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螺
「我的身分證上清清楚楚地記載著,我的父親名叫李大條,他雖然已經死了,但永遠是我最尊敬的父親。既然我已經有了父親,難道還要再去認一個?果真如此的話,不是對我偉大的母親的一種羞辱嗎?」煙台撫撫被打得熾熱的臉頰,激憤地說。
花螺再怎麼想,也想不到煙台會說出這種話,即使氣憤莫名,卻也一時啞口無言。這個夭壽死囝仔真是不可理喻,竟然搬出一大堆歪理來數落她。今天想得到他的認同已不可能,遑論要他叫老王一聲爸。這個夭壽死囝仔,翅膀長硬了,親生父母也不要了,唯一牢記在他腦海裡的只有花螺討伙伕班長這件事。是誰把他養大的,是誰給他父愛的,是誰替他把屎把尿的,這個夭壽死囝仔已完完全全把它忘記了,只聽信外面的瘋言瘋語。而那些喜歡說長道短的不肖之徒,如果說花螺與伙伕班長相好,不是更文雅嗎?為什麼非得用花螺討伙伕班長這種不入流的字眼,來形容男女間的兩情相悅。或許也因為這個難聽「討」字,才會引起煙台強烈的反感和排斥。放眼古今中外名人,男女間發生這種違背傳統、超乎友誼,卻又私生子女的不倫之事,可說不勝枚舉,為什麼獨獨以高道德標準來看待她這個歹命的查某人。而且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竟是自己的兒子李煙台,面對此情此景,她內心的悲哀和苦楚,確乎是無人知啊。
回顧此生,她不欠李家,也不欠戇牛,更不欠煙台這個夭壽死囝仔,唯一虧欠最多的,或許是老王。如果沒有老王留給她的兵仔饅頭和兵仔飯,她何來健康的身體;如果沒有老王取代戇牛在她心中的地位,她便沒有幸福可言;如果沒有老王退伍後回來與她相偎依,她早已成為一個孤單的老人。這個夭壽死囝仔,他能體會做母親的苦衷嗎?叫一聲爸爸有那麼地困難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與父母作對,甚至用不當的語言來羞辱自己的母親,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對嗎?
煙台種種不當的乖僻行為,若依老王山東人剛直的個性而言,早已把他揍個半死。但是他沒有以暴力相向,自始至終,都是以寬大厚道的心胸來善待他,難道他感受不出來嗎?可是老王如此的作法,非但沒有得到尊重,反而遭受排斥。然若從另一個層面來說,煙台畢竟是他與花螺所生,理應負起管教的責任,當他發覺自己的兒子行為有所偏差時,更應嚴加督促和導正,如此,才是為人父者應有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