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藝文訪佚(三)
除了為陳建所撰墓誌銘,「重刻叔祖錦泉先生文集」卷四還有收有另兩篇傅夏器為金門前賢所撰文章;其一是林兜人呂文緯之墓誌銘、另一是為蔡貴易之父蔡宗德(號兼峰)所作祭文。按:傅夏器於嘉靖十年成舉人,呂文緯、蔡宗德亦於同時中舉,故三人本有「同年友」之誼。呂文緯之生平,由今金門縣志「宦績」傳中可見大概,但傅夏器的墓誌銘自是更加詳盡;不僅遠溯呂家在宋代的先祖、對呂文緯的父教、妻室、塋地所在都有述及,為了解呂文緯提供了不少資料。至於傅夏器為蔡宗德所寫祭文,內中言及蔡宗德在台州任官時,「將振其圯,反罹其毀」,顯然是因欲改革政道,反遭忌害,才會有被調往梧州之事發生。這一點也是縣志內的蔡宗德傳記所未及者。傅夏器的兩篇文章如下:
簡州守呂疊石墓誌銘
公諱文緯,字道充,別號疊石。宋時,南安有樸卿先生者,官禮部侍郎,其後裔遷於同之梧(浯)州居焉。數傳,皆不仕。高祖逢哲。曾祖應保。祖陸宗。父竹菴,諱明自,奮學舉子業,以不就為恨。比弄公璋,喜曰:「吾志有托矣!」稍長,遣就學。顧落落數十年間,竹菴公病且死,張目謂公曰:「吾死不足恨;恨汝學業未成、名未立,使我不及見其他日也!」公淚簌簌下。而竹菴竟適去。公既痛父臨沒時言,愈發憤,遍求名師而適焉。習麟經,不憚千里從游。壬午(嘉靖元年,西元一五二二年),補博士弟子員。辛卯(嘉靖十年),遂舉于鄉。又連不得志于春官。以母老求祿養,乃以辛丑(嘉靖二十年)歲銓,受湖廣藍山縣知縣。公至官,殫心竭力,務為求民便利,而才識敏贍,庭訟一言而決。胥吏受成,靡竄手。日搜其邑之蠹敝而芟除之,政以益清。舊有徵輸餘銀,吏白以為羨餘,例充私費。公請一歸之官。監司大其請,為教移旁邑曰:「令不當如是耶?」往,上官按行部邑,庸鄙者或有所需求,至藍獨無私饋。吏懼見謫,公獨不顧,其人益敬重公。
藍介居荒獥間,蠢蠻蕃其中,數苦患民黎。一日,掠至城下,公勒兵追捕,俘數十以歸。公度其勢可盡殲,因建平傜之議。當道有難者,公指畫陳其可取狀,遂以平傜之役委公。公按地圖部署兵,所從入率敢死士,搗其巢窟。傜窘,乃求撫。公曰:「聽撫,即吾民也。」定為約束而遣之,傜遂平。當道上其事于朝,民為立祠焉。丁末(嘉靖二十六年),擢四川簡州知州,未赴官而報罷。
公誠實而志立、果敢而義奮,追父遺恨,百憤學成絕島中。在官私例,一歸之公,絕不以苞苴竿牘污染。及至平傜事,其績尤偉。夫傜,豈非三苗遺種耶?當堯舜時,以大禹徂征,猶然逆命,至舞干羽于兩階,又七旬,乃格。(筆者按:此處所言大禹征三苗事,見偽古文尚書「大禹謨」之文。)公一睹其害,治征撫方略,不煩騷擾,師徒無久暴露,豈不偉哉!而卒見排不錄也!亦命矣!中丞劉凝齋公在湖藩時,詳其事,及撫于閩也,乃甚重公;凡時政得失陳說,往往愛聽。公之大者如此。至其仁孝施於家,所遺田宅盡以與弟;仍出所賈田三十畝充祀先之費,廟貌常新,祀禮常肅。公於家政,靡憾矣!宜人黃氏,黃選之女,年十八,歸于公。婉娩恭順,事舅姑各得其歡。竹菴捐館舍,二弟一妹俱未成立。宜人善體公意,撫之勤。送往事居,動中禮節,內外賓婚,各盡其道。公學未就時,款款語慰,藉夜坐晨,起勤執業。逮公入官,不改采蘋、雞鳴(皆詩經篇名)之賢。婦何以侈諸公,治域於長興里烏石山之麓。歲戊寅(萬曆六年,西元一五七八年),奉宜人以葬。及今公卒,珍等持年友許南峰(筆者按:許福之姪許大來亦於嘉靖十年成舉人,但筆者不知其字號,故不能確定這位「許南峰」是否就是許大來。)之狀來請。以甲申(萬曆十二年,西元一五八四年)奉公柩,啟宜人竁而合焉。余既知君之概,而許君又狀公之詳,銘其奚辭?銘曰:
烏石之山,維石昂昂。雕不增文,磨不增光。含滋土潤,毓奇育祥。
有封突如,吉人之藏。配者伊誰?惟德之行。孰瞻孰依?維珪維璋。
此于孫子,百世其長。
祭同年蔡兼峰文
嗚呼兼峰!孰行不止?孰生不死?
行自有分,胡恤萬里?生自有分,胡計皓齒?
拂簾拂墻,花墜之理。或赤或白,鹿壽之紀。
沕穆推遷,同歸一軌。
嗚呼兼峰!孰有如子?天植敦素,內藏文綺。
異於世人,玉表石裡。芙蓉秋色,恨非桃李。
初判于廣,方維其始。繼判于台,將振其圯。
將振其圯,反罹其毀!
計君之任,如花方蕊。計君之年,如月方彌。
口調南中,一眠不起!
嗚呼!天台仙路,胡麻見挑。蒼梧帝墳,黃陵告兆。
而公未望蒼野之雲,已離赤城之標!
咫尺風雷,瞻依日月,獨立煙霞之縹緲!
想公葵蒮之心,是惟在易簀之表。
羨公桂蘭之芳,且宜有箕裘之紹。
(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