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風情畫
旅行在外,總喜歡留意周遭一些賴勞動為生的小人物,尤其是女性。默默地觀察她們,與之閒聊幾句,感受她們對生活的熱度或無奈。她們,像一扇窗,讓我伸頸望向窗內千姿百態的異國文化。
之一:火鶴紅的身影
不是她愛美的舉動,這樣的女人打從任何人面前經過,沒人會注意她一眼。
她,其貌不揚,不是因為黝黑的臉孔,而是臉上有些坑疤,一點也不吸引人。肥胖的身軀,圓翹的臀圍,不禁想起有人對這國度女人之戲謔語,背孩子絕對不用布巾,因為她們夠翹的臀部足以勾住孩子的。
但是,她實在太愛漂亮了,令人不得不側目以視。上工前,蠟黃的、稻草似的一頭短捲髮,不畏眾人眼光、大辣辣地在洗手間,順著髮乳細細地爬著、梳著,梳出她特有的美麗風格來。
一會兒,一樣肥胖的身軀,閃過眼前,覺得似乎也有一道亮光隨之閃爍。細看,燃燒的火鶴紅ㄒ恤,裹著她肥胖的上身,白底紅花襯綠枝葉的七分褲,緊包著她渾圓的臀圍,腳趿吸著非洲慣有的人字拖,清爽俐落,如綻放的花朵在陽光下躍動。梳得油亮的髮型,生氣勃勃的臉龐,金色的大圓耳環,在她的兩耳垂下,隨著步伐節奏似的擺動,讓人忍不住上前攀談。
「欸,妳看起來好漂亮。」
這樣的對話,開始了這個國度裡,一個小人物的一日生活之旅。
她,一名清潔婦-House Keeping。主要職責是為工廠做清潔打掃工作,一枝掃起地要蹲著才能掃得地的非洲掃把,一只水桶與拖把,就是她整日的工作工具。偌大的廠區,看到她的身影,蹲著、彎腰交互的動作,分秒時辰,涓涓滴滴,流失一日的光陰。到了傍晚,以為她疲了,也不,每次遇見她,總咧出一口白牙,燦爛的笑容掛臉上,媲美戶外陽光,令人不禁多看一眼。
「我每天早上七點就到工,五點多起床,趕著搭上園區的車入廠,晚上六點下工,回到家已是傍晚七點多了….。」她滔滔不絕地向我訴說一日的生活作息,我不禁好奇她的工資,那微薄的數字,可能是這國度廣大庶民的基本餬口。
她說,她二十九歲,與媽媽同住,因為要節省開銷。問她可有男朋友,卻花枝亂顫地笑開來,一幅女兒嬌羞姿態。
稱讚她漂亮,她笑得更加燦爛,話題圍繞著女性裝扮閒聊。一搭一唱的閒聊,我似乎勾勒出一點面貌:這國度因承襲了大英帝國的殖民影響,賦予一種生活的態度,不管生活如何困苦、貧乏,對於示人的外表,勤加修飾,讓人任何時候見了你,都是一種美好的感受,也是一種對他人與自己的尊重。
離開的前一天,她問起我的歸期,她聽了語帶傷感的說了句:I will miss you!
是的,我也會不期然的想起那火紅似、愛漂亮的身影,曾在旅途中閃過的一抹光采。
之二:亮光的臉龐
「passion!」當她鏗鏘有力地自口中吐出這字眼時,我心底有些震撼。
她,小小個子,一樣黝黑的臉孔,眉宇間卻帶一股慧黠的氣質。
與她相遇,是在客戶的招待所裡。這招待所是一棟三層樓的洋房,共有四個如飯店似格局的房間,二樓設有寬敞的客廳,且餐廳與廚房一併俱全。她是這棟招待所的管家。客戶的工廠設在千里遠的外城,雇用大量的外籍專業人士,來來去去如候鳥般,從外面飛來或離開,都需歇腳在這都會港市一晚,這招待所因應產生。
來時匆匆一晚停泊,吃了她做的晚餐,談不上驚豔,卻可口。洋蔥炒飯配酸甜雞,不美式也非非洲式,幾近台灣口味。隔日黎明天光未亮,便匆匆上路。
再回來,只有我一人投宿,離開的航班是隔天深夜,那時城市籠罩在伊波拉病毒的陰影,不方便外出,二十四小時的相處,更多的交談與吃著她烹調的早餐和晚餐。餐盤上的食物,引領我進行另一種方式的旅行,關於這國度女人的思想與文化。
就拿早餐來說吧,兩碟玻璃皿裝著當令水果木瓜鳳梨,一個白磁圓盤盛有洋蔥煎蛋與烤土司,煎蛋油量拿捏適中與焦黃色澤,芳香四溢。晚餐雖是素樸的洋蔥炒飯,配上一碟青蔥炒雞肉絲,這主菜不像是一般在國外吃到的中國菜有過多的醬汁,帶點醬汁色澤與甜味,接近中式醬爆雞絲的口味了。
就她給我的餐點,開始了我們的對話。她雖僅23歲,卻有成熟的思想。問她如何習得做這種幾近中國菜的料理,尤其這招待所來來去去的賓客眾多,如何顧到不同的脾胃,她說曾經待過印度人的家庭,雇主太太很會做菜就學了一些,最重要自小對料理有興趣,自己摸索,自己不斷的學習。
愈講愈興奮,最後她下了結論:「不知道為什麼,天生就會,可能是神賜給我的禮物吧。」
話匣子一打開,興奮的臉龐閃過一抹光亮。她告訴我,在過去三年裡,她如何用印度菜、中東菜、法國菜、亞洲菜….,讓曾經停泊在招待所的不同國籍人士,享受她的料理,吃得餐盤精光,她覺得十分快樂。
未來,開一家屬於她自己的餐廳,料理各種菜餚,滿足上門客人的味蕾,是她的夢想。從她發亮的眼神,我始終相信,她的夢想將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