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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後院養蝸牛

發布日期:
作者: 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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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二、三天,餐桌上固定的一道菜是空心菜,有時川燙,有時炒小魚乾,這種情形在蔬菜盛產時常發生,媽的理論是:「盛產期的蔬果最好吃,又便宜。」所以雖然不上菜場,但從每日端上桌的菜餚,我就可大略知道現在盛產什麼菜蔬,於是我笑問媽:「最近空心菜大降價是嗎?」
但這次猜錯了,媽說:「不便宜喔,尤其這二天下雨。」
這我就不解了:「那為什麼天天吃空心菜?」
媽媽才說這幾天下雨,她想屋後那塊地空著可惜,也許可以趁雨季,土壤潮濕時種些菜,炒菜時摘下的空心菜根就是現成的菜苗,連種苗錢都省了,只不過得委屈我們每天吃空心菜。每天吃同樣的菜色,「光看就膩了。」以前我常這樣抗議,這幾年走過一些風雨,知道生活的艱辛,口腹之慾變得不是那麼重要,無非是一口飯的事罷了。
老媽種菜的手法,未必專業,但誠意十足,澆水、除蟲一定親力親為,有空就見她蹲在菜園子裡捉蟲,洗米水或其他回收水一律留做澆菜用。
這麼辛勤卻沒有換來豐收,有天我聽她嘀咕著空心菜葉被蟲吃得坑坑洞洞,一畦空心菜,幾乎沒一棵是完整的,但老爸有不同的看法,他認為可能是蝸牛的傑作。
蝸牛?這幾年農藥氾濫,農田裡青蛙、泥鰍等已難得看見,難道蝸牛生命力如此強韌,還能在農藥荼毒下存活下來?果然。
這天,待雨勢稍歇,我閒步踱到後院,看到老媽辛勤種植的那畦空心菜,葉片沒一片完整,一棵棵光禿禿,只剩一支梗勉力支撐著,我蹲下身看看,沒見什麼蝸牛呀,撥開附近草叢,果然有幾隻蝸牛窩藏著,把兇手揪出後,再看看附近,還有,再抓,哪知越抓越多,才一會工夫就抓了大大小小一、二十隻,原來這蝸牛化整為零,乍看以為三、兩隻沒什麼殺傷力,所以媽媽才不以為意,以致失掉大片江山。
抓蝸牛是容易,但如何處理這些兇手就有點棘手了,最簡單的方法是往垃圾車一丟,乾淨俐落,但這一來蝸牛只有死路一條,雖說牠們罪大惡極,但尚不至死;放生,往哪放呢?市區裡可不比山間野地,隨處一放牠們就可自尋生路。
「炒螺肉。」有人這麼建議:「還有現成的佐料。」說著指指一旁長得興旺無比的九層塔。
早年農業社會,每逢雨後,撿蝸牛是小孩們的休閒娛樂兼副業,眼明手快的往往除了自家食用,還有多餘可拿到市場賣,賺些零用錢。撿回家的蝸牛得先將殼搗碎,再用灶裡的柴灰搓洗,須重複個二、三次才洗得掉蝸牛身上的黏液,印象中我只去撿了一次,就被那繁瑣的處理手續嚇到了,以後再不敢自找麻煩。
事隔多年,不得不承認,我仍是懶,但多了一個不肯殺生的偉大藉口,既然不可殺、不可吃,又無處放生,那怎麼辦,總得為牠們找個安生處吧,不能放任牠們再四處去危害「眾菜」。
「那就養著吧!」又有人出著餿主意。
但我倒真的聽進去了,找了個捕鼠籠將就著當成牢籠,畢竟是罪犯,沒冤枉牠們。
鄉下孩子,從小看著蝸牛長大,對蝸牛習性再了解不過,就地取材,我跟老媽商借了一把晚餐用的蔬菜往籠裡一丟,算是蝸牛先生小姐的食物,然後再慢慢尋思怎麼打發這些不速之客。
至於那劫後的空心菜,眼看是沒什麼生機了,只有重新整地再出發一途,但要種什麼好呢?
「種油菜吧,花開時黃澄澄一片,真美。」建議炒螺肉的人說。
「嗯,它可做綠肥用,又容易種。」老爸如此補充:「油菜籽很細,撒種時記得摻一些沙,油菜才不會長得太茂密。」
「沙會妨害生長嗎?」我沒會過意來。
「加了沙等於把油菜籽稀釋了,不懂嗎。」老爸索性說得更詳細一點。
「喔!」原來如此。
老農果然有「撇步」,短短一句話也許是數十年才揣摩出來的心得,這些經驗的傳承得靠口耳相傳,書本上沒教。
油菜果真生命力旺盛,沒幾天工夫就見灰黑的土地上紛紛冒出二片小綠葉,油亮可愛,我心想,沒了蝸牛撒野,這些油菜必可長成一株株黃花,我甚至已開始幻想花開時那份美麗。
哪知還是失算,才剛站穩腳跟的油菜又重蹈空心菜覆轍,幾天沒注意,綠油油的葉片被啃噬得零零落落,這回兇手到底是什麼呢?
環顧四周,再撥撥草叢,沒發現蝸牛呀,試著翻開殘破的葉片看看,只見葉片下密密麻麻佈滿了綠色小蟲,原來牠們充分利用保護色,體積又小,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所以即使每天巡視,我們還是渾然不知小賊早已盤踞菜園,結果半壁江山又毀在這些小綠蟲嘴裡。
二次種菜都以失敗收場,看來想當「都市農夫」並不容易,我自認不是有恆心、毅力的人,想種菜當農夫,留待以後再說了,至於後院,就由它繼續荒涼吧。
「這些蝸牛怎麼辦?」想吃炒螺肉的人對蝸牛念念不忘。
我看看已被移居到較大牢籠的蝸牛,雖然食物不缺,但失去自由大概也不快樂,一隻隻垂頭喪氣,活脫脫是戰犯的模樣,這些蝸牛在後院應該已生活一段日子了吧,如果不是媽媽種菜,我們甚至沒感覺牠們的存在,牠們自生自滅,從來不曾驚擾了誰,對蝸牛而言,也許我們才是侵略者。
我把牢籠的門打開,就把後院還給牠們吧,也許不種菜,養著蝸牛也是很好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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