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風衣先生
風衣,是已故報人顏伯忠先生的筆名,他另外還有一個筆名叫「敬文」,就是以他大女兒名字的諧音取的,非常有趣,從而,也可以讓大家了解他對子女有多疼愛、多疼愛!
我和風衣先生結緣,算起來已經快四十年了;那時我在中正國小服務,透過李福井先生和楊樹清的介紹,在一個假日午後拜訪了他,從此,成為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在中正服務的那段日子,我時常往他家跑,因為他要寫稿,所以碰到他正在忙,就要我先在客廳小坐,幫我倒杯茶,然後把他要夫人洪勤慎女士剪貼的報紙,一整疊的秀給我閱讀,他需要的資料,一定先用紅筆打勾,並寫上刊載的日期,夫人只要按圖索驥,不難找到他所要的寶藏。
風衣的小女兒靜筠,是我資優班的學生,因係顏家最小的成員,自然三千寵愛在一身,不只父母百般疼愛,一姐兩兄更是疼惜有加;風衣閑來無事,最喜歡的消遣就是閱讀、蒔花、泡茶、會友,因為他待人以誠,所以各行各業的好友很多,我忝為他的好友,可能是因為經常在正副投稿,吸引到他的注意,那時,終南山先生主持正副編務,我經常投稿,蒙風衣謬賞我是「正副少有的大筆」,我真是愧不敢當啊!
我只是覺得,既然有機會、有能力寫作,就應該盡己之力,把所思所感訴之於文字,用真性情來感動讀者,才不枉費這一支筆喔;以前,梁啟超先生時常說自己的文章是「筆鋒常帶感情」,這一直是我奉為圭臬努力的目標;四十多年來,我寫寫停停、停停寫寫,但從來就沒想過要封筆,風衣先生對我的器重,應該是很重要的潛在鼓舞力量。
寫到風衣先生,不能不提終南山先生,我跟他結緣於民國五十八年,那時我念高一,他念高三,午餐時,把我們分在同一桌,更巧的是,在一次論文賽,我僥倖獲得高一第一名,他是高三第二名,我們同台領獎,上了司令台,我們兩人相視而笑,彼此不約而同的頷首為禮,當日情景,至今仍歷歷如新。
風衣先生是籃球高手,當年是「正氣中華報」的主將,職司後衛,是叱吒風雲的老將,參加過好幾屆金湖盃,後來因為年歲漸長,就退居幕後,擔任大會的裁判工作,但還是離不開他鍾愛的籃球,他的執法素嚴,鐵面無私,所以選手們對他都心服口服。
因為他有規律運動的習慣,而且身心始終保持喜樂,與人為善,所以很少聽聞他有什麼病痛,可是當一個週六午後,我到他位於模範街(自強街)的住家去拜訪,有意無意間,竟聽到他們夫婦在談論健檢問題,還提起梁大夫要他如何養護身體,當時,我直覺不妙,經詢問之下,原來梁醫師懷疑他罹癌,以當時的儀器和設備,比不上現在精良,但是梁醫師卻有獨到工夫,可以先期診斷出此世紀絕症;後來不幸證實醫師所言不假,天啊,這麼好的人,竟會罹此怪病,真是無語問蒼天啊!
他幾次進出台灣、金門的醫院診療,到了晚期,幾乎已無力回天了,但倔強的個性,仍然支持著他,只要病情一有好轉,他一定向醫生請假回報社上班,此情此景,林怡種(榆林)兄在方塊文章「那一拐一拐的身影」有動人的描述,重讀之,每每令人潸然淚下,麥克阿瑟說:「老兵不死,只是逐漸凋零!」我要說:「老報人不死,只是謝了容顏!」
風衣先生離開我們,已經二十幾年了,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依然如昨,我永遠不會忘記其夫人洪勤慎女士跟我說的一席話:「忠仔說,有很多話要跟你講,但不知可曾講過了,他生前一直惦記著你,認為你是正人君子,就因為你是如此單純率真,才會以你為知己!」為學何德何能,能謬得亦師亦友的前輩報人如此誇獎,豈止是三生有幸啊!
寫到這兒,我彷彿又看到風衣先生,瀟灑的騎著他那一輛名劍125,風馳電掣的在中央公路(伯玉路)上奔馳,歡喜忙碌於數十年如一日的報社,那一拐一拐的身影,雖然已成廣陵散,但,永遠是金門最動人的風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