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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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沙龍】疫苗
你們都被逮捕了!放下手中一切,舉手! 「你們哪個單位的?不可胡來!」診間裡的一位白髮白袍高階醫官以嚴厲的聲音回應這突來巨變。 安祥端坐診間的最高領導,神色依然平靜,只微微偏了一下頭,目光掃過全場,看著診間裡的一切。 1 五個多月前,AWE總部研發中心一位核心研究員提出了一個從未有人提過的概念:晶片液化及重組。 小於一奈米的晶片已經問世,晶片科技達到了神級般境界,在這個晶片幾乎主導全球科技的世界,五花八門而教人匪夷所思的發想日日夜夜不斷有人在AWE研發中心被拋出來,許多構想也一件接著一件被當真,被認真鑽研而獲得落實於產線上,只是迄今仍沒有人聽過晶片液化及重組這樣的思考方向。 晶片可以加以液化,液化之後再行重組?這概念真是太奇突了。但這可以成真嗎? 先不問技術上可行不可行,幹嘛將晶片液化而後重組呢? 提案者是擁有兩個不同面向雙博士學位而十分年輕的物理學家姜滄海。 看似天馬行空的提案竟然獲准立案而成立一個研發小組,由姜滄海任小組召集人,組員由他自研發中心遴選。倒也成員簡單,連他一共只有三人。 2 泡湯真是人生樂事啊,尤其在冷冷的冬天。小姜老是想起幾次在北海道的露天湯屋,放眼大地一片皚皚銀白,天空不時還飄雪不停,雪花片片撲向他的臉,全身卻浸泡在熱氣蒸騰的湯池中,真有如夢似幻之感。 在國內他也愛泡湯,雖然沒有雪景,沒有夠冷的天,他卻依然樂此不疲。工作壓力繁重,號稱是爆肝族群裡的他,為了一份高薪,也為了喜歡時時迎接各種挑戰,他一入公司才三個月就選擇了研發部,而且短短八個月就進入公司的心臟:研發中心。他仍然是有休假的,只是休假的日子他往往仍然留在研究室,咬著他日夜鑽研不休的課題不放。 每一項課題都是上頭交下來的,唯有這次這一項由他主動提出:液化晶片及重組,他其實並不了解這樣的研發最終之使用方向及使用價值,只因他自己也覺得有趣且挑戰性十足,因而主動提案並且一頭鑽了進來。 初始建議來自阿康。 今天他下定決心想問問阿康,建議他研究這個的目的是什麼? 阿康摸清了他的所好,於是有了今天的泡湯之約。 「啊!享受生活吧,今天不談工作好嗎?」阿康半瞇著眼沉浸湯池中,顯得萬分陶醉。 終於起身淋浴,心滿意足準備離去了。 淋浴間水聲嘩嘩,阿康突然擠進來和他同一間,把他嚇了一跳,一看,還好阿康得體的在下半身紮著浴巾。 「我在這裡跟你講幾句悄悄話,你不會見怪吧?」他說:「這樣裸裎相見,彼此都沒有設防,沒有手機可以錄音,水聲嘈雜也沒辦法錄音,所以可以聊些私密的。」 啊?姜滄海心中暗暗吃驚,這又是演哪支戲啊?又不是要拍諜報片。 結果,瞬間他真的進到了諜報片的故事情節裡啦。這認識沒多久,對他百般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阿康,竟然自稱是一個「不能說出來的單位」「秘密執行特定任務」的人。這兩句話是他的自我介紹,他還不顧禮貌的說,其他,沒得問,也不必問。 然後他開出了天價般代價:現在在他的置物櫃裡有一個紙袋,那是國家酬謝他順利組成研發小組並已著手進行研發的代價,紙袋裡頭的錢由他隨意支用。接下來,依照研發進度分期付酬,總給付酬勞金將是紙袋裡頭十倍起跳的數目。 阿康從腕上脫下來置物櫃的鑰匙環交給他,然後走出淋浴間,走了。 泡湯泡得一身暖的姜滄海有如瞬間進入冷凍櫃般從頭冰冷到腳底板。 幾個月前他以為阿康向他提出來的研發構想只是朋友間天馬行空之胡思亂想,興高采烈投入這個課題,原來背後大有文章啊。 這不是他的生涯選項,不是他想要的,現在看來已經栽入,甚至於可能還難以回頭啦。 回想數月前和阿康意外邂逅並結識為友,原以為只是一個偶然,此時回想,莫非那只是佈局? 當天晚上十一點多,他在總部大停車場剛剛準備上車,突然迎面來了一個冒失鬼,一面走路一面講手機而差點兒撞倒了他,他沒被撞跌,但手上的檔案匣卻摔落於地,對方連連致歉,就這樣的一面,交換了名片,幾天之後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他自己成天忙得要死,阿康卻總在他難得的用餐時間、休憩室一杯咖啡一塊蛋糕的偷閒片刻與他不期而遇,有一次甚至帶來了他最愛吃的長崎砂糖蛋糕。啊,這款式的甜點除了自己太太,恐怕全世界再沒有第二個人曉得就是他的最愛啊。 兩人的第一次泡湯之約中,阿康半開玩笑半當真的拋出了液化晶片的構想。 再一回的泡湯之約,也就是那個沉甸甸的大紙袋事件兩星期後,阿康約了他喝咖啡,在一家小小巷裡十分安靜的咖啡小館。 「恭喜進度順利!」看來阿康心情很好,叉了一口蛋糕咀嚼起來。 研發進度是有了大突破,但姜滄海並沒有向上級報告,也沒有跟任何外人提過,阿康怎會知道呢? 接下來他提出了要求:「晶片液化之後,可以重新組合的設計其實只是工具,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目的。我們要的是晶片中還要加入訊號源,還要加上識別碼,可以提供遠距之外的個別追蹤。」 姜滄海內心糾結起來,理論上這樣的設計可行,畢竟晶片都可以液化再重組,加上這一點功能並非難事,只是,這樣的設計,會被用到哪個方向去呢?該不會用在犯罪事件之上吧? 他提出了他的質疑。阿康哈哈哈大笑起來,幸好此刻咖啡店裡沒有其他的客人,看來像是老闆娘的服務小姐也沒有露出異常的神情,而依然靜靜在吧檯裡忙著,似乎完全沒被打擾到。 「我保證,絕對正面使用!我的單位雖然不方便透露給你,卻百分之百為國為民,福國利民,你可以安一百個心。」 走到這一步,姜滄海心中再苦其實也別無選擇了。 那天從置物櫃裡提出來的紙袋何其之沉重,恰如他此刻心情之沉重。 他知道問也是白問而閉著嘴,喝口咖啡,感到滋味苦澀。 他的內心已經有了底,完成這個研發案之後便舉家移民他去,一切當做不曾發生過。 阿康除了請他繼續研發,並未要求如何複製或轉移研發成果到他手上,阿康早已言明,大家分工,其他的麻煩事由他自行負責,也就是說,姜滄海要做的只是搞定研發,完成後便可以不再過問此事,那筆天價般報酬也算彼此結清,互不相欠。幹下這件連自己都不明不白的事,姜滄海覺得索性來個一走了之算了。 整件研發案順利結了案。 結案後一個星期,姜滄海以另有生涯規劃為由請辭,公司為之震撼。 3 誰能曉得這項研發的後續發展呢? 姜滄海雖然舉家移往海外,租屋暫住並且也正式向旅居國提出了移民申請,卻仍然心中忐忑,時時透過網路盯著母公司AWE的所有訊息,幸好一直也沒有傳出什麼異常消息,AWE仍然是全球頂尖晶片研發龍頭,股價持續穩定上揚。姜滄海雖不曾玩股票,卻對母公司的穩健、獲利與股價之起伏動態時刻置之於心,此刻他的心情是「沒有壞消息便是好消息」足以形容。 晶片液化並且重組已經研發成功,最後被要求的每枚產品都要擁有各自的訊號源甚至也經少量試產證明成功,阿康與他的關係就此中止,但阿康的陰影卻始終籠罩在他心中揮之不去。從百忙的職場中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他沒有朋友,沒有鄰居,也沒有和國內任何一位親戚或友人、同學、同事連絡,而今心中依然紊亂有如歷經一場噩夢,幾乎所有的時間用來推測、猜想,猜想這個阿康究竟不惜重金要這樣的產品何用?甚至這個阿康是國內哪個單位?或是敵對國哪個單位都是他所無以臆測的不解之題。可歎他一直被公司讚譽為金頭腦的智慧,仔細回溯著阿康和他的每一句對談,還真是無從破解。 往往閉門就是一整天,或是公園長椅上一坐便是一整個下午直到天黑他都默無一語,讓他的太太也跟著擔心不已。 姜滄海的煩惱也非杞人憂天,因為海外安逸也沒有多久,麻煩還真的找上他了。 幾乎就在阿康「巧遇」上姜滄海的同一個時間,另一個阿康也遇上了另一個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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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靉靆的明池山水
望著氤氳靉靆的明池山水,我筆拙的在語言深處迷路。 氤氳霧靄中,水亭內琴師的大提琴音流瀉山林,和禽鳥、蟲鳴的音色和融於蒼茫霧野。 我瞰,精鍊如詩的明池;此刻,頓覺生命的質地--如此:去蕪存菁,純粹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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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飯拌醬油
又到了三個月抽血門診時間,每次都要空腹,對於三餐正常時間食用,早餐六點就吃的我,要空腹等九點才能用餐,真的很挑戰,所以都會趕快衝到診所,希望可以八點就抽血,然後可吃個水煮蛋,看完醫生後,就可以到附近超商喝咖啡吃個地瓜,坐下來休息一下。 那天一樣近九點到超商休息吃早餐,座位旁邊有兩個婦人也在吃早餐聊天,一老婦一中年婦女,老婦說:「我身上剩下5塊錢,你的豆漿分我喝一口,好嗎?」她去對面攤販買了十元白飯,自己帶了一罐醬油,就這樣白飯拌醬油當早午餐,中年婦女拿出一張公文,有點得意的跟老婦說:「公所來公文,下周要發物資。」老婦也是嫉妒也是羨慕的口氣回應:「我都沒有!」當天寒流報到,低溫十幾度 看她二人穿著單薄,感覺不保暖,講話還抖著呢!一不小心看見老婦的雙腳,襪子竟然破了大洞,原本以為是受傷綁著繃帶,除了小腳指,其他四根腳指皆外露,穿著塑膠拖鞋,喝著熱咖啡帶了暖暖包穿了發熱衣厚毛衣的我,看到破襪露出的腳指頭,不禁打了寒顫,瘦小的身子,一包白飯拌醬油邊吃邊嘀嘀咕咕,旁邊的中年婦人看著公文一直笑,一杯豆漿兩人輪流喝,好奇的我望見櫃檯,值班的店員正好看著她倆,常來報到的客人,店員已經見怪不怪,習慣了兩婦人幾乎天天來聊天,夏天吹冷氣,冬天來禦寒,幸好有超商,可以坐著閒話家常。 說到醬油拌飯,就想起國中時代,青春期正在發育、天天大考小考除了讀書就是考試,家境富裕的同學還要去補習,那些個同學三餐溫飽還有點心宵夜,中午的便當多到可以和同學分享,帶了點心就為了上補習班充饑的,不能上補習班的我,一下課快速衝回家,饑腸轆轆趕快跑進廚房掀開桌罩,看到剩飯就興奮了,盛了一大碗滴了些醬油攪拌,然後就大口小口狼吞虎嚥,太滿足了,回到家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填飽肚子,沒有白飯只有地瓜時,也是沾醬油飽食,接下來就是要做家事了。 雞鴨要餵食,豬圈裡的大小豬隻吵翻天,得起爐灶升火煮地瓜葉加飼料餵豬隻們,空檔時收衣服,電鍋煮飯,如果爸媽回來了,就可以減些家事,提早做功課寫考卷,鄉居生活因為物質匱乏,養成勤快的能力,很多家事是一些同學根本難想像體會的。 同樣是白飯拌醬油,當年的心態是歡喜滿足興奮,如今富裕豐碩不虞匱乏的年代,親眼目睹婦人衣著單薄瑟縮拿著塑膠袋白飯加醬油,心情的衝擊好生難過,不可思議,天壤之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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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虎嬸仔不認同地說:「這個就是當今社會的禮數,也叫著聘禮,沒有什麼買賣的問題,也沒有什麼三八或四八的情事。而且這些禮數並不是我這個老查某貪財而首開先例,嫁女兒收取聘金幾乎每一個村莊都有,甚至有些人開出的條件更高,而我開的只是一般行情而已,不算過份。既然你想做媒人,就把我開的條件轉告美卿這個富婆,若以他們家的財富而言,這些微不足道的小錢,對他們家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或許只要一封信,她在南洋發財、又另娶番婆的丈夫會馬上寄錢回來,到時還怕沒錢娶媳婦嗎?」 「娘,原來妳說的禮數就是聘金、豬肉和黃金啊!可是八千塊聘金不是小數目,妳拿人家那麼多錢幹什麼?而且要養幾頭豬才能殺四百斤豬肉,要人家那麼多豬肉妳吃得完嗎?拿人家八兩黃金又要幹什麼用,難道妳這把年紀還要穿金戴銀出去向人炫耀?妳開的這些條件明顯太過份,也不合理,教我怎麼向美卿姨開口。」 「開得了口或是開不了口,那是你這個自不量力的夭壽死囡仔的事,跟我毫不相干;至於過份不過份,合理不合理,不是你說了算。既然我的條件已開出來了,我就等你的回話,要不然,只要有人願意依我的條件來說親,我就把秀香嫁出去。而且我保證,絕對會替她找一個好婆家,甚至還會比美卿他們家富有,到時就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了。不信,你就等著看!」說後轉身就走。(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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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東峯譜》考析明代浯洲何氏家族之繁盛
楔子 約明嘉靖十三年甲午(1534),何慶元偕何秉初之曾孫何桂香,共同續修族譜,此譜稱為《東譜》。逮清光緒七年辛巳(1881),原在呂宋之裔孫何敬濟歸鄉,時年約四十餘,於沙美創「濟世」藥房。公暇之際,翻讀宗祠舊譜,重新抄謄,該抄本以《東譜》為底本,間有增損,為現存得見之最早譜本。其夫人辛氏,於民國卅一年(1942)臨終前,將譜付予孫何榮金;何榮金於民國七十一年(1982)辭世,次子何清城於遺物中得之。於是,歷經歲月滄桑,《東譜》復現,續寫家族傳承之華章。 元明時期金門的鹽魚之利 浯洲,閩海明珠,唐季以降,鹽田遍佈,漁業昌盛。後梁乾化三年(913),陽翟陳氏始祖陳達掌鹽政。元大德元年(1297),官府設浯洲場鹽課司於東埔,場轄十鹽埕,此地海濱遂成富饒之區。宋元鼎革之際,避兵燹者、營生計者,承元廷荒令者,挾軍灶民籍,匯集斯地。三籍錯綜,世守其業。明初海禁放寬,製鹽獲利遠超往昔,且浯洲設守禦千戶所,下轄五個巡檢司,為閩南疆戍據點,此為諸多姓氏托根之基,實乃金門繁榮昌盛之因。 何氏家族之遷徙與發展 何氏之興,起於何孝慈徙居浯洲,其子何國正(1324~1391)居何厝。元末明初,司百夫亭,管鹽埕,捐地十餘畝,建五保廟,以昭家族實力之雄厚。國正妻李氏,每至盛夏,於樹蔭下備水漿,濟助往來行人,其積善傳家之德風,傳播遐邇。國正之四子何宗和(1372~1442),於洪武廿五年壬申(1392)遷居浦邊,開創五房基業。自是而後,何厝、浦邊兩脈並行,日趨興盛。 永樂之後,族裔溯江而上。浦邊二房何學賓(1395~1469),於宣德四年己酉(1429)首抵龍岩。其輩之行,或供役於鹽務,或執事於書案,或奔走於驛傳,或應募於軍旅。蓋元明之際,鹽政施治,皆以役法為要,驛傳之務、軍戍之事,絡繹於江渚之間。其間,四世何厝五房何學祐(1416~1460),解送軍役,奔赴京師,竟歿於龍岩羊角水;五世何厝五房何魁元,卒於龍岩縣東西洋巡檢司任上;五世浦邊長房何致深,因解送青嶼甲首軍,至延平地方(今福建南平市城區)而病逝。嘉靖廿五年丙午(1546),何建侯與其叔父渡海舟覆,遭此厄難,譜文嘆曰:「典之祖孫,三世行善,乃遭奇禍之災,不得其正,一至於此耶!」雖艱難時歷,險阻頻仍,然族眾善握時機,前仆後繼,以筏舟為輸運之具,據守險地津要,構建鹽船溯江而上、山貨順流而下之繁榮交易,從而開闢家族發展之新境域。 四世何厝五房何學敏,於漳平黃墩納黃氏為妾,廣營產業。長子何秉初(1429~1510),首開家族修譜之風;次子何繼普,能承父志。其後代居漳平和睦里黃墩,然世系失傳,亟待尋根溯源。 五世浦邊五房何廷禮(1446~1500),在龍岩娶妾成家,以授徒為業。其長子何天賜,卜居龍岩南溪,後裔遷徙至現今龍岩新羅區鐵山鎮洋頭村。 五世何厝三房何繼徹(1448~1497),於明成化四年戊子(1468),先歷泉郡,後為龍岩書役,歿後以瓦棺歸葬太武山。其子何立綣,號恪齋,秉承父志,復往龍岩定居,卒後回葬于浯洲何國正墓前。後兩祖墳同遷,合葬於下塘頭,恪齋附葬。何立綣傳子何岩保,於龍岩落地生根,成為龍岩湖洋鄉何氏開基之祖。歷經數代,遷至新羅區雁石鎮廈老村,數年前,因豪雨氾濫,村莊淹沒,族裔全數遷移至鄰近地勢高之樓墩村。故〈龍岩一系〉詩云:「迴想何厝繼徹公,瓦棺回葬太武。卜居原自繼徹始,擇地猶賴立綣翁。系屬浯洲蘆江郡,籍附蒼岩為獨宗。祖業盡附祖僕管,兒孫願與新羅同。」此詩真切道盡就地紮根之艱辛歷程,讀之令人不勝感慨。 浦邊何氏家廟何學茂神主牌記載:「考添賜公,字學茂。宗和公第四子也。裔居龍溪華豐河水坑」其當為浦邊四房後裔。當地耆老口述,祖先源自金門,原居九龍江畔草阪村,約三百年前,因洪水遷至和水坑。 先人溯九龍江而上,逆華豐、漳平,至龍岩。于此三地,族人漸次定居,娶當地女子為妻,以固家族久長之基,今且共探家族婚姻與社會融合之狀。 家族婚姻與社會融合 明代浯洲,望族雲集,婚姻豈惟門楣之合,實乃經緯世務之策。何學賓之三女適東埔陳興仁,陳氏為弘治五年壬子(1492)舉人,由安溪學,任浙江烏程縣教諭,門第相當,實藉科第以通顯要之途。 何氏與黃氏聯姻者十三,汶水黃氏,軍鹽世家,族有進士黃偉,其家族文教之風可見。與張氏通婚者十二,青嶼張氏世隸鹽籍,科甲蟬聯,五進士輩出,鹽政樞要多出其門。聯姻門第較少者,茲不贅述。又,何氏家族與石門之人嫁娶者三十二,石門之地,或在九龍江下游,今難確考其處。 至於異地開枝,多以納妾為紐帶。龍岩納側室者六,漳平二人,龍溪一人,皆藉此紮根異鄉。姻親既結,血脈交融,何氏遂枝繁葉茂,基業益固。 凡外遷者,必與當地世居者通婚,此為生存之智慧。尤可述者,在異地之浯籍聯姻中,何厝三房女何筠山適沙尾張六泉之子張子開,時何家家道中落,筠山傾儘資以濟;歿後,族眾感其德,在《龍岩祝文譜》中特撰〈筠山姑祝文〉,云:「我姑之分,與祖同等;我姑之德,與祖同倫。及時奉祀,罔敢弗虔;蘋蘩雖微,聊將誠意。惟祈鑒享,永奠厥居。尚饗。」此非獨旌表婦德,實浯洲本支血胤之維繫。 家族教育、仕途進取與社會地位鞏固 《東譜》詳載,家族中多有涵養深厚、聲望顯赫之士,不論鄉里遠徙,於家族之興盛與宗族文化傳承,貢獻至鉅。族中素來重視子孫學業,如五世何厝二房何泰元(1466~?),「見侄之攻書者,則極力勸獎,欲成其事焉。」其積極鼓勵後學向道之誠,躍然紙上。 六世浦邊二房何宣(1469~1540),字世章,別號廢齋。其性和易近人,雖從事吏務,亦頗通經史,擅長生財創業,族中鮮有能及者。可見家族崇教尚學之風,力圖培育德才兼備之俊才。其所修纂之族譜,後世謂之《廢翁譜》,惜乎今已散佚無存。 六世何厝五房何慶元(1493~?),別號東,於嘉靖十三年甲午(1534)入選邑庠,為家族科舉之翹楚俊彥。其為許文灒夫妻所撰輓聯云:「行未到萬里程途,而齋志以歿,天胡為負爾?拾年燈火工夫;見已得幾分道理,而視死如歸,人莫不嗟爾,一片冰霜節操!」足見其文學修養之深厚。慶元偕同宗叔秉初之曾孫桂香,合力續修族譜,後人稱之《東峯譜》,其功績彪炳,垂範後世。 六世浦邊二房何璟(1468~1545),言語謹慎,謙遜讓禮,龍岩按察副使陳公和禮,對其甚為敬重,與之分庭抗禮,握手言歡,不以貴賤為意。其修身立德之舉,於家族聲望之提升,其益顯著。 七世浦邊二房何象(1496~1554),「少孤而力學不怠,家貧而孝友不衰,行己有巽順之恭,處事用藉茅之術,勞形案牘而手不釋卷,寄跡公門而財不茍取,漳之士大夫咸貴之,稱其有儒者之風焉。」可見家族之悉心培育,德才兼備之人得以代代承傳。 雖家族屢經遷徙,然重教崇德之傳統,經久彌堅。累世先賢積德行善,篤重教育,流風餘韻,綿延不絕。如何秉初,因品德高潔,為宗族推舉為戶長,鄉里尊稱為耆老,承蒙皇恩,賜以冠帶,榮耀其身。何永成(1460~1546),晚年亦得冠帶之榮,子孫繞膝,享天倫之樂。何真保(1514~?),同樣獲賜冠帶。此等事例,皆為家族繁衍昌隆之見證,彰顯其在地方之尊崇地位。 落葉歸根或就地紮根之抉擇 家族成員於外地奮勉發展,身後歸宿各異。於龍岩去世者,九人歸葬故土,三人就地而葬;漳平亡故者,二人歸葬,五人葬於當地;安溪逝者,亦有二人歸鄉。歸葬者,或因金門族務所系,或因眷屬仍居金門,遂行落葉歸根之事;葬於當地者,已將異鄉視作故鄉,情繫於此,社會聯結深厚。 結語 觀何氏之興,自元末以迄明季,凡十世,於九龍江沿岸發展,歷經遷徙、融合、興教、傳承諸階段。憑藉鹽鐵之利、舟楫之便、詩書之教,書寫了家族燦爛輝煌的詩篇。其家風傳承,乃為金門文風鼎盛之明證,其先輩謀貽種德,方得以簪纓顯奕,光耀宗支。此典範可為窺探明代金門史實之金鑰,亦為後人指引奮進之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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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公與大溪老茶廠
去復興鄉角板山旅遊的次數,不計其數;但在來來往往的路途上,一直都忽略了在復興路二段732巷80號裡的老茶廠。 也許老茶廠像位隱士,隱蔽在巷弄裡,不易發現;也許老茶廠是位君子,掛在路邊的招牌,謙抑低調地不張揚;總之,在錯過無數次後的晚年,在友人的帶領下,走入老廠。看到的不僅是電視劇「茶金」裡的場景,更看到了一則淹沒在歷史裡的一段真實故事。 這段故事,在現今的政治氣圍中,可說是不太正確、也不應出現;在現今的法律解讀中,更可以說是涉有嚴重圖利罪的行為。而一切問題的來源就在茶場接待櫃台後的裝飾,暗藍色系的牆面上,那幅先總統蔣公的照片。 蔣公的雕像、塑像,在台灣幾乎成了公敵,有人認為是威權、軍閥、獨裁的代表,是應剷除、消滅的對象。然而,在老茶廠卻持相反的操作,公然懸掛在招呼客人的牆上。 我謹慎的問櫃台人員說:「現在已沒有人或店家,願意公開懸掛先總統蔣公的照片?」那位有些福泰的櫃檯小姐回說:「那是設計師安排的,最重要的是蔣公對老茶廠有功…。」來往的客人眾多,打斷了彼此的談話,卻留下我心中的好奇。 經查資料。先總統蔣公出生1887年後的1899年,日本三井合名會社就來台開拓茶園,並在1926年在桃園大溪現址,約1,670坪的土地上,引進德國機器,建立新型的機械化製茶工廠,名為角板山工廠;1946年日本戰敗後,更名為「大溪茶廠」。 當時台茶興盛,外銷歐美,茶葉有「黑金」之名。老茶廠一天三班制,機器晝夜不停運轉。據資料,盛產的日東紅茶每年可達600英噸,就是70萬2千公斤,換算月產為6000公斤、日產200公斤。 1956年,年近70的蔣公在前往板山行館的途中,不見原本茶廠煙囪冒出的濃濃黑煙,狀況有些異常。隨後叫隨從了解,方知茶廠因機器操作不當,引發火災燒毀廠房而全面停工;隨即下令全力重建,得以讓這珍貴的遺產保留至今。 奉令重建的單位是工兵53群,遍查該群資料,有關燒毀廠房拆除、建材運輸、兵力投入、工時長短、工程費用、重建設計圖說等等,均無記錄。但推想資助資金不啻是筆天文數字,尤其當年國家財政艱困下,這樣無償資助民營企業,無啻就是一樁確實的圖利。 如今,人們參觀以台日複合、新舊交融,重現於世人眼前的老茶廠,感受遠離都市的喧囂、回味當年產茶的盛世,或啜飲一壺特產的有機紅茶時,都應該想想老茶廠懸掛的蔣公遺像,是台灣人吃果樹拜樹頭的樸質心願,是中國人飲水思源不忘本的厚道文化;然而,卻在今日某些人口中,竟是是罪大惡極的獨裁者、殺人犯。 孰對孰錯?還待歷史的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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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上的古物
十多年前回家鄉去觀光,那時沒有大小金門的橋,只能到水頭港乘船到小金門。 到九宮碼頭之後,每個景觀都去看看。走到青岐烈女廟,海灘上擺很多小販,售賣各種大陸來的東西;我不能自制地想買些大陸來的古物。選了很多攤位,最後看到一個關公帶刀的雕像──不管是否古物,不管價值多少,我就買了。 我怕刀子旅途中突然碰壞了,用手抱在手中,直至回到台中市,還好一切沒事。 關公像站在櫃檯上保佑著全家的安全,已經很久了! 古物不古物,不是我在意的,他站在那櫃檯已經很多年了;感謝他都來不及了,希望永遠跟我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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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虎嬸仔還沒說完,大箍呆聽到「答應」兩字,霎時一陣振奮,趕緊說:「娘,妳答應秀香嫁給西安了,是不是?」 「不錯,我是答應了,秀香能夠烏鴉變鳳凰,我也替她高興,總算沒有白養她了。但是,你必須轉告美卿那個有錢人,我辛辛苦苦把秀香養大,而且讓她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姑娘,總得讓她知道我付出的苦心,所以嘛,一切禮數必須要照來……。」虎嬸仔賣起了關子,沒有明說。 大箍呆急促地問:「娘,什麼禮數?」 虎嬸仔不屑地說:「媒人這碗飯有那麼好吃嗎?要是連什麼叫禮數都不懂,那不是要笑死人嗎?如果想幫人做媒,應該去跟玉姆仔學習學習,或是直接去問問她,什麼叫禮數。」 「娘,妳講話向來不都是很直白嗎?就明講,好讓我轉告美卿姨。」 「好,既然你要我明講,我就老實告訴你,聘金八千塊,豬肉八擔,黃金八兩,少一點都不可能讓秀香上花轎。你這個媒人就把我所要的禮數,轉告美卿那個有錢人,相信以她這個富婆,一定辦得到。」 大箍呆訝異地說:「娘,八千塊聘金,四百斤豬肉,八兩黃金,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就形同把秀香賣給他們了嗎?而且三個八,不就是把她當成三八了嗎?」(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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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拜坦克
六十三年秋季的駐區反船團操演,在湖尾溪沖積扇沼澤地區阡陌平疇間展開。演習完結後,履帶縱橫田野裹挾而至的土塊泥濘,惹來一車灰頭土臉的狼狽猙獰,豈是一個「髒」字了得!所以老步們千萬別羨慕俺們裝甲兵,裝備維護保養夠你嗆的。 彼時的湖尾溪已不復見幼時的湍湍復潺潺,充其量也不過是流域所至匯流家戶偶爾排出的水系支流集成,此刻明擺著就是一條千古淵遠流長衍化成的臭水溝而已,自不能仰賴其能「濯我鐵騎戰甲兮奔騰萬里流」的天然惠顧。於是,心生一計: 「報告那個排長,高裝檢查即將到來,我車又是師首長戰時親臨火線的機動載具,今天趁『前進支援連』的維修弟兄在場,我想請他們在這裡為我車做全面檢查總結妥善率,然後洗完車再歸營。而且這邊離營區也不遠,無線電保持暢通,保證兩小時內,一部煥然一新樣貌、機動力強的『霞飛』安然進入47高地師部後門掩體,向您報到咧。」對於我這樣的滔滔振振有辭,自然換來的是理所當然的恩准,自不在話下。 於是,檢修在專業通力合作下,三下五除二搞定。 於是,循著產業道路一路順暢開進我村。 適逢秋收季節,我們最是厭惡高粱稈橫鋪路面等待車輛輾壓脫粒以為省事,咸認幹什麼角色做什麼事乃天經地義,千古流傳人工捶打脫粒成習,豈能投機一任惰性成風洵不足取;藉車代行農事,除了妨礙觀瞻製造髒亂,是否考量這參加過二戰、韓戰蹂躪輾壓過多少敵人血肉之軀的戰場殺人利器,再度覆壓五穀雜糧之上,能使你吃得津津有味乎?環島北路通往戰三連的那條田間專用柏油戰備單行道上常見高粱稈鋪好鋪滿,好幾回合想去勸說,自忖好管閒事或可能落得雞同鴨講不討人喜而徒呼負負;而秋陽正熾,瀝青路面都快熔化了,逾十八公噸的履帶車體輾壓其上,非得親見榖粒深陷柏油層裡軟硬交融難分難解勢所必然而欲哭無淚問蒼天乎? 一路開到井邊,阿嬤正汲水洗衣,大噸位的龐然大物所經之處山河震動,引起其注意,舉掌遮陽佇立觀望。我從砲塔翻身一躍下了平地,叫了聲:阿嬤!-委實把她嚇了一跳,待我脫去頭盔防風鏡,終於認出這是與其同床共眠十數載直到從戎匆匆別離的乖孫,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知是這引起天搖地動的坦克槍砲配備森然嚇到恍神還是怎地?在我們忙於打水洗車之際,其已悄然閃離,再回到現場時,只見手挽吊籃內裝供品置於車前,點燃三炷香拜將起來,口中猶念念有詞,語至虔敬。原以為其拜井神,蓋村里習俗,住屋外祭拜除廟宇、牛馬廄、豬羊欄、柴草間,也拜飲水思源的井神。但士兵們異口同聲說:「你阿嬤真虔誠,是對著我們戰車行三拜禮咧,是我們這部車的福氣,也是帶給大夥的福氣喔!」 嘉義籍的裝填手說: 「我們那裏鄉下也曾見過拜牛車的,大概也就是祈求出車一路平安,豐收滿載討個吉利的。」 多年後,據說嫁到沙美的大妹新購了部機車,每月定期拜車,還曾引起親戚們的新鮮好奇,殊不知逾半世紀以前,俺家阿嬤已開拜車之先河。 記得當年老排附沒隨之入村,否則見拜車場面不知做何反應?據說暑期戰鬥營曾三番兩次指定車況良好的本車參與活動,都被他找理由推擋掉,甚至把充當師長座車得隨時備戰的大招牌都扛出來搪塞以求脫困,誰叫他曾是我車的老車長呢!他不關心誰關心呢?其隱而不宣的神聖理由是:戰鬥甲車絕不允許女性登車。說是車有車神,不能讓不潔的女性跨上車身,忌諱褻瀆神明。 受到崇敬的車神,似乎冥冥之中也帶給我們一些回饋。記得一個凌晨時分的緊急集合,車輛開往連集合場集結,師作戰官逐一檢視人員裝備車況後,各車解散後無照明情況下退入掩體。由於黑夜能見度不良,雖然各車長於車前指揮倒車,幾乎都一不留神就將掩體堆置的沙包牆給犁倒塌落,堆疊那三面掩體牆可是頗費工夫折煞人的,我車竟然安然無恙一退到位!近在咫尺的師後門崗亭衛哨悄聲問道: 「班爺,你們啥時買了螢光棒啊?」 「沒有啊!怎回事?」 「剛剛車後掩體邊我怎麼看到一閃一滅的類似螢光棒的東西定位在那裏?難不成我看走眼?見鬼啦?」 「我還以為你偷偷幫助我給微弱的手電筒光束照明呢……」 「阿作戰官不就在附近?我沒那個膽啦……」 翌年六月「惠陽演習」啟,「長城」部迅速西移接防,「班超」師奉命同步移駐南雄準備內運回台,本連最先集結為開路前鋒,沿著環島北路風馳電掣-目標「龍陵湖」畔駐地。我車是七車裡唯一未拋錨的,緊接著的洋江灣反登陸步戰協同操演,依然寶刀未老不出差錯,車神護體,感念阿嬤曾經的虔誠懇託祈求之恩。 阿嬤生於清光緒十三年正月初六,卒於民國六十八年春節年初二,享壽九十二高齡,未曾住院、無病無痛、壽終正寢,不知是幾世修行累積的福報?終其一生歷經大清王朝、民國成立、日軍佔據、國軍退守、國共鏖戰以及93、823、617諸砲戰洗禮九死一生;纏足的年代勇於逆行,跨邁著她那雙大腳,帶領著幼少年的我,不畏寒冬酷暑風吹雨打勇往直前,走向榜林、瓊林、後浦穿親走戚路迢迢,望不盡的悠悠白雲木麻黃樹,走不盡的茫茫天涯路,鋼筋鐵骨是這樣鍊成的;是以老年腳力猶健,就像我那部歷經二戰「突出部」戰役、韓戰隨美「騎兵第一師」收復漢城、越過北緯38度線,並一度進佔「平壤」功業彪炳的M24「霞飛」老戰友一般,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並賈其餘勇為護衛金馬台澎奉獻一生鞠躬盡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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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記一棵大榕樹
漫天飛綠舞成一幅狂草 鉤捺之間隱約出現 咱家溼潤的枝葉 五馬分屍般的拉扯 眼前的一切 都露出痛苦驚恐的表情 肋骨斷裂 心在滴血 硬生生地 被迫 斷 捨 離 離咱家自己的肢體 離不支倒地終被移除的隔壁巨榕 幸與不幸總算撿回半條命 親愛的朋友 咱家自當努力復原自己 希望 在您有生之年能再見到 咱家往日勻稱豐盈的 「榕」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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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迭
冬日夢裡 片片雪花落地後 開成血色的曼陀羅花 撕開迷霧的結界 銜泥燕尾 剪碎了單薄而微涼的春色 散作無數光影 頃刻間捎回 記憶中曾經的擦肩 熱淚淌過斑駁的歲月 攜帶著最愛的人間煙火 三月天的微風 不摻半點塵囂 碾過了情懷 堆疊愛恨 緩緩走進時光的深處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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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
等待太陽一吋一吋 拉長秧苗 細聽輕雨低聲 哄騙秧苗快快長大 忙碌的稻草人雙手 舞動風向 為太陽加油 替雨兒助威 還要 驅趕嘴饞的雀鳥 日日夜夜 稻草人睜大眼睛 守護 一季的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