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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加拿大的暖流─落番的新故事

發布日期:
作者: 藍茵。
點閱率:591

那一年,一個迷人的家族故事溫暖了我的心。
下班,先生開了車來接我,還告訴我說新加坡的永祿叔來金門,就住在長鴻旅館,我聽了好是興奮,從小聽老爸說起這位叔叔活潑外向風趣,前兩年又聽一位遠房親戚說了許多永祿叔的有趣故事,說他在新加坡和這位遠房親戚住樓上樓下,會帶他們一起學跳舞唱歌,哇!真是太前衛了,在那個年代,真是非常的時尚,走在時代的尖端,沒有想到很快就可以見面,到了旅館,見到永祿叔的小兒子和媳婦還有姑姑的兩個住香港兒子,他們都分別在僑居地出生,是第一次回到母親島,我們初次見面,重感情的我尤其激動,重洋的兩地可以如此近距離的交談,真的是地球村的世紀,才能享受親情的交流。
表哥幫忙撥了電話給遠在加拿大的大堂哥,因為他們都沒有和金門的連結,只有大堂哥是10多歲才和父母從金門下南洋,所以這一群堂弟妹和表弟妹是依著大堂哥從記憶深處挖出來濃濃的思念的履痕,將家鄉的輪廓描繪給返鄉的孩子,電話中表哥興奮的說:
「我們找到你說的模範街,我們老厝的衙門口都找到啦,我問路問到大表妹的同學,才知道老厝位置的地名叫圍後,現在住金門的新金門人,沒有幾個人知道啦,你來和二表妹說話。」
我接了電話,好是激動。
這位大堂哥是我的典範,從小就聽說他是北大的教授,對我們姐妹來說是仰之彌高的英雄人物,電話那頭爽朗的笑聲,讓我一下子熟稔了起來,他說滿月時他的祖父從新加坡寄泰國米回來煮油飯請親友,非常的熱鬧,說我的祖父很疼他總是在泡茶時加了孩子喜歡的糖再給他喝,總是疼愛的摸著他的頭,說他記得我的祖父住在老厝的西廂房,讓我好生羡慕,因為我的出生沒有祖父作陪的時光,我只能從照片裡捕捉流逝的光陰。
我等了很久都沒有見到永祿叔下樓,忍不住問了起來,才知道永祿叔已走了數年,我告訴堂哥對永祿叔的印象,他回應我說,的確他的父親很走在時代的尖端,父母都愛跳舞,回新加坡要找照片給我。
我和先生帶他們回圍後老厝拜祖先,也回夏興祖厝祭拜,宗祠的牆上還有二堂哥和姪子的捐款名字,夏興橋內是我們的根源。
他們還帶來大堂哥的著作,研究教育及僑民的書,大堂哥交待要捐給金門縣文化局,讓對於教育和移民史有研究興趣的人可以參考。
香港來的表哥說,總是聽他母親說大家都下南洋打拚,家鄉金門留下一位憨仔看家,問我認不認識?我說我的父親小名就叫做憨仔,所以姑姑說的應該是我的父親,除了「走日本」和母親逃到大陸的鼓浪嶼,即使國共戰爭也沒有離開家鄉金門,在砲彈飛揚中守住祖屋老厝,算是對家族有了交代。
我幼小的記憶裡對南洋的伯父很感念,因為逢年過節伯父都會捎信來,重要的是那個經濟拮据的年代,「南洋批」對我們的生活有很大的幫助,讓我們可以有一點點的油水可聞,可嚐嚐食肉糜的滋味,因為回了信之後,就可以把附在信裡的錢領回來,「南洋批」在我們成長的生命裡有著多麼重要的份量啊!
大堂哥告訴回來金門的堂哥、表哥,我們家的老厝有一口水井,他們見了我直問是不是有一口水井?
我才知道這一口水井牽動的不僅是我們一家人的生命。
大姐在初嫁時,因為姐夫遠調台灣,那時不忍別離的母親,又怕大姐遠居他鄉會有水土不服的情形,於是備了家鄉的水和土讓大姐帶著到台灣,事隔多年,遇到返鄉的親人,才明白這一口水井,是整個家族的命脈,我們的生命不論走多遠,生命都緊緊與水井繫在一起。
這一口水井和我們的生命總是緊緊繫在一起,端午節的午時水,就是母親用水桶向水井汲取,夏天天氣熱,以前沒有冰箱,所以西瓜都被放在水井內冰涼再拉上來品嚐,這口水井和我們的情感緊密連結,這時才體會到「離鄉背井」對一個遊子水井是生命中無限的重要。
大堂哥說起他的祖母,說祖母告訴他,衙門內最後面的地方是關犯人的處所,說犯人如不肯說實話,衙門的獄卒就會施以重刑,打得犯人哇哇大叫,說我們家就聽得到,我幾次帶了貴賓或親友參觀總兵署,就是我們在地後浦人俗稱的「衙門」,都沒有注意到那後面是否有犯人被關的地方,接了大堂哥的電話之後,我再次進入總兵署,特別去找了「牢房」,果然金門縣政府在進行展示規劃時,復原了一處「牢房」的空間,如今展示的模型栩栩如生,我的耳際彷彿仍響著犯人的哇哇大叫之聲。
大堂哥說起落番的歲月,讓人心窩裡好生不捨,說初下南洋在印尼的日子,初和伯父生意做得很好,但遇到印尼排華,所有生意都被政府佔有,一家一無所有,只有再舉家回到新加坡投靠他的祖父,他們家坐的那一艘船,在之前的船是整艘沉沒,所以全家也是一起賭上生命與財產,幸好平安的到了新加坡,於是再重新開始,大堂哥說因為這樣的環境與奔波讓讀書總在顛簸中斷斷續續,後來才堅持到大陸讀書,有機會留在北大教書,當然文革時期又是生命中另一場浩劫,勞改與鬥爭是生命中另一道永難磨滅的痕跡,大堂哥在電話中一再表示自己走不對路,一生勞碌。
不過最開心的是,大堂哥知道我們家三姐妹都是教書,他很開心的說我們家不論在南洋在家鄉,有多位在教育界服務,有教師有校長,覺得真是家族的光彩。
永祿叔的小兒子回到新加坡,果然找到他父親和母親年輕時,參加舞會的照片,那樣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真是才子佳人,讓我見證了青春歲月的永祿叔,成為家族裡的一頁風采。
大堂哥在這些弟妹的勸說中,一直還沒有再回到母親島,我只是透過電話線,聆聽他渾厚、爽朗的談笑聲,彷彿沒有時空的距離,沒有歲月的距離,我們在談話中把家族的厚重情感凝聚在一起。
加拿大的風可能沒有金門的刺骨,可能沒有金門的風溫柔,真希望大堂哥再回來讓金門的風撫摸一下他的臉龐,風會想念一位遠方的遊子,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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