漪表妹》、鄧克保的《異域》、王藍的《藍與黑》、姜貴的《旋風》等等都可歸屬在內,都是當年的代表名著。 這些文學著作,儘管有一部份確是佼佼者,張愛玲的《秧歌》、《赤地之戀》、司馬中原的《荒原》、朱西寧的《鐵漿》、姜貴的《旋風》等等都通過時代及文學的考驗而留存下來,但很不幸的,大部分苦難血汗之作卻漸漸被時代、社會給拋忘了。用許多作家的文學術語感嘆是,只有議題或概念而未能形諸典律,在文學史上被政治及某種社會意識型態給輕忽,竟無法佔據一重要位置。 我痛切思考這其中隱幽,認為主要原因受下面兩點影響: 其一,反共文學和現代主義文學在台灣文壇出現時代有部分時間互相重疊,一般認為反共文學在1950年代初期到1960年代中期,現代主義風潮在台灣文壇的高峰則落在1950年代中期至1970年代,相對於50年代台灣文壇賦予其政治任務的高音--反共文學,現代主義文學顯然更具時代風潮與文學純粹性,反共文學受其歷史任務的侷限的終結而漸落下風。或有論家說反共文學與現代主義文學存在著一種共生、依存狀態,是一種亂世或說末世光景的的一體兩面。 其二,反共文學較具政治、戡亂性質的階段性任務不免有著公式化弊端,甚至說虛假性,終竟使其自我反對致盛極而衰。所以說,在台灣的現代主義文學,主要應該是對反共文學的反動、亟思在精神心靈上另覓出路。(日後,許多昔日曾經寫下許多反共文學的作家也逐漸自我揚棄,甚至噤聲不提這段時期的文本。稍後,我們不妨試舉當年軍中反共文學作家之一的朱西甯為例) 2005 年《東華漢學》第3期,江寶釵〈重省五○年代臺灣文學史的詮釋問題/一個奠基於「場域」的思考〉一文對此有詳實且正反雙方評價的剖析,文中舉隱地《近二十年短篇小說選集編目》劃1949年到1955年為反共文學的第一階段,文學的荒原時期。第二階段係1956年到1960年是文學從荒寂進入繁榮的過渡期,都以反共意識為主軸。就反共文學持肯定面立說的論者以劉心皇、周錦、司徒衛、公孫嬿、張素貞等人為主,而日後齊邦媛尤為稱揚,她說:「光復後十年間,臺灣文壇上質量最豐收的是被稱為『懷鄉文學』的作品。古往今來人類對家鄉和往事的懷戀一直是文學的主要題材。……它們(小說)各自以相當完整的結構,比較超然的態度,由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文字風格記錄 甚至分析了那個多苦多難、血淚交迸的時代。」她在民國78年7月26、27日聯合副刊上發表〈反共懷鄉文學是傷痕文學的序曲〉,此文末特別提及台灣的反共懷鄉文學中的拔根之痛,歷史意義之大,勝過大陸的傷痕文學。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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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綿
娟如春,秀如秋 因為純粹,所以幽香 在最美的時候,遇見妳 全然的綻放,連讚嘆也多餘 因為太美,怕來不及 來不及再看一眼 妳便離開,所有…… 四時開落,悲喜無聲 只好,先預習著 告別的姿勢 含馨屹立,昂颺極致 在星河亮麗,盡頭 等候,無盡時 留芳,待續春 拈花,再微笑……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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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情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這是當年學生時代標點符號考試常會出現的題目,標點符號落在不同的地方,就會產生大異其趣的解讀,將賦予另一種意義。而我每每喜歡將它標註為:「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喜歡下雨天,雨可以把爸爸留在家裡陪我,無雨的日子,他從事挑磚、砌牆、抹壁的泥作工程,一遇到下雨天就無法上工,這時爸爸就會待在家裡,但這不代表他就無事一身輕能好好休息呢!雨天裡的他可沒能閒著,反倒更加忙碌了。一大清早,他肩荷起鋤頭,頭戴上笠帽,在斜風細雨中下田工作。粽葉編成的斗笠已褪色且斑駁,甚至有些粽葉已經鬆脫隨風飄動,擋擋太陽或許還勉勉強強,至於要發揮這檔雨水的功能,可能只剩下一絲絲的殘值,但這頂斗笠仍然不畏風雨陪伴著爸爸,是最忠心的好夥伴。雨中的爸爸,賣力的鏟除田埂上頑強的牛筋草,鏟得雨珠與汗珠齊下,緊接著又去挖掘清理灌溉水渠裡的淤泥,還得赤著腳下到水圳去除雜草,方可保持灌溉時行水的順暢。在雨中東巡巡西看看,忙上忙下,當走進屋裡時,衣衫總是濕漉漉的,但他總是先甩甩笠帽,將它好好地掛上之後,才會喝口茶稍作休息。 當爸爸在雨中挖田掘地時,偶爾會有意外的收穫,可以順手捕捉到巨無霸的田蛙,當我們看到這些活跳跳的肥美田蛙,就會興高采烈地衝到屋旁的小菜園採摘九層塔,將牠們與九層塔一起烹煮為鮮美的清湯,一家人共同享用熱騰騰的飯菜,雨天的淒冷早被驅之屋外,這可是雨天獨有的享受。小時對田蛙清湯有著獨特的偏愛,因為取得大不易,但是,對今日市場唾手可得的養殖巨蛙,竟望之卻步,無法用牠來烹調鮮湯,或許是缺少了一份「雨情」的連結吧! 另一種野味也是雨天特有的料理,這美食的來源必須在雨停之後,穿上小雨鞋提著小鉛桶,走進菜園裡去翻找,或是到樹林邊去尋覓,趁蝸牛難耐潮濕出來透氣之際,眼明手快的將黏稠稠的蝸牛一隻隻撿拾起來,輕輕的將牠放進鉛桶裡面,以免一不留神將他脆弱的屋殼弄破了!當桶子裡沉甸甸之際,才心甘情願地踩著水哼著歌,小心翼翼地穿過濕濕濘濘的菜園泥地,一步一步沿著田埂緩緩的走回家。凝視著滿桶子的蝸牛十分有成就感,不過仔仔細細的處理起來煞是費工夫。首先必須敲破牠圓錐形的殼,再輕巧支解為可入菜的部分與餵食雞鴨的下雜,滑溜溜的螺肉須加粗鹽搓揉,才能除去濃厚黏膩的稠液,一連反覆搓鹽清洗三~四次之後,再以滾水汆燙,最後下鍋與薑、酒、辣椒、蒜及九層塔大火快炒,不一會兒香氣四溢令人垂涎的炒螺肉正式登場。菜一上桌,大家的眼神充滿期待,舉箸停頓半晌卻捨不得立刻搶時,因為這是經過辛苦彎腰撿拾,歷經繁複處理手續後才得到的犒賞,絕不能狼吞虎嚥,一定得要慢慢的,細細的品嚐才行。這時爸爸會將自產自釀的葡萄酒擺上桌,酸酸甜甜的葡萄美酒與香辣Q彈的螺肉真是絕配,也是雨夜的醉美饗宴。 短暫的晚餐只是稍作歇息的片刻,爸爸快速梳洗之後,又是一刻不得閒,他會將日前所砍下的竹子剖片,取竹子的青皮修整成竹篾條,竹篾條的寬度厚薄都要相當一致,再取竹篾條經緯相交疊做成既緊密耐用又美觀的畚箕,有時也會製作雞籠或秧盤,爸爸以那雙粗糙的手,編織一個又一個富有藝術氣息的精緻農具,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本領與智慧結晶,匠心獨運的工藝師也必須以此功夫紮根。雨夜微涼,燈光昏黃,以新鮮青竹編成的器具仍留有竹子的韻味,古人常說無竹令人俗,那麼農舍田家可都絕非俗人之輩喔!爸爸就像竹編工藝的匠師,也是無人能承襲此技藝的孤獨師傅,手上一道道細細的傷痕印記,全是為了給妻女舒適與溫飽,是他為家奮鬥的徽章。 當父親離我們遠去時,那些曾經伴隨我們成長的竹編農具,也已完成了它們的使命而徹底引退,但每每在市集與仿古的竹藝器皿相遇時,往事卻如繪於心,總憶起那份純樸的竹韻親情。雨天,沒有桂花飄香,卻有濃濃的親情召喚,窗前的我想念著那份雋永深厚的雨情與親情。下雨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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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兵文學」生涯
回顧自己的文學寫作生涯數十載,主要分為三個領域:「金門文學」、「老兵文學」,和「七等生評論」。 現只就「老兵文學」這一區塊來看。首先,簡略扒梳自己歷年來的老兵文學篇目,及台灣文壇、學術界有哪些討論我的文本,再略談一下自己的文學心靈依附及心得。最後,再對老兵文學在台灣文學史上的歷史身影定位表達我一點小小看法。 自己大概是台灣文壇裡書寫老兵文學體裁既廣,篇數又較多的作家。在小說這文類裡,以老兵為素材的有單篇〈洞中的臉〉、〈歷史的士兵〉、〈火狼人〉、〈最後的士兵〉、〈謊言〉、〈新娘子〉……。散文有單篇〈從軍營傳來的〉、〈老芋仔,我為你寫下〉、〈爆炸後的時年裡〉、〈時間迷陣的兵勇〉和採訪22位老兵集結成冊的報導散文集《隨風飄零的蒲公英》;詩有短詩集《兩百個玩笑--給那些遭時代及命運欺凌的老兵》、兩千行長詩集《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舞台劇劇本則有《一條街求愛記》。 我第一次比較有意識地體察到自己書寫的「老兵文學」受台灣學界及文壇矚目,是讀到1996年在台灣師範大學「第二屆台灣本土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上,清華大學陳萬益教授發表了一篇〈隨風飄零的蒲公英:台灣散文的老兵思維〉,文中把李敖、王文興、陳映真、陳列、王幼華、苦苓、張大春、張啟疆、廖蕾夫、黃驗……等年紀橫跨三十年的多位作家列為老兵文學代表--最後一位論列了我,還特別提及許是我生長在金門戰地、長年與老兵為伍,所以文本情感尤為深沉凝重云云。 其次是我在1995年4月29日聯合報副刊發表散文〈老芋仔,我為你寫下〉,本文收入九歌出版社《九十二年散文選》,主編者蕭蕭特別推介我這篇文章,並且謬讚為「人物寫作的最佳典範」。 再往後,2004年,齊邦媛和王德威兩人合編了一本收錄老兵文學作品的合集《最後的黃埔》,先出版英譯稿,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於2003年歲杪在紐約付梓。據齊邦媛序文裡說,本書在多重審閱意見和編輯考量之間,六年間三易篇目和書名,終以編者認為有貫穿老兵生命失落感的《最後的黃埔》定題。很弔詭地,本書最後未收錄我的作品,但齊邦媛序文卻特別引用我那篇發表在《聯合報‧聯合副刊》的散文〈老芋仔,我為你寫下〉一文裡的話「我本來是個無知無邪的歡樂少年,如今卻因觀睹你們的戲劇而啟引了一道知竅,使我對自己及其他人生的幸福再也不能安坦接受」。「也因此他的〈老芋仔,我為你寫下〉這樣「生命交纏的標題」,齊邦媛說:「最貼切地點明我們為老兵在被完全遺忘之前,找個安放之所的心願。請允許我用它作為此文篇名。」換言之,《最後的黃埔》沒有收錄我的篇章,但用了我之前一篇老兵散文的題目作為本書序文題目。並引我先前文本,肯定我與老兵二者之間的生命交纏。 往後我讀到多篇討論我個人的老兵文學作品文本,即如曾淑惠2000年華梵大學東方人文研究所的碩士論文《老兵文學研究》其中特闢一整篇章專論我。曾淑惠日後從事教職,繼續推出多篇相關論文,即如2015年發表在東南科技大學東南學報第40期的〈黃克全作品中的「老兵」形象〉,曾淑惠說: 「書寫此一題材的作家群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黃克全的創作,他對老兵族群的觀照不僅跨越三種文類的書寫,而且創作的篇數居作家之冠,書寫的主題面向也能呈顯老兵族群的特質。」 2010年群學出版有限公司出的《離與苦:戰爭的延續》一書,也收錄了曾淑惠一篇〈台灣文學中的老兵形象〉文中扒梳當代台灣文學中有關老兵的幾種書寫主題,包括思鄉懷舊、殊異生命型態、袍澤情深、性欲畸態、婚姻殘缺與生涯際遇等,闡釋了特殊時空中的老兵特質及其複雜轉折的生命境況。她指出,老兵文學呈現社會邊緣族群的弱勢心理,也呈現社會底層的問題,這是種激憤的抗議,也是對老兵的同情與不平之鳴!曾淑惠所言,幾乎像是針對我一人所說,因為她講的這幾項故事素材,我都有所著墨。 其他陸續論述的多家學者,其犖犖大者有:2005年錢弘捷成功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的碩士論文《戰後臺灣小說中老兵書寫的離散思維》、2006年12月,菩提老師發表在《文訊》雜誌254期上的〈風貌凋零試讀黃克全詩集《兩百個玩笑》〉、蔡鈺鑫2008年7月發表在《金門文藝》25期裡的〈老兵作家代表:黃克全的「老兵不死(十首)」詩賞析〉、陳鴻逸〈軍之例與君之史:歷史圖像下的老兵書寫--以黃克全的〈兩百個玩笑〉為主要探討範疇〉獲第26屆中興大學文學獎文學評論獎,該篇論文收入2021年12月出版的《海洋、歷史與生命凝視》一書。 回顧以往,我先後結集三部老兵文學完整作品:即2006年的《兩百個玩笑》,2011年的《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2017年的《隨風飄零的蒲公英》。這是我老兵書寫的「老兵文學三部曲」。《隨風飄零的蒲公英》是報導散文集,我採訪了主要是台灣北部的22位老兵。《在最深的黑暗,你穿著光》以某位參加國共內戰的台灣籍老兵為素材的2000行長詩。以上三部文集都獲得國家文化基金會的創作補助。 我講解一下這次在金門睿友文學館主軸、同時也是自己最敝帚自珍的《兩百個玩笑》,隨機挑選出集子裡幾首詩,略為說明其語境與自己當時的心境: 第1個玩笑:鄧大明 鄧大明,在部隊裡是訓練兩棲突擊隊的頂尖蛙人。國共內戰期間參加戰役無數。突擊大陸時時以三人為一小組,小組長是上校,可見其所屬單位層級之高。目前他窩居在新竹縣境內某一山區小學,擔任工友。 路已走到盡頭 我知道林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等著我 孩子斑鳩般的笑聲 洗滌了我的心 還有花叢裡雙魚接喋 我並不去干擾他們 儘管那交纏的身影驚醒了我的記憶 我想起一個美麗的女子了 她喉嚨悲哀的默喊 瞳眸溢出的浪花 我將靜靜走向她 在林子過去再過去的地方 那年,我定居在新竹縣新埔鎮下寮里,透過鄰居引介,拜訪擔任鎮內太平里某國小工友的鄧大明先生。我們在和學校老師辦公室僅一板之隔的值日室訪談,許是談話聲響大了些,有位女老師闖進來,滿臉怒容,乒乒乓乓地拉抽屜、找東西。我趕緊噤聲不語,這時候,我觀察到眼前這位老兵一臉若無其事,連看都不看女老師一眼。我很快明白過來,那不一定是輕蔑或無禮,那是一種歷經生死後看輕世事的淡漠。的確,鄧大明輕描淡寫敘述自己在徐蚌會戰的慘況,屍體在機關槍陣地前堆成小山丘,機關槍槍管打成通紅,把槍管澆上尿接著打。鄧大明又說,有一次他們出任務,金門下飛機,便直接下海游到大陸對岸,把廈門對岸播音站一個女播音員首級割下帶回。又有一次在房間待命,打牌。老總統進來巡視,看見他們幾個人打牌,連說:「好!好!打牌、打牌……!」就退了出去。「我們連站都沒站起來。」鄧大明說。 第37個玩笑:周學普 周學普,民國五十八年和弟弟在南京失散。「那天晚上是八月十五,月亮又圓又亮,下半夜,我睡著了,醒過來後發覺身邊的弟弟不見了,我以為他只是外出找吃的,沒想到他再也沒有回來。」 「我現在最怕過中秋節了。」他說。 街角有人如豹 竟視月光如寇讎 他取來一把琴聲將時間抹去 千山萬水走過他身上 他原不是懂得怨恨的人 甚至連戰爭踏過他額頭都不知道喊痛 巷口誰在喚他的兄弟 而他拎著自己已疲倦的頭顱慢慢 朝一條瘋狂而精細的耳道走去 周學普是個方型臉的老兵,講話很沉很慢。我慢慢也揣摩到,那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儘可能把世事看輕看淡、裝作不在乎。反過來推斷,走失了弟弟這件事給他帶來無可彌補的、終生的痛苦。十幾歲離開家鄉從軍的菩提老師對我這首詩,特別有感觸。有一年,我在受邀的桃園詩歌節上朗讀這首詩。下台時,菩提老師別過臉來,跟我說了幾句溢美的話,沒想到他不久就寫了一篇精練的短評,發表在文訊雜誌。我感到這件事具有某種盧卡其所說的「總體性」的意義。換言之,我的詩是一種「文本」(tex),「文本」一詞源自拉丁語詞texere,有被編織(weave)的意義,文本不等於作品。文本是一個正在進行的尚未完成的作品,連結了作者與讀者、過去、現在與未來無限的互文及可能。就我與菩提老師來說,我們的生命與命運就此相連,總結為一體。這令我很感驚奇、感慨,也很感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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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座右銘
又到了六月鳳凰花開的日子,我記得國小國中畢業時,同學們都傳遞交流著「畢業紀念冊」上面要寫著自己的檔案,寫給同學的畢業感言與祝福,其中還要寫一句我的座右銘,當時大家都寫「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不想和別人一樣的我,在某本書看到「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這句話,便決定選擇這句話當我的座右銘,只是當時年紀輕輕的我,真的能領悟這句話的意義嗎? 出了社會的我、並沒有牢記所謂的「座右銘」遇到職場許多不公不義的事情發生,還是會忍不住想要出聲,最後自己換來一身傷,被同事捅了一刀,被主管列為黑名單,「忍耐」這兩個字早已被我拋到腦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變成職場的生存之道,如何在工作上得到自己想學到的才是最大的收穫,年紀的增長也會讓自己在看待事情時,多了智慧與冷靜,做好情緒管理,擬定好作業方式,把良善留給對的人、成功會留給努力的人! 多年前看到公共電視「45度天空下」改編連加恩醫師著作「愛呆西非連加恩」,描述連加恩身為台灣第一屆外交替代役男,在布吉納法索服役一年八個月,對外募集大量物資,改善當地環境、為居民掘井、興建孤兒院,並透過一封主旨為「垃圾換舊衣」的電子郵件,為非洲的居民募集了七萬多件的衣服,改善了他們的環境。連加恩說:「好命的孩子,應該比別人付出更多。這樣,好命才有意思。」這句話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付諸行動的愛,才能產生動人的力量」,我不是好命的人,但我願意盡微薄之力,無論是捐物、捐款來幫助更多需要援助的人,當我收到我在展望會所資助小朋友的來信,除了表達感謝之意更寫著「等我有能力也要像您一樣,幫助更多需要的人」,誰能想到一個人的座右銘,改變了這個世界,為其他人在成長的路上,發生了意想不到的際遇,讓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更緊密,讓我的生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隨著年紀的增長、深深領悟到「待人處事」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凡事盡力、做最好的自己」這也是影響我很大的一句話,面對現在疫情、經濟衰退的大環境下,我們做的就是把握每個當下,因為「意外vs明天」你無法把握何者會先來?誰也沒料到此刻的我們需要與口罩、疫苗、病毒共存,出國旅遊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們能做的是戴好口罩保護好自己和家人,過去因為忙碌很少與家人在家相處,如今在疫情期間,可以在家休息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與孩子們一起完成學校的課業,雖然生活型態改變,多了在家閱讀、觀賞影片、整理盆栽植物的好時光,面對不同時期大環境的演變,我們只能面對它、接受它、不求盡善盡美,但至少無愧於心! 每位長者的名言都是經歷大風大浪後的啟發,也許當時年少輕狂當作耳邊風不以為意,但在你面臨挫折低潮時,看到的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你的良藥、讓你豁然開朗,每個時期、每個年齡對於文字的解讀,領悟感受有所不同,但都能為自己帶來成長與改變的力量,雖然真正實踐「座右銘」的精神意志,是需要去努力堅持,但這短短的文字或格言能夠給予你力量、規範自己的言行舉止,進而提升向上提升的動力,這才是「座右銘」最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