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歲月─倪振金古風草堂手札系列
之五:︽叛軍︾
二十四日,車臣共和國反抗軍約五十人,內中居半是「車臣戰爭的寡婦」者,分持槍械、身綁炸藥,闖進了俄羅斯莫斯科文化中心劇院,挾持包括六十名西方人士在內近七百餘觀眾為人質,要求俄羅斯自車臣撤軍。此種懷必死決心,完成建國救同胞的悲願,卻又以人質為手段的滄涼悲行,在美國強勢的影響力、宗教力及全球強權主導下,縱然車臣有天大的訴願、民族與宗教的哀慟,但終將注定以血來收場,徒增荒寒大地上的孤魂悲號。
在美國強勢的媒體及國人極端親美風潮下,國人所認知的膚淺的正義與反恐。是以從不理性深思,眾議簽同地唯美國是從。直到聯合國遲遲不通過支持美國對伊拉克用武,及德、法等國也對美國舉動有所保留時,才使一些國人逐認識到:並非全球都認同美國對恐怖主義的定義。因為這涉及到太多的宗教 、民族、意識形態。如美國極端、霸道地偏袒以色列;及基督教世界地極端護短。而車臣亡靈正是這種強權世局下的孤魂。
佔地一九三○○平方公里,人口有八十六萬,大多是回教正統派的車臣,由於宗教、歷史及種族之歧異,自蘇聯瓦解後,於一九九一年再度宣佈獨立,引爆這場的戰爭。此期間,由於西方世界的旁觀(應與車臣是非西方的基督教陣營有關),逼使弱小的車臣只有走向極端的作為,卻正落進強國「反恐」的陷阱,不但使他原始抗俄戰爭的神聖意義消失,更失去了世人的同情,如同此間媒體未審先定定罪似地以「叛軍」來稱呼一樣,豈僅令人難過!
(民國九十一年十月二十六日)
之六:︽三通︾
「三通救台灣」;「三通不是萬靈丹」。這兩種各擅勝場,言人人殊的論點,早已是甚囂塵上的朝野了。其實稍有經濟及國際知識的人都知道,三通已勢若燃眉。姑暫不論這股全球的經濟潮,台灣不能,也無法自外於她外,重要的是如何在台商及美國政府壓力下,因勢利導,開創新機。
雖然很多人說商人無祖國,一切唯利是圖,但這句話的另層意思正說明了商人對時局、潮流,尤其是對商機的敏銳度。也因此,一個成功開放的政府,其扮演的角色是協助而非阻礙,因為那是不可能的,只會引來民怨而已。當年國民黨政府的經貿能力遠大於民進黨,尚無法阻擋台商的西進,更別說今日的政府。所以三通是大江東流,誰也無法阻止。
同樣的,對美國抗壓性遠比國民黨差的民進黨政府而言,在面對美商三通的要求時,我們不相信她有什麼漂亮的擋箭牌,可以阻止美國政府的壓力,頂多是延遲而已,以阿扁對美國的依賴,這已是冒大不諱,很難得了。
三通既已是勢在必行,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在這股大潮流中博採周諮,別開蹊徑地搶佔有利的平台。首先應調心態將大陸的崛起視為機會而非危機,而在作法上,應該以整個華人經濟圈的大格局來定位己身最有利的角色,依現實而言,台灣應運用己身獨有,而大陸一時尚趕不及的優勢,扮演好金融、研發、資訊等角色,而將大陸視為生產基地,以此戰略視野來看三通,或許對朝野夸夸而談的口水戰較為有用。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九日)
之七:︽心虛︾
考試院委員林玉體,日前提案,將國家考試中,凡具有「中國」字樣者,諸如「中國史」等,一律改稱「本國史」。不出所料,在試院已幾乎全是獨派色彩的環境下,萬馬齊瘖,一致通過,卻也作了一個最心虛的決策。
眾所週知,前師大教授林玉體仇恨中國的性格,幾已走火入魔。舉例來說,他不但從不說他口中所鄙視、心中所仇視的所謂「北京話」││只因那是醜陋的中國話;卻弔詭推銷原本就是中國最古老的語言,他口中所謂最好的語言││台語;更匪夷所思地偽詭辯飾:「中國文化是台灣文化的一部分;而非台灣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論點。也因此他會有這個提案及結果,對一些學界人士來說,雖很荒謬絕倫、咸感錯愕,卻也是意料中的事。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獨派走火入魔的舉措,中共也要負很大的責任。長期以來,在中共一貫霸道、無知及在國內媚共份子的呼應下,一再獰惡打壓具有正統性,尤其具有強烈中國性格的名號:「中華民國」及「青天白日國旗」。既然你中共霸道打壓這個原本是最具統派意識的名號;又獰惡漠視中華民國存在的事實,請問其用心與後果又與偏激的獨派人士有何差別?
其實就心理學來說,不管是獨派人士的去中國化,或是中共的畏懼中華民國這個名號,都是一種「心虛」的表現;不敢正視這個堂堂正正,曾經是人民解放軍所服膺的王師名號;這個曾經是台灣先民所追思的先人原鄉。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九日)
之八:︽國旗︾
一向好鬥的總統府秘書長、前台大教授、蔣中正最得力的文膽陳布雷之孫陳師孟,在立法院受立委質詢時,冒出「中華民國」的國旗、國號只是現階段暫用的,並不等於國家及愛台灣無關等語,引起在野立委譁然撻伐。對此怪誕荒謬的現象,朝野都要檢討,中共更是幕後始作俑者。
從理論上言,國號國旗沒有永恆的,中國五千年來的改朝換代就是例子。但若從此面向來替陳師孟緩頰也不對。因為一者,中國五千來的改朝換代,都是在一個中國意識下進行的;再者,歷來在朝都是誓死維護其旗號的,而逐鹿者才是極力要改號換幟的,從未聽聞有任何在朝者對本身之旗號有懷疑者,此荒謬之行為,古代叫造反,今日叫國家認同有問題,是各國民主國家所不許的,所以陳師孟之言行豈僅不得體而已(引民進黨團所言)。
但是,民進黨北市市長候選人李應元,卻以馬英九去年於台北市的亞洲盃女足賽中,為了怕中共抗議,不准掛國旗之事反批馬英九不愛國。馬委屈表示以此事是國際賽事之慣例,且是體委會下令的來回應。但痛處就在這:史上多少英烈,拋頭顱、灑熱血,為了就是捍衛自己的國號、國旗,而今在自己的土地上比賽,是為了志在參賽、與獎無緣,以致國際媒體不感興趣的賽事重要?還是自行拿下國旗,打擊忠貞志節之士的民心士氣重要?
而始作俑者當然是中共,由於他蠻橫地打壓最具正統的中華民國旗號,請問,中共的心態及後果,較之於陳師孟的荒謬行為,又豈僅是犖望日而已!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
之九:︽教改︾
全世界再也沒有台灣這種「一校再改」的「教改」事件出現;也沒看過在朝野不分黨派,不分親師生,同仇敵愾聲討當初曾被冠予多少憧憬的教改之同時,不但聲討者找不到該負責的人,及該檢討的地方在那裡;而誓死堅持教改的人,卻文過飾非說相左的人是保守不長進者,甚至說近六成反對教改的民調是「失真」。但何以「失真」?教改成功之處又在那兒?不但說不出所以然來,且有淪為意識形態之爭的趨勢。可憐的是充當白老鼠的學生;無助又無奈的家長。這都是拜今日台灣政壇卸責諉咎的風氣所造成的。
當年教改是希望減輕學生的負擔、避免一試定終身的遺憾、支開一言堂教科書的專斷。但有多少人想過,橘踰淮為枳,再加上多少人是假教改之名行政治之私的。是以多年教改的成績是:學生的書包重量及補習班增加了;課堂上是日日考試、週週測驗;而一綱多元的教科書是來了個讀不完、看不懂,窮人家買不起的「眾家參考書」。問題已很清楚了,但教育部復推說當年無數次的聽證會上,何以沒人反對;而那些死不認錯的教改基本教義者,僅會以一些大家都不懂的理論來堅持,或是以頑固保守份子之符咒下蠱給反教改人士。答案來了,當年聽證會上何以沒有人敢輕攖其鋒反對教改,不正是大家都怕這「蠱」?加以對教改之專業迂闊疏空,故囁嚅其詞是最好的對策,致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聯招不見得好,但民情已風雲驟變,拜託那些不食人間煙火,或別有用心者能省思一下:教改當然好,不過既然已經是形格勢禁,理應察納雅言才是!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日)
之十:︽忠誠︾
真是諷刺,原本最乏人問津的所謂對「中華民國」忠誠的問題,最近竟枯木逢春似地爭奇鬥艷起來。想起多年來振金無視於眾人奇異的眼光,以孤臣孽子的心,大肆提倡高舉中華民國國號、在自家社區揭櫫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運動時,何曾想過今日之光景,但深入探討這些政客心中所謂對國家認同之忠誠問題時,還真是大相逕庭的。
想想,一個天天質問人家愛不愛台灣、認不認同中華民國的政府,竟會以重金聘請一位「看到中華民國國旗就倒胃」的人當國策顧問,且禮遇有之?再想想,一位時時說別人心中想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卻竟在公開場合上以近乎鄙夷的口氣說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那面旗子」。各種光怪陸離的現象,令人一頭霧水,最後總算明白:原來所謂的忠誠問題,不在於「中華民國」這塊暫用的招牌,而是在於你是否已澈底本土化?一種最原始最落後的血緣問題,至少泛綠陣營似乎如此。
那非泛綠陣營?也不遑多讓。以西元取代民國紀元,已成為進步與落伍的代名詞;高舉國號與國旗,已成為八股的冬烘人。甚至一些別有用心者,竟信口雌黃將中華民國的國號與國旗認為是國民黨的旗號,因此非國民黨者,不必正視之,豈僅令人扼腕!此種不當與自我矮化的心態與蠻橫的中共又有何分別?也無怪別人一直以「紅帽子」來說你們。
古人所謂:名正則言順。看來這場春秋大義的戰爭正待孟子再世!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日) 之十一:︽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儈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前夜下了一場雨,滴在遮陽板上,擾人清眠,想起雨打芭蕉的詩境,那已是三十多年前在鄉下,少不更事時的回憶。兩者意境當然雲泥難比,更多的是悵望千秋一灑淚的感受。
一寸光陰一寸金,這是少年時朗朗上口的話,但當時還真是有口無心,不但無法體會歲月的流失,有時尚有恨不得快點長大成人的幻想。其後進了軍校,披星戴月,更無心思於此種細膩的感觸,青春少年就此再見,當然也沒有聽雨歌樓上的韻事了。再其後,經歷了那場春夢,猛回首,竟已到了聽雨客舟的尾聲。那日,與大姐談起少年住事,才發覺那些彷彿昨日的勝事,竟已是三、四十年前的滄桑史,才驚悸到歲月的流星一閃!
看似沒有生機的自然景象,其實是姿韻橫生,生機無限的。大自然隨著不同的節令而有不同的絕妙寫照,更隨著心情的飛舞而譜出殊異的樂章。啊!大自然有春夏秋冬,人有悲歡離合,把人的七情六慾溶入其中,自然就化育出不同的味道,滿園芳菲與西風落葉不正是人生的繽紛?所以「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自在,與「聽雨歌樓上」的繁華同樣令人餘韻流連?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之十二:︽定位︾
號稱民主先生的前總統李登輝,日前譏諷中共十六全「下面只有鼓掌的份,跟我在國民黨時一樣,這也叫民主?」引來輿論一陣錯愕。其實這已不是錯愕而已,而是涉及到眾多人物對自己在中華民國史上定位的認知。
國父所創建的中華民國,在民主先生「慘澹經營」下,拱手給了民進黨,若照毛澤東所說「換了人間」,中華民國等於名存實亡,對照於陳師孟日前的一席話,如此推論,似亦恰當。而民主先生的一番自白,不管他是否真的老蕃顛,終究讓我們見識到原來在他主政下的真面目,如此人格衝突又不以為恥的人,中華民國不亡也難:原來最利害的台獨竟是來自於「龍廷」。
其實如此對待中華民國者又何止他們。從蠻橫的中共到自動降下國旗討好大陸及自然是「台灣當局」者皆是,振金以為皆因源於他們弄不清自己在中華民國史上的定位。雖說天道有常,國運難料,但想起中華民國的滄桑史中也曾繁華過,今日落此地步,可堪「繁華事散逐香塵,落花猶似墜樓人」。
中華民國建立以來,最繁華者莫如抗戰勝利後,不但廢除了自滿清以來與列強所簽訂的一切不平等條約,且晉身於世界四強。但曇花一現,隨即中原板蕩,播遷來台,列強紛紛求去,在飄零動盪中,憑添無限的淒涼與孤寂感。此其間,幸賴一些志節之士的支撐,中原衣冠才得保存於瀛海一角,但如今這些人或已乘鶴歸去、或是自逐海外,盱衡時勢日非,其心靈上的孤寂與壯志成灰的創痛,只有在深秋中繽紛凋零的落葉差可比擬。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
之十三:︽本土︾
「本土化」在台灣不但已成為最愛台灣、最有資格「攬權恣肆」的護身符;更成為政客們攻訐政敵的利器;更不可思議者是連文學也泛政治化地遭到波及,以及致溫柔敦厚的文風一變而成悲情澆薄的習氣,不但失去了傳統修身怡情的人文意境、與現代高瞻遠矚世界公民的大格局,更失去了本土化的原始動機。
本土化原本是希望從關心鄉土、愛護故居開始,進而關心全天下的教育理論。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新學理,我國︽中庸︾的修齊治平早就神思妙想到這道理。只是今人唯恐被這個封建的經典沾到而已。這不打緊,不幸的是,由於泛政治化及不甘寂寞的關係,竟連干卿底事的文學作品或因無知、或因時髦、或被政客利用,以致使得本土化的過程中,因為觸及到所謂「外來政權」的隱痛,因此衍生了「悲情憤懣」的情緒;由於急於去中國化,建立所謂台灣的自主性,因而帶來了「自大狹隘」的個性,兩相糾纏,竟而走進了死胡同。
也因此一些所謂的本土化或鄉土文學,竟是充滿了憤懣悲情的情緒:訴說著如何被外來的強權文化消滅的經過。如基本教義派所批判的大中原文化問題。卻從不去沉思文化外在的推移與內部的溶合活動,本就是一種自然的歷史推移及適者生存的哲理,其實何止文化如此,人種的大遷徙亦復如此,因此任誰也不能自負地說他是最本土的原住民;緊接著是狹隘地敝帚自珍,井底之蛙似地不管普世的價值,只要是本土的就是最珍貴的,好像夜郎的殘燭硬是比長安的太陽亮。真是:本土、本土,多少悲情憤懣與夜郎自大的文學假你而生!
(民國九十一年十一月三十日)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