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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與善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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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Good Will)、善政(Good Government)與善治(Good Governance),不論中、英文都只有一字之差,三者內涵卻相去千里。金門縣自解嚴重新恢復民主選舉後,賄選傳聞不斷,且「價碼」屢創新高,堪稱台灣奇蹟,檢、警、調等司法體系面對即將來臨的年底三合一選舉,欲藉清除「幽靈人口」以淨化金門選風。然此一「善意」化約為警務人員戶口查察的實務操作時,卻有些荒腔走板,且有影響憲法基本人權之虞。
簡單加以區分,所謂「善意」是出於個人意志,僅影響個人,「善政」同樣是個人意志,卻透過政治系統影響全國,「善治」則強調公民參與,主張良善治理應有正當性、透明度、責任政治、法治社會、雙向回饋與政府效能等基本要素。
緣於中國人沿襲的五千年傳統文化,似乎在民主素養與公民社會方面獨有缺憾,遑論其他,單就國民政府播遷來台後的發展論之,始終是「善政」多過「善治」,也造就了「強人政治」與亞洲四小龍的發展奇蹟,蔣經國任內的「善政」,也為人津津樂道,迄今仍有人十分懷念當年的「小蔣」。歷經兩次政黨輪替,台灣民主政治直至近年才逐漸成熟,然而離「善治」尚有一段距離。
金門的發展受到戰地政務的扭曲與影響,迄今似仍難以走出「善政」,發展出成熟的「善治」。幾次選舉下來,選風敗壞傳言不斷,賄選價碼屢創新高,打響了金門的名號,幾乎讓金門成為「賄選島」的化身。
為改善選風,檢方近年來動作頻頻。有「司法殺手」之稱,曾任扁案特偵組發言人的檢察官朱朝亮,2001年首創「樁腳講習會」模式,開發「傳票」要求樁腳到庭講習,喧騰一時。然而,從2001年迄今,選風「行情」似未稍歇,反而與日俱增。隨著選舉的腳步接近,「幽靈人口」問題再次成為焦點。檢警調更於上個月法務部長王清峰親臨金門時,宣示要將幽靈人口趕出去,警務人員則在政策要求下,已積極展開轄區戶口查察。
對端正選風、查察賄選的「善意」相信大多數金門鄉親都認同,只不過,這個善意化約為警務人員的實際行動時,卻不一定能等同於善政,更稱不上是善治。
試想,憲法賦予人民遷徙自由,金門子弟卻有著不得不離鄉背井的悲痛。金門這塊蕞爾小島最深沈的傷,即所謂「僑鄉」之源,便是母島無法以豐沛的資源餵養子孫後世,導致多少金門子弟被迫必需出外打拚。在外求學謀職,生離已苦,唯一能與這塊原生島嶼有所聯繫的,也就是落戶於此,面對空巢的家長可堪慰藉的,不過是戶內仍有自己的子孫,一句「家還在」,足堪欣慰。
然而,警務人員在實際操作上,對所謂「幽靈人口」多以簡單法則判定,訪查時沒有「實際居住」,即為「虛偽設籍」,就等於「幽靈人口」,只要再去投票,就成了「妨礙投票罪」的嫌疑人。殊不知,所謂妨礙投票罪的成立,還有一項「前提」叫「意圖使特定候選人當選」。而前述幾項判定法則又有多少隨意性,一般升斗小民實難以釐清。
檢調加大力度查察賄選的作為與決心絕對值得肯定,警務人員用心經營轄區,也值得讚許。然而,金門選風敗壞且難以查處,並非單純過濾幽靈人口就能一次解決,還必須設法打破賄選網絡背後緊密的宗族、群我關係。現在為了「端正選風」,似已在實務操作上將憲法賦予人民的基本權利拋諸腦後,透過警方的密集查察,開「勸導單」,未來是不是還要「傳喚到庭」召開「座談會」,我們不得而知,種種舉措形成了什麼樣的氛圍,恐亦非金門之福。
金門比台灣經歷更久的戒嚴與獨特的軍管,我們需要的不是另一個更強有力的善政,也不能僅依賴主事者的善意維繫,金門需要的是善治的逐步建立,而善治的基本構成要件,有賴全體鄉親與執掌公權力者在日常生活中一步步實踐慣行。一系列的查察行動中或偶有瑕疵,我們願意相信這只是少數因為觀念或執行偏差造就的特殊案例,也至盼主事者與全體鄉親都能以金門為念,共同基於善意建立一個善治的金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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