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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鬼打牆

發布日期:
作者: 北珊。
點閱率:905

遠遠望去,平時活力四射的保全弟弟,面色凝重、比手畫腳地在述說些什麼,我好奇趨近傾聽,心有餘悸的他正在敘述恐怖經歷。原來昨晚深夜值完夜班,心血來潮邀約同事一同騎車夜遊,山邊那條櫻花大道是上山必經的路徑,他倆各騎一輛機車馳騁,享受深夜無人干擾的速度快感,這是年輕人另類的滿足和發洩。這是一條他熟悉不過的山路,雖然彎曲,但是沒有岔路,來回數百回,只是鮮少在深夜經過,去程一切順利,時間掌控和往常一樣,回程卻不同了,不論怎麼加速往前,就是走不到盡頭,似乎仍在原地打轉,直到兩人汽油用罄,只得棄車步行,終於在天色微亮時,他們走到了路口。
臉色慘白的他直說:「我們碰到鬼打牆了!」聽起來怪可怕的,此時,我身上的寒毛豎了起來,卻還故作鎮定的安慰他:「不會吧!應該是你們太累,別想太多,下次不要再夜遊了!」弟弟仍在堅持的辯解。我心中也有想法,因為自己和家人,在久遠的童年,在遙遠的浯島,也有過類似的經驗,那個無法解釋的事件,在腦海早已塵封,這時又猛然想起。
鬼打牆,又稱鬼擋牆、鬼砌牆。民間傳說在半夜,無人的曠野、墳場,常有人獨自趕路,明明是朝著一個方向走,可是過了很久後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出發的地點,最後在同一條路或一個固定的地方繞圈子,但也有人自稱在白天時,於深山行走時,也曾發生鬼打牆的經驗,類似的事件頻頻有人遇到,而且言之鑿鑿的繪聲繪影,讓事件蒙上詭譎恐怖的陰影,在科技發達的21世紀,科學家有一些合理的解釋,用以推翻鬼打牆的傳說,也有精神科醫生認定,這是因為人在焦慮不安時產生的幻覺,但是此種傳說並沒有因此停住,在民間仍然流傳著。
童年,村中通往慈湖的那條柏油路,途中經過學校、村公所、關帝廟、雙鯉湖、兵營,然後來到一處靠近海邊的木麻黃林場,樹林地處偏僻,離四周的村莊都遠,因此掉落的木麻黃絲鮮少人搶耙,在那個依賴大自然資源煮食的年代,這是一處極佳耙草區。我常偕同母親前往,兩輪推車停放路邊,母親和我手持扁擔、耙子、草繩遁入叢林,高大的木麻黃遮去整片的天空,林中幽幽暗暗,母親盯著滿地的乾柴,耙子是一區耙過一區,木麻黃絲堆成一堆又一堆的小山,我緊緊跟隨,將一座座小山集合成大山,等待母親回頭用麻繩綑綁牢固,再將扁擔兩邊各穿進麻繩,一擔乾柴挑上肩,搖搖晃晃穿出樹林,送到推車上,再將扁擔扛到肩上,重回林中尋找仍在努力耙草的母親。
海風穿入林間,呼嘯迴旋,木麻黃絲持續掉落,樹葉互相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林間陰森森的,我隻身困在叢林間,找不著母親,聲聲呼喚也得不到回應,母親應該是走遠了,乾柴的誘惑讓她走入深處,也忘卻了女兒獨自困在某處,天生缺乏方向感的我,就在林中打轉,越走越心虛,越走越害怕,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恐懼感襲上身,平常聽到的鬼故事也出現腦海,感覺整座叢林鬼影幢幢、風聲鶴唳,越緊張越找不著出路,我邊跑邊喊,邊喊邊哭,童年這種經驗一直持續著,但是母命難違,那塊禁地卻是我無可逃脫的痛,唯一的方式就是緊緊挨著母親,請求母親讓我同進同出,起初母親罵我膽小,為了節省時間,耙得更多柴薪,母親仍要我各司其職,但我真的好抗拒。
直到那一天,母親自己困在林中出不來,回到家中,面色慘白的向父親述說,我才知道我們母女碰到相同的經歷,也就是鬼打牆,於是,母親捨去了她的戰場,從此轉移陣地,謝絕入林,我的夢魘終告結束。
當年,慈湖旁的馬路邊,擺放著一甕甕的骨灰罈,經過時我雙眼都不敢直視。有一天,就讀國小的小妹騎著腳踏車往湖下找同學,車子經過雙鯉湖,直奔湖下,騎著,騎著,似乎經過很長的時間,車子仍在原路打轉,小妹心急了,更用力的踩動雙輪,但不論怎麼賣力就是一條無止盡的路,焦急、害怕、恐懼,就如同我當時的遭遇,突然,有位軍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妹妹,小妹妹,妳要去哪裡啊?」失了魂的小妹突然回過神,路旁是軍營的崗哨,她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立即將車子掉頭,急忙往回程走,回到家,整個人撲在母親懷中嚎啕大哭,從此,通往慈湖的那條路,也成了她的禁地。
這些都是遙遠的往事,通往慈湖的路,早已拓寬成明亮的大道,傳說中的骨灰罈也遷往他處安置,居住都市的我們早已忘卻曾經的經歷,鬼打牆也變成記憶中縹緲的故事。我告訴保全弟弟:「不管另一個空間是否存在?深夜還是安分在家比較好!」希望他聽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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