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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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田公園偶思
秋日,赴南田海岸親水公園的途中,我們先到了「多良車站」。只見遊客絡繹不絕。環視左右,山巒蓊鬱,適巧有火車經山底隧道,引起一陣歡呼;而俯瞰前方的太平洋海面,如置身在藍色的幻境之中,令人興奮雀躍。 抵達達仁鄉,海濱公園已在望;登上觀海台,引頸遙望山峰,景色幽深。雲層的光芒和廣闊恬靜的大海是如此親近……低飛的鳥掠過,也彷彿塗上了一層薄薄的金。 風吹過樹林,吹過大地綠草,吹過殘留在沙灘的雨痕……吹過腳底下圓圓尖尖的小石,也掠過我心中難忘的回憶。忽然想起張雨生為表達他對逝去的小妹的思念而寫下一首動人的歌《大海》。是啊,它可以療傷,也可激勵,就像在這大海上奮進的鷗鳥,越升越高,漸而矗入整個蒼穹。 再前行約莫三十公尺,便看見海岸公園內的一些大型的竹藝術作品,造型多元。這時,來了兩輛達仁鄉公所的小巴士,車身均彩繪著圖騰,煞是吸睛。十多位訪客也紛紛下車徒步出發,高興地與我們擦肩而過。 深入南田村,街道兩旁富有排灣族風情的屋牆,還有傳統文化屋、南田社區發展中心等等,都讓我感到好奇。這一天旅程,俄而熱熱鬧鬧,俄而又靜謐如詩;我也深悟所見的每一道風景,原來都是大自然最妙造的事物! 歸途,突然雷霆萬鈞,大雨紛至沓來。修路的工程車、環島的年輕人等一切車騎,都變得迷濛了起來,只剩前方點點的燈光,忽明忽暗,不停地閃爍。車過多良車站時,大雨又旋即消逸。 俯視車窗外灰藍的海面和縹緲晴巒,我驚嘆於大自然的瞬息萬變,難以掌控捉摸,但總會使我們更有智慧;一如際遇人生,飄忽不定,但總會有平靜之時。而我所記得的歡樂,雖然短暫,但內心平靜,就是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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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 贖
放眼望去,是遼闊的天空和美麗的青山,盡是美好的風景。當妳往拱門的方向看時,妳發現白色的拱門變得好小,即使它變小了,它看起來還是非常優雅浪漫,彷彿一座小巧美麗的裝置藝術。微風輕拂,此時,伍佰的歌好像小天使般來到身邊,安慰著焦躁不安的靈魂,「迎著風迎向遠方的天空,路上也有艱難也有那解脫,都走得從容!」這首歌的歌詞好像在訴說著妳和母校之間的糾結和情感。哼著哼著,人潮車潮漸漸散了,六點四十分妳回到崗哨內休息。當妳坐在椅子上往前看時,是遠方的天空和近在咫尺的青山,還有可愛青春的莘莘學子,妳彷彿看到了妳年輕的影子,這美好的一切減輕了許多辛酸……。 今天,妳站的是C哨,C哨是所有警衛哨中最簡單輕鬆的,可以說是讓保全暫時休息喘口氣的地方,也是這裡所有保全最喜歡站的哨。當妳坐在崗哨內往前看時,妳看到的是遼闊的天空,天空下是靜謐翠綠的山,走出崗哨不到五公尺,外雙溪美麗清澈的溪水就在眼前緩緩前進。就在妳感到心曠神怡時,一位女學生匆匆跑到妳面前,告訴妳前方有蛇,妳心裡其實非常害怕可是妳故作鎮定並告訴她,妳會立馬處理,於是她放心地離去。妳帶著恐懼不安慢慢地走向它,它是一條白色和黃色相間的美麗的蛇,正當妳腦袋一片混亂不知如何是好時,它彷彿也很害怕,一溜煙地逃走了。 妳終於鬆了一口氣,妳決定好好研究它們的習性生態。網路的文獻資料是這樣寫的:蛇類相對於其他野生動物,它們其實很害羞、很膽小、很溫馴,只要受到一點風吹草動的驚嚇,便會立刻逃得無影無蹤。我們對於蛇類的恐懼,乃是出於對蛇類生態的不了解,其實蛇類並不可怕,小心防範才重要。首先必須建立「人不犯蛇,蛇不咬人」及「蛇類怕人,不會主動攻擊人」的觀念。 對蛇類有一些基礎的認識後,妳放心不少,這裡不是荒郊野外,而且妳已經預期它們會經常出現,下次再遇見它們,妳只要拿著捕蛇夾走到現場,它們如果不走再用捕蛇夾把它們夾到樹林中。妳在心中做了一次非常完美的沙盤推演。 可是理論和實務永遠有距離,儘管如此,還是無法消除妳心中的恐懼,萬一有一天妳在荒郊野外遇到它們,妳還是會害怕。 這是一個無風無雨也無陽光的陰天,只要站C哨,不管天氣如何,妳的心情總是美麗無比。剛上哨不久,有一對年紀和妳相仿的夫婦前來詢問,他們問妳環山步道怎麼走?他們記憶中的環山步道可以走到大直,一時之間妳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老實跟他們說妳不知道。他們兩人環顧四周,然後稱讚學校的進步,以前沒有第一和第二教研大樓,現在已經蓋好了,麥當勞和小七進駐,表示學生越來越多;他們記憶中的母校像是孤芳自賞的隱士,而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少子化的危機,讓學校轉變成為了奮勇求生的勇士,原來他們是畢業多年的校友,一直住在國外,回國之後特地回到母校懷舊;他們欣賞著周圍的一切,眼神充滿著愛與感恩;他們嘰嘰喳喳地回憶著往事,幸福愉悅寫在臉上……。 每天都有不同的校友回到母校懷舊(nostalgia),這裡肯定有很多他們青春的記憶和歡笑。母校是一個充滿愛與溫暖的地方,即使妳的大學生活並不如意,對學校還是有著滿滿的愛……。 妳決定自己走一趟環山步道。 終於等到妳排休的日子,一大早妳開心地背起行囊,開始了環山步道之旅。妳從臨溪路的尾端進入校園,經過錢穆故居和學生宿舍,又爬了一段階梯,妳來到了王寵惠的墓園和石超庸的衣冠塚。四周好安靜,只有風吹著樹葉沙沙的聲音,彷彿來到了一座人跡罕至的森林,遇見了千年古墓,可是妳一點也不害怕,妳覺得這座墓園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與無盡的愛,用心守護著這裡的一切……。站在此處遠眺,是廣闊的天空與青山,母校是被群山圍繞,所以不管從任何角度,只要遠眺,天空與青山盡在眼底。 環山步道的登山口就在面向墓園的右側,雪白的繩索一定是更新沒多久,彷彿是為了妳的到來而整置,妳既興奮又感動,抓緊繩索一步步往上攀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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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 贖
因緣際會,妳竟然回到了母校工作,這是多麼神奇的緣份啊!難道,這是老天爺巧妙的安排? 寒風細雨中,拱門依舊屹立在臨溪路上,純白的底配上優美的黑字,端莊又高雅,這是一座清新美麗的拱門,是母校最令人引以為傲的地標。若從遠處看,彷彿一座小巧玲瓏的裝置藝術,當你站在它面前時,它的壯麗却又讓你覺得自己非常渺小,仰之彌高;如果仔細觀察,將會發現,拱門的正中央還有著學校圓形的LOGO,上面寫著「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UNTO A FULL GROWN MAN」雖然這兩句話好像神祇一般,凡人無法做到,但它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精神象徵,只要你曾經讀過這所大學,無論走到天涯海角,一定不會忘記。 臨溪路,顧名思義,就是沿著一條小溪的道路,這條道路雖然只有幾百公尺,卻承載著許多人的希望與夢想,站在道路的中段往拱門的方向看,是一條筆直的道路,拱門的上方連接著廣闊的天空,天氣晴朗的藍天白雲,夕陽西下的彩霞滿天,還是烏雲密佈的天空,任何時候,天空的樣子與顏色總是變化萬千。彷佛,你只要經過了拱門,就是更美麗的康莊大道;往裡看是沿著山坡而建的建築物,整個校園的腹地雖然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可是依山傍水,自有其無可取代的美感與值得珍惜讚嘆之處。 而眼前這條美麗清澈的小溪,從不遠的山區流經這裡,我聽到潺潺的水聲,我聞到淡淡的花香,小溪兩旁動植物生態豐富茂密,我聽到鳥叫蟲鳴,我看到鴨、鵝和魚兒在溪裡自由自在地嬉遊,我看到有人在溪邊釣魚,水中出現了天空與白雲,水中出現了兩旁的動植物,水中出現了路燈和紅綠燈,水中出現了兩旁的建築物,水中出現了橋,它們在水中的倒影無時無刻展現著奇光幻影……。是校園成就了它還是它成就了校園已難說明白,說它們「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似乎更貼切。 喔!多麼美麗的溪流啊!駐足停留,捨不得移開腳步,妳感動得流下了淚珠……。 若妳可以在這裡悠遊四年美麗的大學時光,這周圍的一切對妳來說也許稀鬆平常,可是,妳不一樣,妳是這裡的邊緣人,妳不曾真正擁有過,所以,它們在妳眼中,是如此美好。用美麗的眼睛用力地欣賞,不僅欣賞而且還要享受,妳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讓芬多精療癒妳的身心靈。是否?只要在這裡工作四年,等同於在這裡就學四年,足以彌補妳不曾真正擁有過它的感傷與遺憾,妳在痴心妄想嗎?還是,可以美夢成真? 穿過了拱門,對妳來說其實是陌生的。記憶中,妳只來過這裡幾次,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迎新會,那至少是四十年前的往事了。非常模糊的微風往事,但有一件事情妳卻記憶猶新,妳記得學校把妳們安排在一座禮堂集會,教官在講台上發表演說,他說什麼其實妳已經不記得了,可是教官講了六個字「不要懷憂喪志」卻讓妳永遠記得,夜間部的課程、聘請的師資、畢業門檻所需的學分數和日間部一模一樣,現在想起來,這「六個字」卻格外令人揪心……。教官講的是事實,可是這「六個字」卻充滿著溫柔的慈悲,是專門用來安慰失敗者的,正因為如此,才格外令人難過。原來,妳的腦袋也是選擇性的記憶,就算妳想徹底遺忘,它卻偏偏刻在妳的心上。人的眼光和想法是不同的,關於這一點,妳的心理建設本來就非常脆弱,彷彿隨時會被他人的歧視摧毀,他人的歧視有時候顯而易見有時候深藏不露。無論如何,妳本身的不安恐懼就像一顆有裂痕的雞蛋,妳傷心的淚水就好像蛋液一樣,隨時會傾瀉而出……。 今天,妳站的是A哨,它位在拱門背面的左後方,是所有警衛哨中最忙碌辛苦的,這個哨是雙哨,也就是說二十四小時都需要有兩位保全,其中一人必需站在警衛亭外,任何狀況都要用無線對講機通報,兩人每半小時輪流一次。當妳站在警衛亭外時,妳站得非常筆直,就好像憲兵一樣,眼睛直視前方,而前方正是拱門的背面,妳發現白色的拱門剛好框住一片風景,彷彿是一幅白色的畫框,被框住的,是好特別的一幅畫,這幅畫並非靜止不動的,而是無時無刻都在幻化……。天空雲影的變化讓它有了與眾不同的生命力,靜謐的青山和青山下的別墅群,至善路上的車子總是川流不息,紅綠燈各司其職地輪流亮著,望星橋安靜地屹立不搖,當夜幕低垂,臨溪路上的路燈在夜空下就顯得格外溫暖迷人,那柔和的燈光帶著美感與指引。這幅變化萬千的畫,妳看它千遍萬遍都不厭倦,所以,站在這裡半小時妳一點也不覺得疲累。妳用美麗的眼睛欣賞學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妳看到的都是美好的風景。 和妳站同哨的另一位保全得知妳的住處後,對於妳來此處當保全感到不可思議,妳住在這個城市南方的邊陲地帶,妳的母校位於北方,這南北之遙每天來回的交通就要花掉妳三個小時的時間。熱心的他立馬發揮他在保全業多年的心得經驗,開始跟妳勸退。保全是一份卑微低薪的工作,通常離家不要太遠,如果要花這麼長的時間在交通上真的非常不划算;而且這個學校靠近山區,經常有蛇和蜜蜂出沒,只要有人通報,受理的保全就得立馬處理;這裡的冬天比市區冷夏天又非常熱,在這裡工作要忍受風吹日曬雨淋,所以非常不適合女性。他建議妳在住家附近的社區找找看,全台保全大缺工,應該可以找到合適的案場。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那位好心的保全是用他的邏輯來看待這件事,可是,妳沒有告訴他,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此刻的妳,正沉醉在「自我救贖」的幸福喜悅裡……。妳本來就是個有社交障礙的人,妳的心事和糾結自己都感到迷惘,三言兩語豈能道盡?不足為外人道也。另外一個可能性是他根本就不歡迎妳,所以才跟妳說這些話,受到兩性平權觀念的伸張和全台保全大缺工的影響,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加入保全員的行列,而他的觀念卻還是停留在過去。如果是前者,妳真心的感激他,如果是後者,妳決定用行動力改變他對妳的看法。妳再三跟他道謝,他看妳聽不進他的建議,就沒再繼續說了,雖然他對妳的堅定還是感到非常疑惑不解……。 今天,妳站的是B哨, B哨和A哨的任務有點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辛苦和忙碌的程度不相上下。妳上的是中班,時間是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十一點,下午二點五十分前要完成交接,從二點五十分開始到三點四十分有一波放學的人潮,汽車、公車、計程車和老師學生會在這段時間大量出現,整個校園顯得車水馬龍,臨溪路尤甚,妳必需站在B哨前方也就是臨溪路的中段進行交管。三點四十分之後妳可以回到崗哨內休息片刻,從四點二十分到六點四十分左右會有第二波放學的人潮,妳還是得站在原地交管或看頭巡尾……。妳終於明白那位保全苦口婆心的勸告了,B哨至少有三個小時要站在原地交管,就是要忍受風吹日曬雨淋……。難道,所有的「救贖」都得經歷嚴苛的考驗?我告訴自己,我得苦中作樂,把吃苦當作吃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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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便利店
夜色已深,街道上安靜得近乎空白。零星的路燈孤單地亮著,偶爾有汽車劃過,車尾燈拖出一抹短暫的紅痕,像有人用魔法棒在黑布上輕輕劃過,好像應該要有什麼出現卻又沒有出現那樣地停住了幾秒的空白。 雨剛停,泥土的氣息混著濕氣浮在空氣裡,黏著皮膚,讓夜晚帶著一點溫潤的重量。 便利店的霓虹燈還亮著,幾盞故障的燈一睜一眨跳動著,顏色已有些疲倦,默默看守著這條惺忪的街。 我推門而入,叮咚的鈴聲響起,跟著店員有氣無力地招呼,很快就被冷氣的嗡鳴聲吞沒。 裡頭沒有什麼改變。 靠窗的座位上,有個年輕人低著頭盯著手機,拇指在螢幕上不斷滑動,細碎的摩擦聲有種規律感。收銀台後的店員把一包零食刷過掃描器,紅光閃了一下,接著發出機械的「嗶」聲。他動作熟練、表情專注,偶爾抬眼望一望門口,又很快低下頭。 每隔一兩天的半夜裡,我總要走來這家便利店買個醒神的飲料跟零食,好支持我枯竭的腸腦繼續工作。 在日復一日的循環裡,這些日常行為顯得像時間放慢後的迴圈,一再重複,有時卻又迸發出新的東西出來。 像今天。 我走到飲料區,拉開冰櫃的門,冰涼的氣息湧出來,是溽暑的清涼淨土乍現,忍不住在門前細細巡視了架上的飲料,新的、常見的,等到冷氣慢慢從腳踝往上、背部一陣冷顫,指尖照例停在一罐銀黑色的氣泡水,選擇了自己日常常喝的,才慢慢關上冰櫃。 涼意正緩緩滲進掌心。 就在這時,門口再次響起叮咚聲。 一位母親牽著小孩進來。小孩大約四五歲,有點歪歪地戴著一頂帽子,額頭上的碎髮濕濕地貼著。眼睛亮晶晶的,像剛從雨裡撿回來的石子。他停下腳步,盯著我手裡的罐子,小聲問:「這個……會跳舞嗎?」 我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浮起笑意,低聲回答:「它不會跳舞,但會發出很多小泡泡的聲音,像在偷偷說話。」 小孩皺了皺眉,似懂非懂地指著旁邊一排果汁,又追問:「那這些會唱歌嗎?」 我順著他的想像,一時間竟說出:「唱歌的話……也許它們只會在冰箱裡,輕輕哼歌給彼此聽。」 講完自己都驚訝這樣的話,已經奇思妙想大過現實,竟然由剛從邏輯符號大海泅游上岸的我口中說出。 但小孩的眼睛忽然亮起來,像真的聽見了什麼似的,笑出聲來。母親在一旁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快點選飲料。 但小孩已經迫不及待跑去拿了一瓶汽水,用指節敲了敲冰箱的玻璃,側著耳朵,好像真的在等裡頭回應。 那一刻,便利店裡的空氣像是被撕開一道小縫,輕輕滲進一絲笑聲。原本只有冷氣聲和機械「嗶」聲的單調節奏,忽然被打亂,隨即又被填補。 孤獨感在這樣的時刻裡被悄悄稀釋,換成一種輕柔的人情味。 這樣夏日的半夜時間點, 憑空出現的一對母子跟我的對話,像帶著繽紛奇幻風味的氣泡水。 等母子倆結完帳離開,店裡又恢復了靜謐。 我推開門走出去,街道依舊潮濕。 燈光灑落在街面上,是時間被拉長後的影子。 夜風裡,我把那罐氣泡水輕輕貼著耳朵,聽著裡頭輕微的氣泡聲。彷彿它真的在輕輕唱歌,只是音量小到,只有願意傾聽的人才能聽見。 忽然覺得,也許孤獨並不是要被驅散的東西,而是沒有急促,也沒有要求。只是單純存在,卻足以讓人心安。 也許,這就是答案了。 或者,答案從來不需要被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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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一朵小小小的小花
就長在走道旁,你每天必經的花台裡 我多情的眉眼,安靜的脣 一心只等陽光燦爛了我 而夜裡星子們的睫毛 眨呀眨的 應是許了我 明日天晴 這晨起,只需一些胭脂 一支眉筆 妝臺銅鏡前的我 精心裝扮成一朵雲 一朵,粉紅且稍稍羞怯的雲 一整片的啁啾鳥鳴,已從走廊外走來 你的步履聲呢? 焦躁燠熱的夏風裡,有你迅疾而去的身影…… 一朵顫抖不止的雲 墜落成了雨…… 幸好,有雨的地方,都有神佛眷顧著 窗裡窗外的靜好 神祇們應許我們的 陽光 怎會失約呢 在你每天必經的走道旁 花台裡 一朵朵 深情的小花 冉冉升起 註:在二樓教室外面花台裡,種滿紫葉酢醬草。在等著學生準時七點半來上課的日子,經常遇見陽光裡的她。紫葉酢醬草常被認為象徵幸運與愛情。一朵小花只有一兩天的壽命,若遇陰雨天和夜晚時,花朵會閉合,只在晴天時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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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短笛
喀什 喀什,你是兩千多年前古城的碩果僅存,你是張騫、班超駐守西域名城的夢圓,你更是絲綢之路的最後交匯點,各種文明互相取長補短,多元宗教在此脫帽致敬。 喀什,多麼神奇的旅途驛站,我們終於飛越兩千年的時光,與你共賞兩千年來一樣的月色,古今相同的日出日落,只是你的子民換了一批又一批。 喀什,東亞打通中東的關口,各種商品在此大展示、大交流;不同語彙,姿態、服飾的歌舞在此演出;這兒是人類相親相愛的世外桃源,戰爭被拒絕在天外;歷史選擇了你,成為不同民族和平共處的城市典範。 今天,我們終於踏上當年唐僧來到的疏勒國的土地─喀什。 古城 現今時代的許多古城早就不古,堆疊過剩的商品就像海潮淹沒步行道兩旁的大店小舖,有的古城居然還出現了紅燈區的雛形;唯有喀什古城感覺最好,原汁原味,夜空中氤氳著古代西域的氣息。 步行街遊客絡繹不絕,一攤攤的女攤主都是年輕貌美的維族姑娘,賞心悅目之下無法阻擋新疆特色物產的誘惑,很快大包小袋提滿手。 天色徐徐暗淡下來,燈光漸漸亮起;欣賞一棟棟土木式建築,不怕歲月之蟲蝕蛀,也不畏懼暴風驟雨的進襲,依然屹立不倒;走進阡陌縱橫的小巷,夜色朦朧中,迎面走來的,個個疑似阿凡提;而蔚藍色的夜空,神秘古典一如兩千年前的夜。 開城儀式 城裡城外,萬人空巷,未到上午十時,已經聚集了數不清的觀眾,似乎沒有一個古城,如今還有那樣莊重的儀式,只因古城的古風確實保留,在西風東漸的年代,除非自愛,否則不易堅守,豈能不為我們東方古國的尊嚴喝彩? 城外,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潮將東城門密密包圍。人群,如潮水般蔓延到大馬路上;千百隻高舉手機的手臂如一片望不盡的叢林,迎接儀式的開始。 融合中東、印度、波斯、西域和中原的歌舞、雜技,甚至還有張騫和班超飛越時空,騎著馬兒向今天海內外遊客揮手致意,告示著:古城依然很古,我們將永遠共用天上的一輪明月,一輪太陽。 犛牛 白沙湖的犛牛,靜靜地躺臥在湖邊,像是天邊一團團凝止不動的白雲;偶爾有人騎著,也慢慢移動,為白沙湖增添了一點生動的氣息。站好,就用犛牛當風景拍攝一張吧。 在西域相遇犛牛,是一種緣分;你披上長長厚厚的白毛,引起我們的好奇。你的肉可食,奶可飲,皮毛可以禦寒,糞便是最好的燃料,渾身是寶。你在高原耐寒耐苦,卻非常獨立,曾經看過你生氣地將一個遊客摔下;而今在主人的訓練下,多麼溫順。一個個女團友騎上去了,牛主人牽著走向淺湖邊,完成了一幀幀女騎士騎犛牛的壯舉。 水面上,除了藍天白雲外,還有一幅幅湖中倒影被複製得疑幻疑真,留下了水上騎犛牛的印記。 大峽谷 天山南麓的神秘大峽谷,無疑是旅途中一頁重彩濃墨的記憶,那怕歲月多多少少將其蠶食得殘黃,高山峻嶺、險崖峭壁像是鏡頭推進快速的電影畫面,一座座迎面撲來,還沒仔細看,忽地已經在身後,又有一座在遠方笑著向你揮手,好快迎來了。 善解人意的維吾爾族師傅駕駛著旅遊車,總是在值得拍攝的地點停車為大家攝影。充滿氧化鐵成分的紅褐色岩石大峽谷,與藍天白雲相映襯,構成大自然絕美的風景。當陽光無情地將要把人頭曬得爆裂時,兩座剩下窄窄小縫隙的山石突然力擋,熾熱瞬間化為颼颼涼風,吹乾了濕淋淋的汗。 天山大峽谷的千奇百怪,以鬼斧神工形容也許已經顯得蒼白無力,不誇張地說,那是大自然的巧手,經千萬年功夫風化的成績吧。到處都是軟綿綿的白茫茫的漫天白沙,唯獨你,留給我們的圖畫是塗抹紅褐色色彩的。 火焰山 當宣佈大家就要走過火焰山時,全團團友心裡一陣緊張,全身上下包得密密實實,傘、帽子、防曬衣服,防曬油……生怕曬成黑炭,或燒焦一層皮;體驗當年唐僧師徒走過的地方,感受一下孫行者與鐵扇公主的恩怨情仇,最後藉助鐵扇的威力,熄滅山火的艱難過程,充滿了挑戰性;哪怕那只是想像著名著《西遊記》裡的誇張描述,火焰山的 無情熱威如假包換地讓你一身銅皮鐵骨都難擋。 甫下車就颳來一陣好大的怪風,剎那間就飛沙走石頭,慌得大家以為進入《西遊記》裡的真正場景,正被鐵扇公主用扇力搧之中,趕緊互相牽手,以免被搧離地面飛上天;遠遠看到一列漫無邊際的沙漠呈現紅褐色,猶如燃燒著的火龍沸騰在山巒之上,我們走到幾個打卡處,打卡,拍照,在無欄無蓋的天空底下帶著小跑,奔上回程,好擔心,太久了,就融化成一灘灘水。 逃回旅遊車,看看氣溫,已經升至四十幾度。 大巴扎 其他省稱集市,南洋音譯巴剎,新疆叫大巴扎。 來到這人流密集,熱鬧氣氛升騰到天空的集市,紅塵裡的煩惱一股腦兒逃遁在九霄雲外。這兒有特色很強的標誌性建築,一看就知道是烏魯木齊;這裡建築的花邊或圖案,總有幾種線條、非常伊斯蘭;總有一些色彩,非常新疆。 漫步在大商場,豐富的物產看得眼花繚亂,葡萄紅棗就有幾十種;許多東西,平時罕見又昂貴,原來都是新疆所產;這裡的燒餅比大面盆還大;這裡的小舖女少東,美得都像從哪一部電影走出來;這裡烤羊肉串的小夥子,常常聞歌起舞,每一塊肌肉都是音符,每一吋骨骼都系著琴弦。 傍晚時分,大巴扎廣場有演出,笑容可掬、舞服豔麗的新疆姑娘舞得真歡,為大巴扎的顏值大大加分。 舞蹈 像說話對人類來說,從小的耳濡目染、與生俱來;舞蹈,對於新疆維吾爾族來說,也與說話一樣,不需要進學校,就自然而然如影隨形。機械人的腦殼裡,裝有智能腦漿;維吾爾族的體內,多了一種舞蹈細胞。一旦被音樂節奏撩撥和驅動,手足頭顱軀體,很快就協調起來。 在吐魯番的高昌區,我們探訪吐魯番人家。一個長桌擺滿了切好的西瓜招待我們,大家吃得吸吸有聲,消解了炎熱氣候帶來的汗流浹背、口乾舌焦。漂亮的維吾爾族姑娘走出來了。雖然已屆中年,風韻猶存,舞得大家心花怒放,一日乘車的疲勞,都在柔美的舉手投足和姿態間融解,化為熱烈的掌聲。 胡楊和蟠桃 沒有親炙大沙漠,不知道胡楊的耐熱本性,魔高一次,道高一丈。活在炎熱的沙漠中,死而不僵,死而靈魂依然在,原來沙漠有多熱,牠的生命就有多倔強,牠將生命活成一首詩,活成沙漠上最美的風景。 沒有乘船暢遊天池,不知道原來西王母曾經在此舉行蟠桃盛會,邀請了包括五方五老、五鬥星君、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眾多神仙,慶祝她的生辰;沒有到領隊阿文的家鄉,不知道他姐姐的果園居然又是蟠桃豐收年,他擔心我們學齊天大聖在天池大鬧蟠桃會,允許我們在果園裡大摘蟠桃品嘗,還人手一盒帶回香港。 大堂 酒店的大堂,不是一般沒有特色的富麗堂皇,而是異族宮殿的精緻美麗,一塊磚有一塊磚的花紋,一方地氈有一方地氈的美妙;對稱的柱子一絲不苟;窗簾的選擇,配合著牆上的色彩;那怕貓兒的毛色,居然也和圓枕模樣形同姐妹。大堂一角,有佈滿鮮花的新人花座。所有的色彩配搭得當;所有的物件猶如拍戲的道具,卻又是這兒的日日風景和生活日常。 走進這麥西萊普酒店的大堂,有一種當上王子和公主的感覺;只是我們是來自現代大都會──香港的世俗人,拍拍照,成了唯一的興趣。 客房 有一晚,我們團隊的老夫婦們,像新婚的維吾爾族男女,住進了吐魯番麥西萊普酒店,圓拱門、土耳其琉璃燈和新疆喀什吊燈,微弱的光芒影射得室內曖昧的氣氛如水蔓延開來,牆上的雕飾和靠牆雙人椅、坐枕都充滿了少數民族的氣息。睡在軟床上,一夜做的都是跟隨著唐僧向西取經的夢。 一早被熙熙攘攘的吵鬧聲驚醒,以為自己起得早,推窗一看,樓下的露臺早就客滿,一桌桌的早餐食客邊吃早餐邊天南地北聊得好開心了啊。 按前臺電話,回覆的叫機械人小元,他甚至還按你需要送來礦泉水!啊,這兒的客房多麼地道和傳統,這兒的設備竟先進到已進入智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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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智的悄然 照護的悵然
驚聞好友突然失智了,真是難以置信。去年看他在菜園勤快種植各式各樣蔬菜,每天認真整理菜園、施肥、除草,相互談論種菜心得及應注意蟲害,對話條理分明,談笑自然。不到一年的時間卻變化快速,從剛開始忘記是否有吃三餐?經常訴說尚未吃中餐,肚子很餓想要吃飯;隨處小便,個性變得易怒又猜忌;接著連最熟悉的兒女也不認識,反覆的問或一連串叫錯名字,雖多次帶去神精內科診療檢查,並且按時服藥但效果不理想;也就診失智症特別門診,病情未見好轉反而更嚴重。到了下半夜正是大家好眠時,他老兄卻精力充沛,吵著要出去曬太陽,任憑家人如何勸說,卻像鴨子聽雷般當成耳邊風。脾氣開始爆發失控,家人搞得人仰馬翻也無法安撫,又擔心老人家不小心走出去發生危險;尤其金門空屋多,防空洞、碉堡、樹林、雜草也多,如今駐軍減少,廢棄的空曠營區,人煙罕至,陷阱太多,一旦走失,將疲於奔命難以尋找。 每到深夜就是惡夢的開始,照顧失智症患者的家屬無法安睡要小心防範,而好友力氣又大難以應付。白天尚有「失憶小築」之照護,晚上回到家後,當深夜到來,就是全面備戰的時刻,一旦聽到好友有動靜,彷彿比聽到八二三砲戰的警報聲更令人害怕,不知好友又要做什麼或想去哪兒?照顧者的壓力,夜不能寐的痛苦可想而知,漫漫長夜卻是煩惱的聚寶盆,聚集了照顧者的擔憂、害怕、不安等情緒,只有期盼夜晚能萬籟俱寂般的安靜,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才能暫時喘息,這樣的心情與煩惱卻是無法擺脫的痛苦,對失智症患者的照護消耗的是耐心;消磨掉是體力,箇中的辛苦與無奈,令人唏噓! 失智症常常悄然地攻佔老年人口的身心,讓老人家如返老還童般,開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搞不清楚,時好時壞的狀態常讓照顧者覺得無所適從,也許難的是老人家不如嬰兒般可以學習成長快速,有時怎麼教、怎麼講就是忘記了,退化的情形難以預料,只能用愛心與耐心陪伴;照護者在身心俱疲下,也只能努力接受面對,調適自己的心情。 「老當益壯」或許是許多老年人的夢想,只是隨著現在老年人口的比例逐漸攀升,加上老年人口壽命增加,失智症的情形日益增加,除了政府積極推動長照服務;照護者要從小細節中發現失智症的蹤跡,才能早期治療;而照護者的壓力與心情調適也是不可忽視的,讓失智症不被當成洪水猛獸,尋求適當資源與喘息機會,以期減少照護者的悵然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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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愛買單
一向自詡是理智的化身,衝動絕緣體的我,向來推崇理性消費的我,也有低腦波,理智線斷線的時候,讓我陷入瘋狂的關鍵字是「絕版」或「出清」,絕版是針對我的收集品,球員的球鞋、球鞋等等,出清會催發我貪婪的一面。 戀愛後,對「成雙成對」的概念莫名執念,成了名符其實的戀愛腦,情侶對戒、耳環、項鍊和馬克杯等等,除了家電以外,幾乎所有的日用品都買雙份,雙雙對對萬年富貴的概念深植我心,除了手錶和球鞋,有跟當時的女友收點錢意思意思一下,怕分手怕她跑掉,連機車都買兩台款式相同顏色不同,幸好後來有變成老婆,不然真的虧大了(笑)。 兩個小鬼陸續報到後,消費的低電波,從成雙成對又新增了「親子」的標籤,牙刷漱口杯拖鞋,都要買一樣的款式,睡衣短T和外套,也都要一樣的款式,從一個人恣意揮霍,變成深情的戀愛腦!再變成孩子的大玩偶,愛的純度越趨濃烈,低電波的消費都成了一筆筆的為愛買單。 倘若哪天你在台中市區,看到名180公分80公斤的大叔,穿著冰雪奇緣或凱蒂貓親子裝時,請你不要給他異樣眼光,這一切,都是因為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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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山上
我問盛夏 還剩下多少溽暑天? 亭子笑迎 不識字的涼風 習習 偶爾調皮還會亂翻 木桌上的書頁 透過樹窗凝視 不遠處的臺北101 看不見人影 聽不到人聲 旁觀的蟬兒突然高聲問候 得意地表示: 別有洞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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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作講述浯島辛酸故事的人 ──話說《大箍呆》
於是經過媒人的撮合,大箍呆花了六千塊聘金,八百八的媒人錢,但萬萬沒想到,娶回的林美女,竟是當年玉姆仔要幫他和秀香姑換嫂的那個頭大、身長、腿短,還有一副滿是皺紋的阿婆仔面,被他稱為矮仔冬瓜的林家妹妹。來福嬸真是媒人喙糊瘰瘰,怎麼幫他介紹這樣的一個女子,難道這叫做功德、做善事?或許為來為去,還不是為了媒人錢和媒人肉,讓他感到相當的失望。 大箍呆見到如此的情景一時愣住,人生臆想不到的事也太多了,想不到他竟峰迴路轉,與林家妹妹結成夫妻,簡直不可思議。但他也必須信守「漂亮不能當飯吃,娶妻不是來當花瓶,只要能幫我照顧好母親,其他我都不會計較」的承諾。當林美女出現在他面前時,除了個子矮小面貌較差,但好手好腳,並非是殘障或智障,所以他沒有不接受的理由。 而且來福嬸也向他說的很清楚,名叫美女不一定是美人,但也絕對不是跛跤或破相,所以媒人錢和媒人肉她拿得問心無愧。至少大箍呆有了一個可以替他分憂解勞的老婆,癱瘓在床的母親也有人可照顧,如果這不叫做功德、做善事,那什麼才是做功德、做善事呢?於是來福嬸打從內心發出一絲春風得意的微笑。 然而,林美女卻也心知肚明,原以為以自己的肢體和容貌,這輩子必將成為讓人嘲笑的老姑婆。而萬萬沒想到,命運之神竟為她作如此的安排,許給她一個好伴侶。因此,她除了以一顆虔誠之心,感謝老天爺的成全,在人生的路途上,她也必須加倍地努力向前行,絲毫沒有退縮的餘地。 儘管起初受到村裡那些三姑六婆惡意的批評,甚至連孩童們看到她,也會當面嘲笑她說:「矮仔冬瓜誠好笑,身軀長、跤骨短,尻川翹翹、面肉皺皺。」即使這是對她的一種羞辱,無不讓她感到心酸。但她並沒有以牙還牙,罵他們一句「猴死囡仔」,或瞪他們一眼,總是坦然以對,亦由此可見她的涵養,以及心地的寬大。 甚至她也曾想過,倘若想改變別人對她的看法,唯一的就是要讓村人知道,她真的是家事農事樣樣行。首要之務把婆婆照顧好,把家打理好,跟村人和睦相處,協助夫婿農耕,而不是這個家庭的累贅。更不能因外表不起眼而自卑,要把傳統婦女的美德,發揮得淋漓盡致,要把畢生的精力奉獻給這個家庭,如此才能得到村人和親友們的認同。 林美女終於不負眾望,不僅家事農事樣樣行,之前批評她的那些三姑六婆,無不改變對她的看法,甚至誇讚她說:「想袂到這個矮仔冬瓜,毋爾喙花好,又閣搰力捌禮數,實在是袂嫌的。」俗語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從矮仔冬瓜的身上足可得到印證。大箍呆亦有「娶著一個好某,較贏三個天公祖」以及「天公疼戇人」之感;倘若「娶著歹某」,則是「較慘三代無烘爐,四代無茶壺」。所以有了林美女這個好某,他感到很欣慰。 入冬後氣溫驟降,一波波寒流接踵而來,導致中風癱瘓在床的虎嬸仔,因血管收縮心臟衰竭而與世長辭。出殯的那天,雖然隊伍綿延數百公尺,來送她上山頭的親友和村人也不少,但全然是看在她的兒媳和養女及女婿的面子上,因為她生前的諸多行為,都難以獲得村人的諒解。尤其她那尖酸刻薄、快如機關槍掃射般的咒罵人的話,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村人的腦海裡,必須隨著她的白骨被歲月的酸素腐蝕,才能忘卻。 儘管虎嬸仔的一生受到很多爭議,但終究已蓋棺,她的靈身必須回歸塵土。雖然在世時談不上子孫滿堂,卻也有兒子來披麻帶孝「舉幡仔」,有媳婦來「捧斗」;有「囝婿」來拜「丈姆」,有養女依習俗幫她出「棺材錢」,也有外孫來舉「蜈蚣旗仔」。認真說來,虎嬸仔在九泉下,也可以瞑目了。 但她生前則逞口舌之快而得罪許多人,甚至也因為曬肉乾遭逢陰雨天而辱罵天公祖。她這種人神通罵的行徑,一旦死後下地獄,勢必會被牛頭馬面抓去凌遲或割舌頭,這無非是她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怨不了任何人。 回想過往,在知識水準普遍落後的農村,經常可見婦人們為了一點小事而相互爭吵,也是所謂的「相罵」。就誠如村人批評虎嬸仔,什麼夭壽骨頭都罵得出來。可不是,倘若嘴上不積德,最終不僅傷害了別人,同時也傷害到自己。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自有它的道理。 而現下,隨著社會的進步、教育的普及,以及知識水準的提高,幾乎鮮少聽見婦女們把彼時那些夭壽、袂好、摳頭、絕種,搬出來罵人。反而曾經聽到時下的某些少女,三五成群走在大街上,不僅粗話連篇,偶爾還口出三字經,的確讓人匪夷所思。 爾時,一旦男孩子罵粗話,勢必會被長輩警告說:「毋通粗喙野斗」或是「書讀佇加脊骿」,更甚者要「舉布袋針共汝的喙唇皮縫起來」。而今,竟然有女孩子粗喙野斗,難道是書讀佇加脊骿?理應舉布袋針共伊的喙唇皮縫起來,看伊敢毋敢擱粗喙野斗。 即使文中有些是婦女們罵人的話語,但當這些什麼夭壽骨頭的咒罵聲、隨著社會的變遷而逐漸地消失時,偶而地聽到一句無關痛癢的「夭壽喲」或「袂好喔」,卻也能發覺到閩南語的旨趣。設若把彼時婦女們罵人的那些夭壽、填海、袂好、摳頭、膨肚、短命,去予鬼掠去,去予王爺掠去牽馬……等等等,把它歸類為庶民文化,不知是否有當? 而且我寫這篇小說的目的,也是為讀者們講述一段島鄉的辛酸故事,所以在人物刻劃上,必須隨著情節的進展賦予她們鮮活的生命力,讓喜怒哀樂在她們心中自然地衍生。說她們該說的話,罵她們該罵的語詞,並非刻意地把那些粗俗的語言書寫進去。 尤其那些蕪俚之言,不僅僅是婦女們氣憤時的語言表達,也反映了爾時的鄉村樣貌和居民的生活狀態。回想過往,在知識水準落後的鄉下,頑皮的孩子沒被母親罵「夭壽死囡仔」的或許不多,男人開口「幹」閉口「幹」者也不少;倘若再以三字經罵人老母或罵人娘者更是不應該。一旦出口成髒,說他們粗喙野斗,書讀佇加脊骿,似乎剛好而已,沒有舉布袋針共伊的喙唇皮縫起來,對他們來說已算客氣。 不可否認地,語言是文化的靈魂,所以在這篇作品的人物對話裡,我試著在某個段落,國語與閩南語交錯運用,讓讀者們在閱讀時,也能領略到閩南語辭藻之美。設若全部以閩南語對話,或以正確的閩南語來書寫,不僅備感吃力,讀者們在閱讀時,有些字句還要用猜的。尤其現在的電腦輸入法,部份閩南語字打不出來,必須透過電腦造字,而且還要雙方電腦相容,才能傳輸出去,徒增許多不必要的困擾。但縱使如此,我們還是要設法克服,以免讓母語失傳。 因此,我只是把島民的日常生活用語,適時穿插其中,其目的是讓母語能妥善地留存下來,免予全部被外來語取代。就誠如現在有些台語歌曲,時而放進幾句國語歌詞,國語歌曲有時也加入幾句台語歌詞,展現出多元的音樂面向和特色,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文學創作似乎也可以採取這種方式來書寫。尤其在人物對話方面,設若能國語與閩南語交錯運用,對於母語的保存,絕對有所助益。 可是隨著社會的變遷,年輕一代對金門話的使用逐漸減少,其文化承載力也面臨挑戰。有些家庭,明明全家三代都是金門人,平日在家理應說金門話才對。但因父母受的是完整的學校教育,平常與孩子們交談,幾乎用的都是國語,導致阿公說的金門話孫子聽不懂。 故而在不得已的情境下,阿公只好以金門腔調的國語與孫子交談,但因老人家沒有學過注音符號,所以說得不夠標準,致使孫子有聽沒有懂,形成一種語言上的代溝。因此,若要培養孩子說閩南語,必須從家庭做起,全家大小一起來說金門話,必可讓母語流傳千古。如果平常不說,光憑學校那幾節本土語言課程,勢必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這是值得吾人深思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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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鄭愁予】愁雲過後,誰與共白鷺
你走了,像最後一行詩被風吹走, 落在時光的邊疆,不再回首。 黃昏低語,紙頁未闔, 我們還在你字句裡尋找燈火。 你說過:「我打江南走過,」 如今江南在雨裡落淚, 連柳樹也垂了手臂, 不再舞給春天看。 愁,讓你發愁, 卻寫成了我們青春裡最明亮的明信片。 你讓悲傷有了酒香,讓難過有了回甘, 讓遠方成為可以啟程的夢航。 如今,你的筆沉睡在硯邊, 墨香還未散去,風卻已冷。 詩句像白鷺驚飛, 我們站在湖岸,徒然揮手。 你曾用詩,為我們解開生命的結, 如今那條絲線斷在月下, 誰再來告訴我們: 愁不是絕望,而是光的反面。 天涯倦客,今夜無信, 你走後,雲也低了,風也慢了, 我們試著用你的詩照亮黑夜, 卻發現自己早已成了那 等待回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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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大甲媽祖遶境
這天,大甲媽的慈悲 光照在城鎮鄉野 漫布在市街僻巷 虔敬的心 不管雙腳的疲累 隨著一路香案前行 感恩媽祖的庇佑 走過先民走過的路 尋覓後人尋覓的根 這天,救苦的大甲媽 點亮了陌生的眼眸 拉近了兩心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