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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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年物語
50年代的小學算術有「雞兔共籠」問題,考學生籠子裡總共有幾隻腳?太有創意。雞和兔非我族類,我曾經懷疑誰會欺負誰? 服兵役時,在屏東空降部隊司令部打籃球,擅長45度角跳投,贏得全軍比賽的亞軍,被人取了一個綽號「兔子」。由於每年的寒暑要支援涼山的虎嘯戰鬥營,我在的衛生連是小型康樂示範連,經過一位師範學校畢業的老兵的訓練,被派去跳「兔子舞」暖場,帶動大專學生的團康活動,幾次下來就感到厭煩,有如敵火下作業,只恨自己沒考上大學來此地取悅他們。退伍時,同梯的老康畫了一張卡通兔給我作紀念。 考上大學後的第一年,校慶的園遊會要求每個學系要擺攤,時任班代表的我想到一個和兔子有關的遊戲,名堂為「狡兔五窟」,其實是開小賭場。在帳篷下的大圓圈,放置5個編了號碼的紙箱,內有胡蘿蔔一根,請同學去借幾隻兔子回來當作道具。遊戲規則是任選一隻兔子,放在中央,先用紙箱罩住,然後呼盧喝雉,慫恿圍觀者押注,每注10元。 當賭金已到位,立即掀開箱子放出兔子,只要前腳觸及箱子的前緣,就可得箭牌口香糖一條。起先進行得很順利,莊家多贏,直到旁邊的攤位玩起「一觸即發」(用竹竿懸掛的香點炮),炮聲嚇到兔子,因而踟躕不前,生意每況愈下。最後爆炸聲嚇死一隻兔子,只好收攤,還得到寵物店買一隻賠給主人。 研究所畢業後,我被分配到軍醫院的研究部門,為留美的主任用大白兔做實驗,牠的毛茸茸,溫馴可愛,實在下不了手。凡是動物實驗都有特殊的「刑具」,例如,兔箱是木製的箱子,掀開上層放入兔子,闔起來後兔頭就暴露在前方的圓洞,有如枷鎖,可從兔子的耳靜脈抽血,為了容易找到血管,箱子旁有加溫的電燈泡使血管賁張。每次做完事情會有人來收拾,聽說拿兔皮去做手套。 1987兔年的夏天,以38歲之年負笈美國當個老學生,這個名額是那位主任退伍前為我爭取到的,他是我一生中的貴人。因軍方規定不得帶眷出國,四年半的離鄉背井歲月,每晚都是衾影獨對。兩年後考過博士候選人的資格,開始做畢業的研究論文,經過學校的動物實驗審查、批准以Albino種大白兔作為受試者,無奈又結下「孽緣」。 在12生肖中,除了龍和虎,其餘都是因實驗的性質而選用的動物,極大多數是用在侵害性的實驗,也就是殺生成仁的必然。動物實驗不好做,失敗的因素很多,為了可自由地使用其他實驗室的設備,我都是從夜晚10點開始準備,半夜將兔子叫醒,從醫學院地下室的動物房帶到實驗室,上下其手,一個人搞到天亮。起先指導教授給了我5隻兔子,結果全盤失敗,清晨踏雪而歸,心情沮喪。 我稟實以告,經檢討認定問題出自麻醉動物的戊巴比妥(Pentobarbital),實驗中不是忽然甦醒,就是一命嗚呼,指導教授只好請教學校的獸醫,重新調配藥劑,35隻Albino品種的大白兔終於就範,為我完成悲壯的博士論文。口試完的第二天,我去捐血500CC,發誓今生不可吃夜市的炭烤兔腿。 回國後,我因厭惡血腥,不再做動物實驗,而是改做非侵害性的人體實驗。受試者皆是情商參與,出自意願,事前詳細說明研究的目地和過程,事後支付酬金,連我的兩個兒子也牽連其中。有一段時間,單位的弟兄認養了兩隻兔子,冬天怕牠們受凍,我遂叫他們打造一個保溫的飼養箱,結果生了好幾窩,幾年來的兔死狐悲,算是救贖以前的罪衍。 根據古希臘神話,兔子是愛神阿弗洛狄忒(Aphrodite)的寵物,也是日耳曼女神霍爾達(Holda)夜行的秉燭帶路者。在中古世紀的歐洲,復活節(EasterDay)是紀念耶穌復活的節日,之前的40天不能食用孕育生命的雞蛋,直到當天舉行彌撒後纔能享用,於是人們彩繪雞蛋作為裝飾,等待禁食期的結束。 劍橋英語辭典中的Rabbit和Bunny都是指家兔,Bunny(兔寶寶)是暱稱,「花花公子」雜誌的兔女郎也叫BunnyGirl。兔子是繁殖力很強的動物,一年可連續受孕幾次,牠象徵了春天的復甦和新生命的誕生。每年4月的復活節前,歐美的商店即熱賣兔偶和彩蛋。台灣倒是沒有相關的兔年習俗,僅知鹽水有一條連成巷,以各式各樣的兔子造型做為裝飾藝術,是一位台南的文友告訴我的。 2023癸卯兔年,凡生肖屬雞兔會犯沖,要去廟裡安太歲。家裡無兔,老婆屬雞,所以沒有「雞兔共籠」的家庭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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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話小語】邂逅的音符
時間快速的轉動,旋轉成一個火花 短短幾秒鐘,回頭望 音符、旋律、節奏,舞動的精靈啊 恰如彩虹般的瞬間綻放 歡樂世界裡,孩童般的嚮往 抱著幸運兔,望著藍天空,嚐一口棉花糖 細細的品嚐,甜甜好滋味,暖暖在心頭 平凡的日常,亦能看見幸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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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藏的玉米
俺們老家在東北黑土地的農村,每到新的跨年前的冬季時序,那就是大雪紛飛的時候,氣溫往往在零下二十幾度,凍得連眼睛的睫毛都凍成直挺挺白色的冰毛樣子。不過在秋末時收成的玉米,在還未被收購運出之前,所有的玉米就會被高高堆疊著,擱在厚厚積雪的戶外庭院中,等待賣個好價錢。 這時的冬季,大雪紛飛,冰天雪地,所有的農作都停止了,一望無際的田裡覆蓋滿滿厚厚的一層積雪,即便是玉米田剩下的秸稈,也都被收拾起來在屋外的庭院裡堆得高高的,而踩過玉米田的積雪中,有時深及大腿,就算在上面打滾也十分享樂,因為那就像在厚厚的細沙中玩樂一樣。而收成後的玉米,一根根黃澄澄的,最早收成的玉米被當成來年栽種的種子,所以被細心好好的串起來,掛在屋簷下,以防老鼠偷吃,這可以保存到隔年春天來臨時當種子下種。而剩下的,更多的玉米則被一大堆一大堆堆積成一座座小山,或者被一根根排列整起堆積成一道道高牆。這時,屋外的庭院,原本在春夏季節也種種各種瓜菜的空間,往往會被這些玉米高牆和玉米小山佔據,其他的空間就只能留給大雪了。 這些待價而沽的玉米,有時等到寒冬積雪時,還運不出去,有時是還繼續等待高價,有時是低價時捨不得賣。這些過去主要收成的玉米,絕大部分賣出去給人加工當飼料,但還留一部份當自家的糧食。只是,種玉米已逐漸不及種稻子了,因為東北農村自從學會種稻子後,許多田地就漸漸捨棄玉米而就稻子了。所以往往在俺們東北農村老家,在視線一片皚皚白色世界時,隆起的玉米小山,或是築高的玉米高牆,在寒冬裡就成了外人眼中的特有傳統景觀。 此時的戶外庭院雪地,就變成一個大自然的超大冰箱,真是天寒地凍的冷,而且如此的大雪往往一整個冬季不消融,即便在陽光普照的日子裡,進出的呼吸都是冷冽涼快的,都是一團蒸騰的白色霧氣,但玉米堆上的大雪依舊亮晶晶,雪白的鋪在那裡,一如披上嶄新的厚厚雪白大棉襖。 氣溫很冷很低,再加上積雪的影響,每一根冬天儲存下來的玉米都被凍得槓槓的硬。但這都是在春天來臨過了清明之後播下種子的,因為彼時的雪融化了,土地也不再結凍而逐漸變軟了,如此栽種下去的玉米種子,在辛苦中努力就會有收穫。有栽種就有收穫,這天經地義,何況都是親力親為的結果,所以家家戶戶的玉米都只為了能賣個好價錢,接著在寒冬中過個滿意的好新年。如此卑微的希望,並不從天而降,但確實昔日東北老家的農村,家家戶戶最美的願望,與期待。 寒冬再冷,玉米的收成即便再歉收,玉米的收購價即便再低,無論如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俺們老家的所有玉米全都堆起如一道厚厚又高高的牆,和玉米小山了。這樣雪藏的玉米,一夜又一夜被一場又一場的大雪掩蓋,最後就只剩玉米牆上最高處的這一根還露出被凍得槓槓硬的玉米了。 接下來,就等待一個好價錢了,就期待能過個好新年了,不論很冷的大雪還繼不繼續下,不論這寒冬離春天還有多久,俺們都已在想念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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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媽媽的角色矛盾
母親笑兒子:「你耳朵淺凡事聽老婆的,沒出息!」話剛說完又對兒子抱怨:「你老爸就是凡事聽他老媽不聽老婆我的話,才至今一事無成!」兒子一臉漠然,兒子太聽老婆話所以沒出息,老公太聽老媽話導致沒成就,這似乎人能力問題,不是態度問題吧? 大年初二,母親電話叩嫁出女兒回娘家,休理會婆家答不答應,儘管回來就是,掛電話轉身,卻命媳婦暫不准回娘家,改天再補回,因為她寶貝女兒今天自夫家來,不亦樂乎,要準備豐盛菜餚熱情招待,婆婆一人忙不過來。不管親家忙不忙,呼喚女兒非得回來「做客」不行,媳婦人家女兒就須留守廚房,嫁出女像寶,嫁入媳活該糟蹋,別人女兒不是人。 聽媽的話OR聽老婆的話、媳婦與為人媳女兒回娘家優先權,透露既是婆婆也是媽媽雙重身分間的角色矛盾,心態及行事立場無形中顯現偏頗而不自知。 坦言,我慶幸沒婆媳困擾,一則沒住一塊,一則傳統女性的婆婆思想卻開明民主,尊重媳婦自主性,小倆口搬出去住亦出自公婆提議,她們放任「少年仔」外出發揮,也許婆家只生男丁,把媳婦當女兒善待,彌補沒女兒缺憾哩!我也自愛,婆媳相敬如賓彼此惜緣。 設身處地站他人角度看事情,人生在世,將心比心之同理心很重要,父母子女、婆婆媳婦,甚至親朋好友,遇紛擾應假設性思考,若自己是他會怎樣,類似角色扮演互換,這樣就易於釋懷,原諒對方無心之過,法官也是,原告被告兼顧,被害人或其家屬值得保護同情,加害人也有「期待可能性」非不得已足堪憫恕,一般碰此情形都同樣會這麼做,則何必苛責。 所以,面對人間百態,國際天下及國政眾人大事,家庭倫理小事,乃至不說沒人知曉內心事,不能單一角度或唯我獨尊片面斷是非,本位主義超自私,坐井觀天超無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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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調咖啡
朋友大衛在某個河邊的咖啡館喝出心得,告訴我一定要去喝老闆的特調咖啡,「特調」的定義就是特別調配,我請教老闆S先生,他說:「其實也沒甚麼秘訣,不過就是把各種輕重烘焙剩下的豆子一起混合去沖而已。」 我說:「那不就像辦桌剩下的菜尾,混合起來一起煮的概念嗎?」 S說我的形容有點不倫不類,他調出心得,知道哪些豆子搭配起來好喝,所以他不喜歡聽到菜尾的概念。 以前去咖啡館,不知道從哪裡入門,老闆總會說:「先喝巴西咖啡吧!」或是伊索匹亞阿拉比卡之類的,喝久了知道自己的味蕾適合哪一種,但有的偏酸,或苦味多一些,偶而來個特調就像喝綜合果汁的概念。 「特調」這概念讓我這個住在郊區數十年的人特別有感,原來我們住在縣市交界處,人家說的「三不管」地帶,縣市合併以後,這裡成為都市的蛋白區,還有鄉村的風味,還保留農業區,因為道路交通的改善,到市區又非常便捷,只要是舊三合院的建地,建商莫不垂涎三尺,遊說擁有者賣掉或是合作,於是這幾年鄉村出現不少集合式住宅,湧入不少外來戶。 他們就是嚮往這裡的鄉村氣氛,還有交通的便利性。我常散步的幾條鄉間小路總會遇到陌生臉孔,久之,好幾位也成為點頭之交。 那步調,不疾不徐,令人品嘗出生活的味道和人情的溫暖,附近有便利商店、宮廟、活動中心,多走幾步就有農田景觀,夏日綠油油的稻田和冬天的鵝黃色油菜花或粉紅的波斯菊,鄉間健走更可隨時搭配變換不同路徑。 想著特調咖啡的同時,走在鄉間小路,常常是按照心情走出不同路線,難怪有時遇到罕見的村人,他會說:「很少看到你走這邊的路呀?」我會回答:「今天心情不同啊!」 下回你去咖啡館,也可以叫一杯特調咖啡,感受不同的味道和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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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動心
之1 筱玉因地利之便,到「宜欣國小」代課,放學了,順路載她至「興大」上夜課。 斜腰側坐,幾個字自她潤唇滾出:「上次讓妳載時,妳給我一種特殊且少有的感覺。」。 左右兩臂緊握把手與風競速的我,讓風送話:「何為特殊且少有的感覺?」。 筱玉噤語。 見我也不語的舊姿候著,才自招:「動心。」。 這讓人心悸的「動心」兩字,聽得我「怦然心動」起來。 之2 筱玉對我說:「妳看的書,交的朋友,都差不多了,良師益友也都比別人豐富,而到今天,妳仍成天惶恐難安,無法操控自己,那是因為,妳沒有反芻的原故。」 好個「反芻」,生肖是牛,卻欠缺四個能夠反芻吸納胃的我,以致營養不足而成今日樣態之故? 之3 繞經〈中興湖〉走往維也納森林旁的文學院上夜課,徒步時,耳後的單車嘎然煞車,發出磨耳聲,尚未轉頭確認哪個無厘頭車主之時,高瘦素食的蔚芳即扔來:「從背後看,妳好吸引人喔!」。 回首微驚的我,消了氣,掩不住喜悅,笑問:「妳說頭髮嗎?」順手摸了摸脊背可當溜滑梯的長髮。 「從背後整個看。」鋼琴女孩蔚芳微笑的補充。 之4 中文系送舊的晚會上,被歡送的學姊筱玉來找,在我吹完梆笛獨奏之後。 她說:「其實,妳是個很有風情的女孩,有時看了妳,會教我這個女人也怦然心動,如果今天妳過不好,那是妳自己的責任,而不是妳父母的。」。 這是年次比我小又比我早踏出校門的筱玉,第三次對我言說的「心動」與懇切之語,耳聽的我,也再次「心悸」+「怦然心動」起來。 之5 下午,同事金李行經我窗邊懸掛風鈴的辦公桌,湊過來耳語:「剛下課,妳從五年級教室那頭走過來,給我一種感覺───」她打住了。 可能是我那過分專注想聽聞下一句的神情,停了她的話。 凝看我困惑的眼,她加上一句:「不是好或不好,妳也不要想太多就是。」 只不過是想聽懂她傳達的語音訊息,註記上的這一句,更弄糊了我。 「妳說啊!」好奇寶寶的我,頓時追根究底起來。 「像三毛在沙漠上流浪。」來自澎湖的金李,用中文的語法譬喻著。 「很孤寂,是不是?」我替她具象化。 「是啊!」說完即走回她的椅座。 我起身跨去東南方要答案:「到底什麼意思嘛?」 「就是說,妳還沒結婚,所以,給人一種浪漫的感覺;如果有一天,妳走入柴米油鹽了,會不會還是如此?」她猶如荷出水的言說道。 原來,有兩個娃兒成天挑戰底線的她,意所指為此。 之6 黃昏的薄紗,輕灑〈中興湖〉的時刻,也是夜大學生繞經湖邊,魚貫游向〈雲平樓〉教室的趕集時段,為著朝聖。 會計系的朝宗說給併行的中文系暖閔聽: 「前面那個得《中興湖文學獎》的長髮女孩,名叫陳玉姑,是我以前《臺中商專.國貿科》的同學,她是不是很 charming 啊?」 人群如浪湧進教室,暖閔呵呵的跑到我座位跟前轉述並確認。 哇!關注者真如監視器般「無眼不在」啊!哂然一笑。 「是的,我是有這麼一個三八同學。」被洩底的同時,雷電一閃,竟反射性的丟出這麼個俚野的一句話,自己都覺得傖俗得好笑,也見暖閔搖笑得呲牙咧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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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寂寞一下
別以為把我當寵物一場 就能說東就東說西就西 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想說東也不說西 說南說北誰說不行嗎? 你自以為是主人 能不能讓我寂寞一下 不用理我 讓我在院子裡的樹上 小睡一會兒 深夜看我不必驚慌 因為我還是寵物 只不過不太聽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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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
一早進門,坐在椅子上的阿北轉頭笑笑對我說:「今天要出門特別開心!」我也感受到心情的愉悅,開心真的會傳染。 餐桌上瀰漫著笑聲討論著看完展覽要去苓雅市場吃肉羹,阿北說:「那間老店的肉粽米香肉嫩,肉羹與碗粿都好吃。以前租房子在那附近,很懷念那裏。」說好了今天不畫圖,要去戶外走走曬太陽,享受大自然的洗禮。 以前的我不太會搭捷運,在阿北身上我開始學習慢活與另一種方式遊走在都市。長輩出門一一檢查隨身該帶的物件,我常笑說:「阿北是健忘,我是淡忘,2人一起忘,忘忘2人組。」 阿北在捷運站服務台前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社福卡與陪同卡如何付費使用,我在旁適時提醒一下,看著阿北問出滿意與能理解的結果我倆開心刷卡進入捷運站。以前的我一定搶先做,現在的我學會不剝奪阿北與人溝通的過程,長者更需要社交活動活化腦部思考。 在捷運站轉乘中,我看到剪粘與馬賽克所拼貼出的福祿壽喜,很美的藝術作品。我和阿北說:「生活美學就在生活週遭,裡面可以看到我們畫過的禪繞圖樣,禪繞畫就是取自於生活的發想。」我們的畫圖課延伸到生活範圍之中。 欣賞著文化中心的宮殿式建築,在2樓的廣場上看著中年人跳著交際舞與一旁年輕孩子的街舞,我們就站著看許久,欣賞舞者的身體律動也藉由觀看別人的生活豐富自己的一天,一邊畫著昨日的肉粽與肉羹一邊回味昨日的美味,我對著阿北說:「我發覺你的肉羹料比較厲害,色彩豐富多了,還有一顆蛋耶!」阿北說:「蛋很簡單畫啊!」我笑得很大聲,有時候我們的對話很直接,也很無俚頭。我想快樂很簡單就是這樣吧! 陪伴長輩的生活不是只有食衣住行,還有屬於心靈層面的滿足。我把當初陪伴母親畫圖的那段日子複製在阿北身上,阿北也沒想到自己對畫圖慢慢培養出興趣來。我也在想著把生活日常畫成圖樣,慢慢拼湊出屬於我們的繪本,讓阿北晚年生活多了藝術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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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懷念所懷念的那些人與事
2018年初,輾轉又遠赴廣東惠州任職,重新走上「路在腳下,人在天涯」的旅程,在往廈門的船上,我回頭看了看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鄉,後來寫下了這樣一首詩句: 我踏輕舟過閩江,來尋夢裡嶺梅香。 不知何處柔奴去,只見丹霞對夕陽。 (丹霞山地處廣東境內,因標準的丹霞地貌得名,山水殊勝。與羅浮,西樵和鼎湖並稱廣東四大名山,在粵期間曾兩番造訪,也是我一直想再去看看的地方。)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說自己就跟車子一樣,一路的高速奔馳著,退休三年,無疑在我人生的軌跡上按了暫停鍵,就像疾行的車子突然的踩了煞車一般,最後我還是選擇了出走,總覺得停下來之後無法讓自己再產生價值了,而這樣的結果是我所無法忍受的。即便年過花甲,我依然提醒自己的激情跟想望,正如六十歲那年,我還是寫了下面的詩來惕勵自己: 才是當時意正狂,於今花甲鬢如霜。 且行前路莫相忘,還與韶光爭短長。 是的,屬於我們的這些往事,跟一路以來的跌跌撞撞,不都還是眼前而已嗎?我們的年少跟輕狂,不也是眼前而已嗎?怎麼突然都雲煙了?突然就老了呢? 我跟你說這些事情,除了分享之外,更多的是想說我們都是苦難的一代,包含我們的父輩或祖父輩或者更上輩,但這些苦難終將成為我們活得更堅強的養分,畢竟活著就必須去概括承受這些,不管好的還是不好的都一起承載吧,我們就像海裡的浪花,被海浪簇擁而上到達岸邊,又隨海浪消退破滅滾落海裡,這升落起伏只隨洪流走向,半點不由你我意志,這是不是所謂的天地不仁呢?即便如此,我更願意的期望:好好過好當前的日子,當我們可以更老的時候,或許也可以笑著對兒孫說說這些過往,雲淡風輕的,而且面帶微笑,如同白頭宮女話當年一樣,也如同給你的詩裡寫的:飄蓬風雨半生後,相泣相知帶笑痕。 你說是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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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術嘉年華 舉辦在馬場町
馬術嘉年華活動,舉辦在陰雨綿綿的秋日馬場町紀念公園,天地間盤旋的不是風便是雨,形成一望無際的寒冷。 我和老公蒞臨馬場町欣賞風光,那時,時光已來到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的時刻。下午三點半,積雨的路面映照著影子,稀疏的旅人三三兩兩走在廣場上,兩旁的攤位寥寥無幾,仔細細點人數,嗯!擺攤的人還多過遊客呢!沒撐傘的身影在行進間加快腳步,天空烏雲密佈的陰暗著,彷彿在告訴我,今天的馬術嘉年華,騎馬的選手以及來自四面八方的觀眾們,都辛苦了。 都市不像高山,有著千樹萬樹楓葉紅的磅礡。我散步於萬華區的土地上,「『未有』紅葉青苔地,『但見』涼風暮雨天」。我一步一腳印踩穩綠草如茵的柔軟地,綠色草皮是馬場町的特色之一。馬術表演在風雨飄搖中已揭開序幕。 我們抵達時趕上的,應是小朋友表演的項目,他們即使戴上口罩也難掩年輕,未戴口罩的選手,充分顯出稚氣,也許其中有些選手,連高年級的歲數都不到。他們一個接著一個騎著馬兒,駕輕就熟地,陸陸續續輕巧走過我的面前。 表演區以欄杆圍出界線,選手們在界線內精神抖擻、蓄勢待發,觀眾站在界線外,男女老幼皆用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看選手們的英姿,也看馬匹的雄壯氣慨,只等時光答答過去後,揭曉比賽成績的結果。 一身全副武裝的英姿煥發,和緩前進的噠噠馬蹄聲,因為是踩在柔軟草皮上聲音並不響亮,但那上下起伏的姿態令我忍不住在心中,想像節拍來。我是一個重視過程不在乎結果的觀眾,覺得只要選手們能在全力以赴之中滿足喜樂,我也就幸福洋溢了,得獎不得獎又有什麼關係呢? 天光愈來愈暗,風雨愈來愈強,我捨不得離開的足踝,終究是移駕了。我只來到馬場町兩個多小時啊!必須不敵風雨被擊退嗎?雖說看見小朋友騎馬的英姿已讓我心滿意足,但壓軸好戲錯過也是遺憾。一個轉身,我看見工作人員牽著一匹馬,馬兒上坐著小朋友,不疾不徐地走入煙雨正濃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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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懷念所懷念的那些人與事
「路在腳下,人在天涯」,這幾十年的歲月裡,我不是在天涯,就是在走往天涯的路上,或許宿命吧。高中畢業離開了家鄉,大學畢業結了婚,服了兵役,服役後一頭栽進養妻育兒的漩渦裡,再往後更離開台北的妻小,一路向西來到了廣東東莞,繼續為生活奔走討食。 五十四歲那年,我在東莞離開了職場。離開的原因是三十年重複的工作內容跟壓力,讓我覺得累了或力不從心吧?也或許是因為小孩也都大了,自私的想給自己一個舒緩?無論如何,我還是選擇離開了,甚至連自己都覺得有種開弓沒有回頭箭的決絕跟氣概,時至今日,我依然感謝結褵快四十年的妻子,給了我最大支持力量跟決定的空間。 2014年我過廈門走小三通回家鄉的,臨行前叨念著在大陸十幾年的時間裡,都沒能舒心的出(廣東)省到哪裡走走,所以特別跟一位相交有年的屬下,去了一趟湖北通山,走訪了當地的山水,走訪了闖王李自成被圍的九宮山,算給自己一個交代。 往後的三年半裡,一直往來金門與台北之間,在台北陪著妻小,回金門就陪陪老母親,那時父親離世兩年,雖然兄弟姊妹還算不少,但大都為家庭奔勞,長子而且退休的我,自然擔負較多的陪伴責任。 母親是傳統的金門女性,十六歲就嫁給比他年長五歲父親,生養六個小孩,任勞任怨的操持著家裡的一切,兄弟姊妹年紀漸長以後陸續離家赴台,期間雖然仍會往返探視,但更多的時候,是跟父親兩人相依為命的。 母親幼年乖舛,三歲沒了父親,後來外公續弦,我又有新外婆疼愛了,自然也多了幾位舅舅跟阿姨。外婆家是農曆二月二十二做拜拜的,念小學的我總是期待當天的到來,然後在放學的時候,屁顛的跟在表哥的身後,一起走在往外婆家的路上,在物力維艱的當年,吃個拜拜無疑是個大誘惑啊,即便吃完後還得摸黑走個二、三十分鐘的田間小路回家,我依然甘之如飴。 家在太文山下的小村落,據文獻記載:六百多年前,肇基公(一世)自南院(漳州)為逃難移居此地。我依家廟昭穆排序為念字輩,第十七世子孫,昭穆完整如下:「孝思百世永念祖宗,家學千年丕承統緒。」村裡基本單姓,鄰居左右盡是宗親叔伯。先期朱熹於太文山上設帳教學,取名燕南書院,一時文風鼎盛,人才輩出,依村口碑文所記:「由於明末清初,村中文風科舉頗負盛名,故昔日芳鄰金門城有『欲貴北門下』的俗諺。」北門下指的正是我們村裡,這也正是我輩子孫深感光榮的一段歷史。小時候村裡就二十來戶,一兩百人左右。村裡的地勢北低南高,從太文山頂一路緩坡而下。往北通往城裡,也通往上學念書的地方,家在金城的南邊,也是我把此文定名為「城南舊事」的原因,往南則拾坡而上,走過山頭,前面就是舊金城的北門,再直行約一兩里路,就是名聞遐邇的酒廠舊廠。 因為村裡地形的限制,村戶基本務農為生,父母親也依著一點薄田餬口,生活不易。我在更小的時候,就常聽到長輩說的俗諺:住在這裡,要嘛「座空看碗」,要嘛「座碗看空」,兒孫輩在老家註定難以發展,要出外求食的。「座空看碗」說的是如果房子座北朝南,則背後沒有依靠,舉頭抬眼就望著太文山,「座碗看空」意謂著座南朝北,雖然有山依靠,眼前卻一路向下,就風水學的角度,都不是好的選擇。母親以十六歲之齡嫁給父親,也意謂著一輩子守著窮鄉僻壤,但仍認命的隨著父親在田裡討食,過著背向太陽臉朝土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把一群兒女拉拔大,直到年歲日長,無力勞動才消停。 太文山在村裡說的是「巖頂山」,早期山上有書院,也供奉著清水祖師,所以稱「祖師巖」,也是巖頂山的由來,該廟毀於炮戰時期,2000年初,村裡耆老倡議重建,父親在重建期間出錢出力,不落人後,因此得到村人的尊崇,當時我雖然也在外為生活奔波,也捐了些錢款表達心意,畢竟父親身教在前,我亦當盡力,即使棉薄。 父親虛歲82歲離世的,那是2012年農曆四月底,重建的書院跟祖師廟於次年後的春天奠安,也就是父親離世後的六、七個月,母親在父親彌留時,對他的子女說:協助廟宇重建是父親最後的心願,廟蓋好了,父親的功德也完成了,還說父親離世後,會回山上的廟裡,做了王爺的隨身文筆。 父親在世時,簡直就是一部活電腦,村裡大小事務,父親都能清楚的記在腦海之中,舉凡哪年哪月哪日,宣傳彈打中了鄰里誰家的豬隻,造成甚麼傷亡,誰家兄弟下番,去了幾年,啥時後返鄉探親,送了啥禮物,父親都能細數,包含書院廟宇重修,建築形式,內部細節擺置,父親都提供了相當多的意見,復刻原始樣貌,歷歷在目,就如昨日。所以母親說這些我是信的,不管是迷信或是心理補償,對我來說都不是那麼重要,我寧願也執著的相信,父親永遠是愛著我們,護祐著我們的,即便已經離世。 我上小學初期,神明要上母親的身,人神拉鋸的初期,大約半年的時間裡,對我此生來說,是一段不可抹滅的記憶。常常一個突然的當下,母親就歇斯底里起來,又吼又叫的,又哭又鬧的,半天後全身疲軟的攤在地上或床上,連煮飯的力氣都沒有,所以我都時不時的可以看到隔壁伯母或嬸嬸來家裡的廚房操持,餵養我們兄弟姊妹。然而我更糟心是春夏之時的夜裡,貓的叫聲更時常誘發母親的失常狀態,所以時至今日,對於貓我都沒辦法有太多的好感,有時候看著牠們,總覺得牠晶亮狡黠的眼睛裡住著一個陰靈。 人神拉鋸後,母親多了一個乩身的身分,往後的多年裡,母親就守著一個方桌,替鄉里鄰居服務,舉凡收驚也好,問事問卜也好,不一而足。 我清楚的記得,父親離世前的七天,母親在他一樓的房間裡,我們幾個兄弟姊妹剛去醫院探視父親回家,此時都在一樓看著電視,下午三點半左右,年已七十七歲的母親,突然三步併作兩步的往三樓衝去,我們心頭一驚也都跟著跑了上去,一面心裡頭想著,已經逐漸老化的母親,平時手腳都不利索了,怎麼此刻竟然這麼活力的跑了起來? 上了三樓,母親已經在祖先神明前的方案桌前起乩了起來,附身在母親身上的神明開了金口,說父親年壽已滿,要我們接受這個事實。 七天後的農曆四月二十九,凌晨兩點多,我跟妻子坐著醫院的救護車送父親回家的,兩個人一路上喊著:爸,我們回家了,汽笛聲在寧靜的夜裡,一聲聲尖銳的刺痛著我們的心。 到家後,一家人七手八腳的忙著,我看著剛離世的父親,他的面容竟是這般的安詳,即便是胰臟癌的折磨,並沒給他帶來太多的疼痛,雖然萬般不捨,但也想著:這是不是父親一生正直所積累的福報? 退休後,以五十幾歲之齡,開始過著三等(等早餐,等午餐,等晚餐)生活,無所依托,生活全無重心,自覺老化快速,自撰長聯「名利幾何,已然黃鶴,想當年,金戈鐵馬,轟轟烈烈。苦心多少,也是落花,看今日,信步閒庭,晃晃悠悠。」寫的正是當時的心境。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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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餃戰爭
除了米與麵條,家中永遠都不會缺少的食物,就是水餃。對雙親而言,水餃是絲毫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煮食的料理,也是解決一餐最簡單的食物,只要把水煮滾,放進一顆顆水餃,等待他們浮上水面,再加幾次水,調好醬汁,就可以上桌。 這個習慣,大概是雙親從伯父那邊學來的,他們不少知識都是從伯父那邊得來的,而且會付諸實行且相信。或許是種依賴感,比如說伯父有分享什麼東西,他們就會迫不及待地去嘗試,而水餃也是一類。以往,家裡的冰箱大概只會放滿魚肉,因為雙親愛吃魚,魚肉含有豐富的蛋白質,比起其他肉類都好很多。聽過一些朋友分享過經驗,他們說吃肉,越少腳的肉越好,所以魚肉應該是裡面不錯的。 至於水餃,則是某一次,他們與伯父一起到市場逛街買菜,見到他必買的就是水餃,而且有指定是某一間的比較好吃,他們那次買回家吃,一試成主顧。當然,在過去,偶爾雙親就有購買水餃的時候,例如讀小學時的便當,母親就會準備許多水餃裝在鐵製便當盒,加上她特製的醬料,光聞到香氣就讓人忍不住一顆接著一顆的吃完。那時候,我最喜歡母親買的雞腿便當之餘,就是喜歡她幫我煮水餃。 而他們買的那一攤,是一間阿婆的手作水餃,已經相當高齡的阿婆,在市場賣了好多年的水餃,雖然說沒有賺大錢,但固定的客源已經讓她足以養活自己。但據說她其實是想退休的,只是後繼無人,子女都搬到外地了,所以她為了老顧客,只好繼續做下去。她總說,反正就做到不能做為止,為了老顧客,她會繼續做。 其實她的水餃皮薄餡多,重點又便宜,幾十年來沒有漲價,深受許多人的喜愛。當然有些人會喜歡吃連鎖店,或是更高級的水餃,不過,以一個便宜價位就可以買到的水餃來說,她算是水準之上,反正就是韭菜與高麗菜口味,口味單純就好。 每當買回家的時候,我們就很期待晚餐,因為晚餐畢竟就是那幾盒餃子。而每次這樣想都是應驗的,母親也頗能知曉我們這些子女的心聲,把蒜、薑切末,然後加點白醋與香油,最後加一點醬油,這樣就成了基本款的醬汁,讓我們大快朵頤。 不過,自從妹妹喜歡上另一間網路手作水餃時,她也常常網購那間店,那間店的特色,就是皮很有嚼勁,餡料更是豐富,有干貝、鮮蝦等食材,不用加醬料就很好吃。這間水餃的特色,就是有固定的烹煮時間,待水滾之後,放下去幾分鐘就得起鍋,否則就不是最好吃的狀態。我們吃了都覺得不錯,但雙親卻覺得還好。 有陣子,家裡就展開一場水餃戰爭,整個冰箱都是水餃,隔幾天就會吃到水餃,然後開始評比,看誰的比較好吃,我們是都沒意見,反正有得吃,好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