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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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允中傳》序
如果要探究金門華僑在海外創業的傳奇故事,恐怕要從人物史與口述史的觀點著手,最直接有效,從張允中的太平船務集團、黃祖耀的大華銀行集團以及楊忠禮的大馬企業集團的創業歷程,可以發現三者間最大差異,前者是第一代華僑創業成功的典範,而後兩者是第二代華僑中事業經營最成功的範例,其間各有其事業發展的主體與人格特質。 由於東南亞與金門原鄉有著密不可分的歷史移民關係,若從過去一百餘年的海外移民發展脈絡中分析,金門人移民東南亞後,對當地產生的政治、經濟、社會等層面的影響,是非常重要且影響深遠。無論從海外華人生涯適應的微觀角度分析,或是就海外華人事業發展與族群融合的的宏觀角度分析,均是值得深入探討的珍貴議題。 黃祖耀(1929年1月10日至2024年2月3日),享年95歲,年紀小張允中10歲,出生於金門英坑,父親黃慶昌是僑居馬來西亞砂拉越金門籍華僑後裔,新加坡華人企業家,大華銀行榮譽主席、泛太平洋酒店集團、虎豹企業等董事長,新加坡政府曾為其頒發榮譽。2021年2月3日,凈資產64億新元。 楊忠禮(1929年12月18日至2017年10月18日),享年88歲,比張允中小10歲,是巴生出身的第二代華人,籍貫金寧鄉東堡。父親楊清廉是木材商,母親黃金切,在9個子女中排行第三,18歲與他人合辦了巴生興華中學,生前多次返鄉並大力資助金門大學校務發展,2014年10月11日獲聘為國立金門大學終身名譽校長,2015年榮獲中華民國四等景星勳章。 張允中(1918年8月27日至2020年9月4日),享年102歲,出生於金門沙美(尾),是新加坡億萬富翁和航運巨頭,創立了太平船務公司(PIL)。根據《富比士》報導,張允中於2014年成為億萬富翁,2015年淨資產高達27億美元。2017年3月,98歲張允中成為大衛洛克菲勒去世後世界上在世最年長的億萬富翁。 《商業周刊》記者胡維釗於2008年10月,曾透過張邦育董事長引薦,前往新加坡製作《賺慢錢:金門幫百年智慧專輯》,文中生動描述: 划著舢舨,一趟只賺一角錢,金門幫靠這一角錢起家,最後壟斷南洋九成以上的舢舨業,進而攻進海上貿易,全新開展金門幫的企業版圖。獨立創業可以等上四分之一個世紀,錢來得很慢,但是像涓涓流水,一開始運作就會源源不絕,而且留得久。 張允中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我離開金門時,金門的農作物只有土豆(花生),根本沒有人想要。」的確,在過去一百年來,亂世、戰爭、逃命、避窮,是金門人早年的共同宿命。能夠有勇氣選擇離開家鄉,一跨出家門,就是一輩子的生離死別。記者描寫「金門幫」的營生特色: 他們這一生,早就「死」過一次,活下來都是賺的。他們比其他人更珍惜現在所有。他們雖然希望致富,做生意的手法,卻慢得像烏龜,十年、二十年的等待司空見慣。 記者胡維釗最後總結:「對於上一代命是撿來的金門幫來說,與其說他們很會做生意,不如說他們做生意很懂得走「活」棋。」 張允中說,在日據時代,他曾是抗日份子,因此在「麻六甲」被日軍抓去,坐了9個月的牢-被打、被關、被灌水,寧死不肯洩密。這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捩點-他下定決心,只要能活著離開,一定要做一番事業。 2003年金門地區舉行兩岸海陸祈福大法會,張允中鄉親也透過台灣張邦育董事長捐贈新台幣一百萬元,他一生的成就,可稱是「全球華僑之光」亦是「金門鄉梓之福」,絕對是值得兩岸三地人民效法的創業楷模,個人身為地區文史工作者,深感榮幸得以採訪其傑出的創業事蹟。 2010年11月中旬,張允中14歲赴廈門求學,19歲離開金門到南洋發展,92歲時帶著家屬返鄉,參加雙親「張文夏、黃玉燕紀念館」落成揭牌,並捐款成立教育基金會紀念雙親;他們賢昆仲孝親和愛護鄉里的義舉,已成為地方佳話,同時樹立了金門人最佳的人格典範。 同時查證比對「金門會館出版」的《亞洲金門同鄉通訊錄》與台北縣金門同鄉會鄉訊上刊載的相關史料,特別整理這位一向行事低調,知名度遠低於黃祖耀、楊忠禮,但卻與黃祖耀、楊忠禮同樣有傑出創業成就的金門華僑。張允中也是唯一與黃祖耀、楊忠禮一起榮獲李炷烽縣長聘為「金門縣政榮譽顧問」的三位南洋華僑。 金門縣文史工作協會非常榮幸,得以有機會為旅台知名企業家張邦育董事長整理回憶錄,在採訪及進行口述史資料整理過程,無意中發現張邦育董事長與旅新華僑張允中鄉親的密切關係,因此作者歷經多年蒐集太平船務集團相關文獻史料,得以有機會著手撰述本書,並能在其逝世5週年之際,為其撰述傳記。 本書共分八章及附錄,分別是:海島少年修鍊成長、初渡南洋生死錘煉、大顯航運事業身手、初創太平船務基業、拓展世界版圖航線、經營困境奮戰再發、航運家的人格特質、一代船王榮歸故里以及張允中先生年表。 總之,對離鄉背井的金門華僑而言,即便是創業歷程有千萬般的困難險阻 ,都必須靠自己的雙手與雙腳一一去克服,尤其金僑秉持傳統中國人「為者常成,行者常至」的創業名言,在近一個世紀以前,大多從經營散裝船與雜貨店起家,到今天在船務與金融及營造事業,均可獨當一面。其間歷經艱辛經營與族群融合調適,才締造今天企業集團營運規模,其創業模式與文化適應的經驗,不僅是全體海外華人的榮耀,更是現代企業家經營事業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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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與和平》
解鈴繫鈴 獅嶼如弄獅鈴鐺 孤懸在金廈海域 如楚河漢界卒子 壁壘鴻溝堅守著 捍衛著中華正統 雖說 島國島孤人不孤 唯獨立方顯出眾 但是 這淺淺的海灣承載 太多金門人血淚史 請安坐 同體大悲其中的辛酸 何不偃旗息鼓展善意 宣示非軍事區率先行 兩岸攜手創建新秩序 虎頭金鈴,是誰解得? (稿酬贈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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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要當保全?
很多人都很不解,雖然我沒有大富大貴,最起碼衣食無憂,年紀這麼大了,為什麼還要當保全?一時之間,我竟不知如何回答。時間,回到了十一年前……。 我吹著口哨踏著輕快的步伐,揮別可愛的同事,開始了我的退休生活。剛開始,我經常到公園散步遛狗,內心充滿平安喜樂,只希望歲月靜好,度過我的餘生。有一天,我開心地在公園遛狗散步時,忽然,陣陣吵鬧歡樂聲,不絕於耳,於是我循著聲音來到一座廣場,眼前的景象,令人觸目驚心。有很多外勞,把她們照顧的老人丟在廣場上曬太陽,而她們就在大樹下開起了party,那些外勞有的跳舞,有的野餐,有的唱歌,有的聊天,好不愉快。而那些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看起來槁木死灰,有一種不如歸去的憂傷。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如果我將來像那些老人一樣老,會需要坐輪椅和人家照顧嗎?萬一我像那些老人一樣,我請得起外勞嗎? 我決定重新回到職場,可是我已經老了,當保全是唯一的選擇,我很幸運在郊區的一所大學擔任警衛,雖然保全是一份低薪又卑微的工作,可是我並不在意。放眼望去,有青山綠水和廣闊的天空,我聽到淙淙的流水聲,我聞到淡淡的花香,我聽到悅耳的蟬鳴鳥叫,每次看到青春可愛的莘莘學子,讓我看到了希望。這些美好的一切,減輕了許多職場上的辛酸,一轉眼我已經在此地工作十一年了。 我非常喜歡一句很勵志的臺灣俚語,「甘願做到死也不要坐輪椅」;西方人也曾說,「養老院裡,種花的人往往比較長壽。」現在的我,已經不再去想我將來到底會不會坐輪椅這件事了,我要活在當下,認真快樂的過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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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情
幾天前回到雲林娘家,閒來無事之際,便和小妹沿著鄉間小路,回到兒時成長的舊宅院。老宅多年來無人居住,破舊不堪,我和小妹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閂,推開大門之際,一股霉味撲鼻而來,望向陳舊的家俱佈滿塵埃,內心五味雜陳,此時,眼角瞥見棄置在牆角邊斑駁老舊的收音機,眼眶頓時噙滿了淚水,思緒瞬間飄回到跟阿嬤相處的時光。 小時候我們總喜歡圍繞依偎在阿嬤身旁,聽她講民間故事,每每聽到精彩之處,阿嬤總會說下集待續,吊人胃口。記得小一時發高燒,阿嬤憂心忡忡的牽著我的小手,搭公車到市區上的診所就醫,護士幫我打了一針後,燒退了,阿嬤也落下心中的大石頭,祖孫倆便漫步在街上,經過麵包店透明的玻璃窗,一塊草莓蛋糕映入眼前,阿嬤了解我的小心思,便買了一塊蛋糕,在回家的公車上,我迫不及待的品嚐草莓蛋糕,在物資匱乏的年代,蛋糕是多麼奢侈的甜點,阿嬤還特地叮嚀我不可以說喔!我馬上頻頻點頭,示意保證守口如瓶。 高中時期負笈他鄉,阿嬤總是在週六下午,用水桶裝了一些溫水,坐在小板凳上,脖子掛著粉紅色的毛巾,望眼欲穿等我歸來,每每看到這一幕,總讓我會心一笑,我趕緊把書包擱置一旁,熟稔的幫阿嬤洗頭和按摩肩膀,阿嬤會興高采烈的述說,這幾日來街坊鄰居發生的芝麻蒜皮之事,而我也會分享著學校的趣事,祖孫倆有說有笑,好不快樂。阿嬤常說:多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白駒過隙,畢業後踏入社會工作,領到第一份薪水時,我便到台南市區精心挑選了一台黑色收音機送給阿嬤,當阿嬤打開神秘禮物的瞬間,我發現阿嬤眼眶泛紅,低聲啜泣,她微微顫抖的雙手,拿起她朝思暮想的收音機,我心想:阿嬤總是羨慕隔壁的三嬸婆,有一台可以聽歌和電台講古的收音機,如今,她終於也有一台屬於自己的收音機了。阿嬤經歷了阿公、伯父和父親相繼過世的痛楚,內心深處的打擊,導致她終日不言不語,以淚洗面,收音機成了她唯一的重心,日以繼夜的播放著收音機。 就在心中滿懷惆悵之時,小妹的呼喚聲把我拉回現實,她無法理解我為何對著收音機發呆,心中千頭萬緒,陪伴阿嬤晚年的並不是媳婦和子孫們,而是我送給阿嬤的收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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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大不同
回想起小時候去圖書館,不管是借書空間或是自習空間,永遠都可以看到標語「保持安靜」,在那個空間當中,些微的聲響都會換來別人注視的眼光,甚至是口頭的提醒。還記得高中時在自修室,因為聽不到朋友說的話,下意識地回了話,朋友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我就在想「為什麼一個聚集人的空間中,容不下一點聲音呢?」 隨著時代的進步,現在很多人會使用藍芽耳機,除了隔絕噪音之外,還可以一邊聽自己喜愛的音樂一邊閱讀,這樣就不怕受到干擾。 近幾年的圖書館也越來越「熱鬧」了,除了可以在館內找到喜愛的書籍,或許透過交流、討論,也能找到書友,各種身分角色的讀者,也能在圖書館這個空間,與久久不見的朋友互相問好、分享自己的近況,或者與圖書館館員聊天,無意中也能得到推薦書單、新奇的概念、各種資源的分享。 每個人說出來的話、發出來的聲音都是有力量的,透過聊天、交流、討論,在這空間當中,各個領域、角色的人們,人與人之間的想法就像火花般迸發出更多不同的東西,這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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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懷費副主教和英文班的同學們
副主教一直是很有年輕學生緣的,尤其是女學生。來台讀大學後,每年返鄉過年我都去找他,而也經常在此時,常有一大群大學女生或者高中女生去造訪他。臉嫩的我時常就會候在門外「等候召見」。他遠遠瞥見了我,招手令我入內,這時他總不忘當著眾女面前用他的外國腔挖苦我:「這個人......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來找我,我跟他說在大學畢業之前,越沒有女朋友越好,你們知道他跟我回答什麼嗎?」他把他的大肚子往前一挺,靠向椅背,以十足喜劇演員的神情表演道:「哎呀,副主教,你太老啦。」就像是說相聲的抖包袱一樣,總是惹得面前那一堆小女生咭咭咯咯地笑,然後留下木訥的我一個人訕訕地站在那裡,啼笑皆非。 一直到結婚前我攜著準老婆在慈湖跟著眾人賞水鳥時,他還是糾正我的英文。那次我們在慈湖和他巧遇,有人用雙筒望遠鏡看水鳥,我說telescope,他馬上糾正我:「telescope 是 for 看星星,看水鳥是用binoculars」。 副主教是個樂天的人,當初聽聞山外天主堂的大鬍子羅神父車禍意外過世的消息,我以為我會見到他的悲傷,但見到他時,他對此事卻十分淡定,一樣的笑容滿面,似乎對他來說羅神父的魂歸天國就只是任務結束一樣自然。 副主教也是相當幽默的人,他向電信局申請電話號碼,特意挑了26444。他說中國人對四都避之唯恐不及,他不是中國人,他無所謂,就用三個四,好記。他也說中文相當有意思,為什麼英文的immediately 在中文叫做「馬上」?是比較快嗎? 我們雖然連補習班也不是,沒有班主任,沒有班導師,副主教對於我們這群小孩的觀察倒是很深入的。我們之中除了我以外,絕大多數都是資質聰穎的小孩,在班上成績都是名列前茅的,但每個人的個性不同,有的外向大方,而像我就是內向寡言。女生裡有的甜美可人,有的勤儉堅毅。 這個勤儉堅毅的女生在校成績相當好,副主教卻常為她抱不平。在當時重男輕女的觀念下,她媽媽十分偏心她哥哥,家事幾乎都要求女兒來做,兒子又懶功課又差,當媽媽的只是放任不管。每當說起此事,他總是用奇怪的語調及誇張的表情說:「不得了!她的哥哥,是個很懶惰的人!」 而我呢,副主教對我姊說:「Louis 是too much thinking。」我在一旁跟著,無話可說。其實在小學時我認為他對我欠缺男子氣概有些看不過眼。 而Louis這個名字除了把s改成e之外,我也沿用到了今天,一生只用一個英文名。把s改成e則是因為高二那年我的英文班導在第一堂課大家自我介紹時,說了我這個名字有問題。他說Louis是法文名,s是不發音的(既然如此,何必有個s?法國人真奇怪)。所以我後來便「擅自」把s 改成了e,希望副主教在天之靈不要見怪。 當年我們這「十二門徒」如今都已年逾半百了,除了留在我心裡的印象之外,如今若再相見,只怕大夥已經認不出彼此。不知道大家是否還珍惜當年這一段特別的同窗情誼?今日撰此文,一來感懷費副主教,二來有意重聚過往的同窗,可惜當年我家連照相機都沒有,記憶中我們也從未留影。我們同在費副主教門下獲得啟蒙,這樣難得的一份師生之誼遠非現下坊間的眾多以營利為目的的美語補習班可比擬。如此珍貴的一份共有的回憶,怎能讓它就此隨風而逝?如果大家能在數十載後在金城天主堂重新聚首話當年,相信在天國的費副主教也會莞爾一笑吧? 就在輔大頤福園探視副主教他老人家之後不到兩週,移民新加坡的姊姊剛好回國聯絡了我。我跟她說我去探視了副主教的事,相約再去看他一次,等我再次撥通了療養院的電話,接電話的小姐說他已經不住在那裡。我問不是兩週前還在的嗎?那小姐卻說費副主教數日前已經蒙主寵召,到天父那裡去了。我嗒然若失,只好掛上電話,沒想到姊從新加坡來剛好趕上在他的靈前道別。 六月二十日台北聖家堂,我和姊姊參加了他的追思彌撒,現場一片哀戚。當日也來了不少金門的同鄉,大家都來追思這位離鄉背井,二十五年來作為天主的僕人,在異鄉默默付出傳揚教義的聖者。在追思禱文和若干儀式後,大家繞著棺木瞻仰儀容,副主教安詳地躺在棺木裡,紅著眼的姊姊彎下了腰在副主教的額上輕輕一吻,告別這位亦師亦友的領路人。我則向副主教深深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雖然沒有像姊姊一樣進了天主的家門,我仍舊感念我的英文啟蒙恩師,他是一個無私的奉獻者。雖然到了感傷的告別時刻,我相信解脫了病痛的祂此刻也正在這天主堂裡和大家一起。衪一定還是老樣子笑呵呵的看著我們,因為祂已經完成天主所交給祂這一生的任務,就要歸向主的懷抱,就像祂當初看待山外天主堂羅神父的猝逝一樣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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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劍
我不是梵谷 也不是塞尚 我不是趙孟頫 也不黃公望 我不是西方油畫 也不是東方山水 我不是大陸名山 也不是世界奇景 我不屬於偉大的任何一方 更不需要誰的加持 我只屬於活跳跳的 我自己 在清清朗朗的倒影中 有魚 有蝦 有小螃蟹 有龜老大 還有鵝卵石兄弟們 熱情相挺 找來綠草如茵姐妹們 大跳草裙舞 隨大千世界迎風搖曳 自由流淌 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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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情緣
一串串香蕉是臺灣重要的外銷水果之一,曾讓臺灣贏得「香蕉王國」的美譽。身處在吃香蕉吃到飽的地方,我卻鮮少買香蕉回家,因為我認為擠不出一點水分的香蕉不算是水果。何況,一條香蕉的熱量相當於一碗飯,出於女性愛美的心態,自然讓我離香蕉遠遠的。 但這幾年,受到同事May的影響,我對香蕉的看法有所改變。我經常見到她帶香蕉來上班,並時常饋贈我一些。我猜,May一定極愛香蕉,她自己享受的同時,也樂於分享這份美味。可是,香蕉並不是我心目中的水果,起初我常推辭她的好意,請她自己享用或轉贈給其他同事。她瞪大眼睛說,香蕉是解憂的好物,您得吃啊,您得吃。 其實,香蕉除了解憂,還有許多優點。不用削皮,不用切片,對怕麻煩的人來說,真的是極其方便。我有事離家時,顧慮到家裏三位男生懶得切水果吃,便買一串香蕉放在家裏,讓他們自由取用。此外,香蕉果肉隔著厚厚的皮,食用者不必擔心農藥殘留的問題;其香甜軟Q的口感也很適合牙口不好的長者。 家父極愛吃香蕉,但父親有胃疾,香蕉的甜味容易促使胃酸分泌,母親對父親食用香蕉的份量一向有所限制。一年多以前,父親胃出血舊疾復發,家人以為是因父親吃了半條香蕉所引起。我們帶父親到大醫院急診後,又找到父親之前的主治醫師請教,周醫師認為,父親舊疾復發是年歲漸長、身體老化之故,與吃香蕉並無必然關聯。確認父親的病情不是因香蕉而起,我們釋然了。 香蕉富含各種維生素、礦物質及植化素,還有大量膳食纖維,可幫助腸道蠕動、增強免疫力、抗氧化力,促進健康,達到預防疾病的效果;但因糖分較高,即便喜歡,也不能多吃,均衡飲食才是營養學的王道。 現在,我經常與家人分享一根香蕉,吃著它也讓我思念起在天國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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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賞華山三美神
每次搭乘葛瑪蘭客運經過市民大道,進入台北市區之後,總會發現橋下有一條帶狀的綠地,但是卻沒有機會親自前往踏賞;在「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的巧妙機緣下,於是前往華山文創園區,順便將華山綠色廊帶瀟灑走一回。 在華山文化創意園區走一圈之後,來到華山大草原,隨後往台北車站方向前進,來到了華山中央藝文公園;就在華山公園踏青賞景之際,遇到了台灣前輩雕塑家蒲添生的藝術作品「三美神」。 因為我求學之際,對於藝術美學情有獨鍾,也花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研修;然而多半是勤習水墨與手工藝,對於雕塑作品,比較少涉獵,不過仍然有做過幾件作品,只是初學階段,希望透過更多的觀摩與學習,才能有所進境。 有機緣看到被譽為台灣雕塑第一人的蒲添生創作作品,當然欣悅之情溢於言表,於是趨前仔細聆賞藝術大師的「三美神」;透過設置在一旁的解說牌,對於該作品得以有進一步的了解。 「三美神」雕塑作品,是由「陽光」、「亭亭玉立」、「懷念」三件作品組合而成,由蒲添生後代及家族成員,為配合政府積極推動藝術文化,將作品捐贈給台北市政府;好讓華山公園,成為一條難得的藝術廊帶,也讓市民朋友們,在踏青賞景之餘,同時也能感受到藝術之美,得以讓好心情長長久久。 華山公園早已成為市民朋友們最重要的休憩場所,如今將「三美神」藝術作品安置在這裡,將是華山公園的耀眼明珠;不但是市民之福,也能激發國內外旅客,對於藝術作品的重視與肯定。 其實這三件作品大有來頭,「陽光」等作品,栩栩如生,神態自若,散發動人之美;其中「亭亭玉立」作品,入選一九八三年巴黎冬季沙龍;「懷念」這件作品,則入選一九八四年法國獨立沙龍百周年展。這樣的殊榮,便成為台灣雕塑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沒想到前往華山公園散步賞景,卻能得到如此豐美的收穫。要知道:欣賞藝術之美,不但可以培養高貴的審美觀,也能促成人們身心靈,歡舒安泰的重要指標;感謝藝術家們的全力創作與真心付出,讓我們的市容得以升級,順勢成為美感與藝術兼具的國際級城市。 「三美神」雕塑作品安置的位置,剛好與華山藝文特區,還有蒲添生故居,形成一條美麗的藝術動線;國內外愛好藝術與喜歡旅遊的朋友們,有機會的話,不妨讓藝術的神髓,走入芳美的心靈。這樣一來,好心情不但不會輕易缺席;也能在好運隨行,幸福常伴的機緣下,享受日日是好日的簪麗歲月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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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煮的晚餐最好吃
自從請宋阿姨為我們張羅晚餐後,我最喜歡的一餐,便是晚餐。 夏天時,孩子下課、大人下班後,我們一家三口,可以輕輕鬆鬆至社區小公園散步、聊天、活動筋骨,回到家時,宋阿姨已經料理好,而且每天變化菜色,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已經擺上餐桌,一家人圍上桌,大快朵頤起來,一面開心的聽女兒聊著學校發生的趣事。到了冬天時,早早回到家,洗個熱水澡,休息片刻,就可吃到宋阿姨所煮熱呼呼的菜,享受一家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 宋阿姨原本不太願意動腦筋做複雜程序的家常菜,但看到我們渴望的眼光,她不忍拒絕,試試從網路教學有關料理做菜的影片中,學習變換菜色,滿足我們的口慾,她得到我們一致的讚美,更興緻勃勃地開發新菜式,常令我們驚歎不已!因此,我們全家人能舒適在家相聚,又不用親自下廚煮飯,真是樂壞了大家,只是到月底時,苦了一家之主的老公,荷包總是大失血。 但想想一家人能多出時間相聚,又不用每天傷腦筋,想吃個晚餐而奔波在外覓食,老公還是願意無怨無悔的為一家人付出,請個廚娘,滿足大家的口腹之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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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懷費副主教和英文班的同學們
金城天主堂的費峻德副主教逝世至今已十八個年頭,今天方撰此文有些晚了,但就像是金門的許多鄉親都有他們心中所認識的副主教,我也有我所認識的副主教以及孩提時代共同接受他老人家英語啟蒙的同學們。雖然晚了十八年,而且在副主教半世紀的奉獻歲月裡我不過是他滄海裡的一粟--眾多的受惠者之一而已,我還是想說說當年的我們。 2006年大約五月底,我帶著妻子與剛剛滿兩歲不久的女兒到輔仁大學看望費副主教。費副主教暫住在輔大神學院頤福園養病,我相信罹患攝護腺癌的他正承受著相當大的痛苦,但是他見到了我們臉上仍然掛著和藹的笑容,正如他一直以來樂天而知足的模樣。誰知不到兩週的時間,就聽到他撒手人寰的惡耗,讓人措手不及。 回想更早一次見面應該是2000年在金門,也就是我帶著準老婆頭一次回家拜見父母的那次,除了未來媳婦見公婆之外,我們一起到了金城天主堂--也拜見我的英文啟蒙恩師費副主教。他老人家在進門左邊的小辦公室裡等著我們,當時他的身體看來還很硬朗,爽朗健談的他最後鄭重地交給了我們一本論夫妻相處之道的小冊子,頁面發黃如古籍一般。 我與費副主教是什麼樣的師生關係呢?民國70年我讀金湖國小五年級下學期,當時費神父剛剛來到金門,主動地向教育單位表示願意成立一個英文班免費教導四到六年級的孩子英文,這個好消息於是除了透過學校之外,也透過他的一些教友傳遞了出來。而我的姊姊當時就讀金門高中,和一群同學經常去就教於費神父,得知這個消息後便向我的母親提出,建議就讀國小五年級的我可以去面試看看。 我在校的成績普通,原來心中忐忑,不認為自己可以與眾多資優生競爭,最後在姊姊的鼓勵下一同去找了費神父。那時他的辦公室在二樓,他就坐在臨窗的辦公桌旁。我記得那是個昏黃的下午,一個禿頂、鷹鼻、皮膚紅潤,眼袋腫腫的外國人用他陽光般的笑容和奇怪的語調,國語和閩南話夾雜,對我提出了他的第一個面試問題:「你怕蟑螂嗎?」 那次面試在我姊和他愉悅的交談氣氛,以及我的生澀之下結束。錄取了嗎?他交給我一張墨綠色的塑膠小卡,一面以黑色油性筆寫著數字20,代表我的座號,另一面寫著個英文名字Louis。當時的我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還認不全,他以英文唸著Twenty,問我能否記住?我說可以,就是團體嘛。他笑了。 英文課很快在一或兩週之後開始。每週六、日的下午三點到四點半各一堂,中間休息十分鐘。教材是一本A4大小,厚厚的全英文課本。 一開始教室裡來了三十多位小朋友。大家在赭紅色漆的長椅上坐定之後,費神父用英文對著完全不懂英文的我們下著簡單命令:「來摸這個黑板」、「去摸那張窗簾」……諸如此類的簡單英文,一個一個小朋友被叫起來去完成動作。我們一開始完全瞠目不知所以,遲疑地看著他,照著他的手勢和語氣去做,而他始終是笑嘻嘻地站在那裡指揮,最後大家慢慢聽懂了意思,動作也越來越快,在這個小小的鄉下離島,大家都在有生之年以趣味的方式第一次接觸了英語。 然而並不是每位小朋友都有著那份耐心,幾週過後,原來三十多個小學生減少到只有大約十二個會每個假日固定來上課,大部份是金城鎮的,也有幾個金湖鎮的,也有金寧鄉的。以後每次上課,教室裡總是這樣的安排:女生坐一邊,男生坐一邊。就我記憶所及,女生的一排是:Christina, Alice, Sophia, Marzie, Irene, Lily,男生的一排是:Alex, Joe, Louis, Mike, Martine, Tony。此後這樣的基本陣容維持了大約兩年,直到幾位學生升上國一,開始感到功課壓力變重之後英文班才結束。所以我們這十二個人應該也可以說是他在金門的第一代英文班小學生。 費神父在此期間由於天主教會的派令,由神父晉升為費副主教,我們開始喊他蒙西紐(Monsignor,羅馬天主教會下的聖職榮銜)。副主教對於人格的養成十分重視,記得有一回副主教為了讓我們這些孩子們體會有勞作才有所得的道理,要求我們在某個週日來到天主堂幫忙他打掃、整理雜物。有來幫忙的人在結束前都可以獲得台幣十元作為獎勵。工作結束後副主教依言每人給了十元,我還記得那是個陰雨天。後來不知道消息怎麼傳的,有些女生的家長回家告訴父母後,父母期期以為不可:副主教教孩子們英文都已經是義務性不收學費了,我們替副主教做點事情怎還能伸手拿酬勞?於是大家在下個上課日都把十元交回了給副主教,告訴他我們父母的想法,他也只能無奈地收回。 當時金門雖然已有基督教、天主教的神職人員在當地傳教,一般家庭仍舊是民間信仰居多,一聽到是「拜耶穌」的,都心生排斥。不過副主教教我們英文就真的只是教我們英文,除了偶爾引導我們思考造物主的存在,他從不強迫灌輸我們基督信仰。那些聖子降生、耶穌受難、復活的歷史教義都只存在天主堂裡牆上的畫框裡,兩年的英文學習日子裡,我對於這些所知仍極有限。 自從英文班結束後,一直到上大學,除了每年陪著從台北返鄉過年的姊姊去找他之外,笨拙的我沒再主動去找過他,也從來不曾思考過所謂造物主以及人生的道理。倒是引介我的姊姊受了副主教的薰陶,來到台灣讀書後便受了洗,後來連老公和小孩都和她一起信了天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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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來的含羞草
那塊方圓約一米左右的小小花圃,就在工廠門口靠近小巷馬路的一側,一株雀榕,富貴樹,另一株不知名樹,底下就隨意生長了孤挺花,其他野花草,但最近出現了一株刻意被移植過來的含羞草,和姑婆芋。 為何種姑婆芋?不是有毒嗎? 「呃,是嗎?」他,是工廠的老闆,抽了一口菸,還深情似地欠身看看那株弱不禁風的姑婆芋,它只剩一片小葉子了,還病懨懨的模樣,我是猜它活不多久了,「我特地從山上摘回來種的……」。 自從他開始站在工廠門口抽菸後,就能一口氣連抽上五根菸,且每天抽菸時就會走到門口仔細地探望他親自細心種的含羞草,和姑婆芋,直到把菸抽完。 我粗估一下,他一天至少要抽超過一包菸,二十支,所以他會邊抽菸邊走到花圃去探望的那含羞草,和姑婆芋二十次以上,深情地。 然則,如我預測的,姑婆芋死了。 距離他之前親手細心種下的一株小竹子,剛好一個月。 但小竹子後來也死了,姑婆芋也死了。 如今,只剩那一支小小含羞草,僅存,老闆如獲重寶,天天一邊抽著菸,一邊欠身探望它,每天超過二十次的仔細探望,好像它會長翅膀飛走一樣。 我想起他跟我說過的一件事,他在多年前買了一輛一萬五千元的新單車,立刻從台北騎到桃園,再到新竹,最後回到台北,就這麼一次,只騎過一次,新單車就束之高閣,等搬到新家豪宅後,如今那高價單車只能當廢鐵賣了。 「這十幾年來,老闆在花圃中親自種過不下幾十種花花草草了,就是沒一種活下來……」一位老員工說到。 老闆他真的愛上種花種草的,但會跟他當年買高昂的單車一樣,很快又會失去興趣了嗎? 我不知道,只見到他每天至少二十次以上去探望他親手種下的含羞草。 含羞草也很爭氣,比竹子和姑婆芋活得更久更好些,至今還未見枯敗跡象。 因此,這小小尋常的含羞草就特別受到老闆的重視,比工廠裡任何一位員工更受到重視,幾乎照三餐與三餐外的受到探望,重視。 「老闆經常在花圃裡看什麼?」一個老闆最喜愛的女越南外勞員工好奇地問我。 「老闆親手種的含羞草啊。」我怎聽她的語氣裡有點醋味啊。 「含羞草?不就是那種連城裡路邊都很常見到的含羞草嘛,有什麼好種的好看的?每天看那麼多次,又不會每看一次就長得更高一點……」她來台工作多年了,中文已講得不錯了。 有什麼好種的好看的?我也覺得如此啊,但老闆就喜歡啊,何況是自己親自從山上的地方挖來,在自己工廠門口花圃親自種的,現在,每天至少探望它二十次以上,視為寶貝,也是應該的吧。 至少是自己喜歡的,至少是自己親手細心種的,雖然僅僅是一株小小的含羞草,高度只有五公分左右,但就是不能像那輛高價的單車一樣當廢鐵賣掉啊。 植物不分貴賤,雖然在一般觀念中,含羞草被視為卑微的植物,但這株含羞草至少還是活下來了,工廠裡任何人絕對都不能視它為廢鐵而放棄它。 至少,老闆心裡也這麼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