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樣濃濃的霧
依然是20多年前我第一次上南橫海拔2300公尺高的向陽時的濃霧,但自從南橫公路中斷後,已有多年未再上南橫,濃濃的霧讓我們既感熟悉又有些陌生,或許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入冬後,妻子和我冒著能見度不到五公尺的危險,再度造訪向陽,攝氏15度以下的低溫,是位處於亞熱帶地區的台灣,難得的北國情懷。
我開著車,一路沿著蜿蜒的台20號公路冉冉而行,從海拔340多公尺的入口-初來往上緩慢爬升,經過1000餘公尺高的利稻後,濃霧就像迎接老朋友似的不斷的湧向我的車窗,霧珠輕敲著擋風玻璃,一顆顆隨著雨刷的溝槽飄向車體兩側;高山景致一幕幕若隱若現的滑過視線兩端,車子前方的白色柏油路面,要不是有中間黃色的中線和兩旁的白色邊線,還真的分不出公路長什麼樣子,冬天多霧的季節裡,南橫公路就是讓人如此的捉摸不定。
利稻之後到海拔1500公尺的摩天,完全籠罩在濃霧當中,兩旁的高山高麗菜已經完全成熟,霧珠像芝麻沾黏在個頭大、形體蓬鬆的高麗菜葉面上,偶爾會有陽光穿透濃霧投射在高麗菜上,就像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一般,散落在南橫的大地上。
工人們正在忙碌的採收高麗菜,一輛輛的搬運車,穿梭在有層次感的山坡地上,宛如一群辛勤工作的螞蟻,馬不停蹄的儲備過冬的糧食。那些南橫山上的高麗菜,一車車被運送到距離南橫一百公里的台東市果菜批發市場去待價而沽,豐收時,產量供過於求,價格拉抬不高,農友一年來的努力,得不到回報;但是如果遇上天災,交通中斷,高麗菜送不下來,農友的辛苦,更是血本無歸;即使有可能送下山來,但是產量減少,價格再高,農友的收入還是有限,身為農夫,真的可以感同身受,只是靠天吃飯,許多行業不都是一樣嗎?
好不容易才穿過濃霧區,車子抵達2300公尺高的向陽時,霧開始往上飄,松林忽然像被嚇到了似的拉直了身子,遮住了陽光的松林,一株株都竄入了天際,即使昂起頭,也只能在松林的陰影中瞥見一絲絲的亮光,溫度隨著時間一分一秒下降,隱約可以嗅出冰霜飄散的味道,樹梢間凝聚著透亮的水珠,上南橫,就是因為喜歡這樣的感覺,那種透心涼的感覺,彷彿置身在北國的浪漫。
儘管時序才剛立冬,但十一月的寒風,早已催醒了利稻部落之上的櫻樹悄然開花,南橫公路兩旁一路上都種滿了櫻花,八重櫻任性的隨處綻放,雖然只是零星的點綴,但是和早紅的楓葉相輝映,妻子忍不住的要我將車子停下,非得要在櫻花樹下拍下寫真不可,哇!如詩如畫的美景,任誰都會情不自禁的發出內心的感動,過去,妻子和我一年間總是會刻意到南橫多次,夏天去避暑,冬天去賞雪,人生再也沒有比這樣的情景更叫人滿足的了。
雖然因為天然災害,南橫公路已中斷多年,但是,就像夜晚的鬧鐘一般,時間到了,我們還是會按季節的律動拜訪南橫,尤其在中斷路段另一段,海拔1800公尺高的霧林帶,神木群就在路的一旁,高聳入雲的神木,站在神木樹下,才驚覺人類真的太渺小了,而我的歲數,恐怕連神木埋在樹底下的短鬚根的一小節都嫩幼,坐在神木樹下的長椅子上,南柯一夢的情境油然而生。
回程,前一天才剛下過雨的山谷,被濃濃的雲海填滿了,雪白的雲海,把黝黑的山嶺染得如夢幻中的國度,捨不得如此美景消失在視線之中,於是,我們又將車子停住,佇立在連紐澤西護欄都讓濃霧給塗抹不見的懸崖旁,目不轉睛的凝視雲海,心中不斷的吶喊,雲海中可有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