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樂事
琴棋書畫,適性怡情
比較高尚的娛樂之事,也就是沒有賭財與賭氣作用的,當是把玩或欣賞琴棋書畫之類的藝術品了,這是人生在忙碌中的一種最好的消遣或娛情的可樂之事,此類包括種花、養鳥、古玩、集郵等等,都算是最普遍的生活藝術,這些樂事具有「適性怡情」的作用,尚不至於有「廢時失事」的大害處,由於我們的生活,不時需要消極的消遣和積極的怡情,所以這些個人隨時在家裡可以享受的事,不但是正當的,而且是有益的。
文人之中多數樂於此道,陶淵明愛菊、周敦頤愛蓮、蘇東坡喜竹、齊白石喜石,各有所適。吳萊詩有「琴心劍膽」之言,而林和靖則有「梅妻鶴子」之事,蘇格拉底有空就去找人談話,商討哲學上的問題;孔子有空就獨自入室撫琴,勤修自己的靈性;當代科學偉人愛因斯坦,於百忙中抽暇作戶外散步,繼續思索他的物理答案;而宋代理學大家朱熹,當忙時每閉門靜坐,一點兒也不思想。總之,各人雖然各有所好,儘管不同,而其有關於排遣煩勞,怡情養性之事,則同樣屬於高尚的、有益的。
山川風月,陶冶性靈
蘇東坡在赤壁賦中有這樣的名句奇文:「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這是說明上帝所創造的大自然,乃世界上最根本、最美麗、最真實、最豐富也最久遠的東西,所謂「取之不盡,用之不傷廉。」這便是人生樂事中最足樂的條件,前面所說的琴棋書畫之類,雖然也有怡情養性的作用,卻不能達到「滌盪胸襟」「陶冶性靈」的效果;而遊山玩水,賞鑑風月,接受大自然的薰陶,其能使人得到「靈性高潔」的真樂,絕非其他樂事可比。
古來偉大人物,可說無一不喜與大自然接觸的,孔子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是也,今日都市人性之所以特別敗壞,我想,其不能時常與大自然接觸,性靈失去「滌瑕盪穢」的機會,也是一個主要的理由,像古代高尚士如巢父、許由、善卷、榮啟期乃至嚴子陵之輩,其所以能夠薄天子而不為,而願與麋鹿為伍,可知其於大自然中所足樂的是何情形了!
興趣所在,樂而不疲
就上述的四類足樂之事來看,第一類「榮華富貴」,乃完全屬於「人為」的樂事,其中並無上帝的作為;所以,既然是「事」,便有「事過境遷」的變化,終歸於烏有。第二類,「聲色犬馬」,原是上帝所創造的「天物」,可惜人們對此不是用「欣賞」的方式而是用「褻玩」的方式,所以變為「糟蹋天物」的罪行了。第三類「琴棋書畫」等的文化物、藝術品,那完全是人造物,自造自享,既無「糟蹋」之嫌;而文物也不致有「事過境遷」的劇變。至於第四類「山川風月」,乃完全上帝所創造的自然美,既無「事過境遷」的憂慮,亦無「糟蹋天物」的能事;既不是出於人手的製作,就只能作無窮無盡的欣賞了。
從這四類樂事的對象看來,明顯的因對象本質的不同而異其樂趣及其結果,再從另一方面看,這四類雖然都是可樂的,而主要的還關係於各人的興趣,興趣所在,便樂而不疲;興趣索然,便毫無可樂甚至是苦。所以樂的感受,主要繫於各人的興趣,舉個故事來說,後漢書光武帝紀有這一段的記載:「每旦視朝,日側乃罷;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見帝勤勞不怠,乘間諫曰:『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黃老養性之福,願頤愛精神,優游自寧。』帝曰:『我自樂此,不為疲也。』」這是興趣所及,盡是樂事的明證。
論語:「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莊子書中記載:「孔子謂顏回曰:「回,來!家貧居卑,胡不仕乎?顏回對曰:不願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足以給粥;郭內之田十畝,足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娛;所學夫子之道者,足以自樂也。」這故事所顯示的有二事:一是「所學之道,足以自樂;」二是「鼓琴足以自娛。」前者乃「性靈」之樂,後者乃「形體」之娛;各行爾志,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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