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珠
「凡事不要以此為藉口,上天對妳的折磨和懲罰也足夠了。況且,這並非是妳一個人的錯,要怪就怪這個社會吧。它衍生的悲劇天天有人在上演,錯誤的情事時時刻刻在發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能記取這個教訓,忘掉那些曾經讓妳傷神和痛心的往事,重新振作起來,妳依然能在自己的家鄉,擁有一片燦爛輝煌的天空。」
「謝謝您的教誨和鼓勵,歸鄉這條路或許是非走不可了。一旦啟程,我絕對不再踏上這個城市一步。當初因何而來,如今依然牢牢地記在我心中。在我落難的時刻,如果不是您的收留,或許我夏明珠的白骨早已沉沒在西子灣的海域裡。翠玉姨,現在我突然想開了,一個人做錯事如果不敢坦然面對現實,整天畏首畏尾,那便是弱者的行為。」
「孩子,妳長大了。妳確確實實長大了。」翠玉姨開心地笑著。
「翠玉姨,在您慈暉的映照下,想不長大也難啊。」夏明珠興奮地說:「兩岸的對峙或許會逐漸地緩和,戰爭總有結束的一天,希望有一天妳也能回到自己的故鄉。」
「可不是。以前是天天打;到後來的打打停停以及單打雙不打。打了那麼多年,還是打不出一個名堂。明珠,妳說的沒有錯,戰爭會有結束的一天。」
「翠玉姨,您想不想回金門?」
「傻孩子,俗話說:月是故鄉圓,水是故鄉甜,不想回去是騙人的;落葉歸根,天涯遊子心啊!」
「有朝一日希望我們能在金門見。」
「如果我不死的話,總會有那麼的一天……。」
夏明珠沒有猶豫,不再徬徨。她申辦的是單程的出境手續,也做好把戶籍遷回金門的準備。這個城市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唯一不能立即償還的那便是翠玉姨的恩情。夏明珠把她的決定以限時信向父母親稟告,俟出境證下來後,很快就能和他們見面。然而,她一直牽掛著父親的病情,但始終不好意思寫信告訴林森樑,請他代為關照。當然這樣也好,免得欠人家一份情;況且森樑哥的課務也相當忙,這或許也是她難以啟口的最大原因吧。但願父親的身體能早日康復,一旦回到金門她將分擔田裡的工作和家務,來減輕父母親肩上的重擔。這些日子以來,她也存了點錢,不但要把父親的病醫好,更要讓他們安享一個快樂安康的晚年。
夏明珠正式向工廠提出辭呈,也開始打理返鄉的行囊。當年,她懷著一顆沉重的心來到這個城市,今天的歸鄉是否能帶回一份喜悅?無情的光陰默數著她的歸期,讓她流下幾許傷心淚。曾經懷滿著希望,帶著未出世的孩子想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來尋夫,想不到負心郎已遠走異國;他的家人非但不相認,甚且她還受了一頓奚落和侮辱,如此的際遇,教她不傷心也難。雖然孩子等不及出世就隨著愛河潺潺的流水離她而去,讓她流盡了傷心失望的淚水。或許這個幼小的生命是不該來的,今天如果背負著這個包袱,她歸鄉的腳步勢必要停滯,留下一個不孝女的罪名在人間。而此刻她的心裡坦然多了,那份纏身的夢魘,正隨著時光的消逝慢慢地從她心裡失去。既然已鼓足勇氣踏上歸鄉的路途,未來她將無怨無悔留在自己的土地上,侍奉父母,過著與世無爭的平淡歲月。不管鄉人以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她,不管此生能不能夠找到幸福,她依然會勇敢的活下去。
向翠玉姨道別的那一刻,夏明珠伏在她的肩上嚎啕的痛哭著。想想:馬上就要離開這位情同母女的恩人;爾時如果沒有她的扶持,沒有她適時地伸出援手,她夏明珠何能再踏歸鄉路。
「孩子,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人生的路途原本就佈滿著荊棘,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天無絕人之路。」翠玉姨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說。
「翠玉姨,我會勇敢地站起來,不會讓您失望的。」夏明珠拭了一下淚水,哽咽地說:「您要多保重。」
「放心地回去吧!只有踏上自己的土地,方能領受到那份踏實感和親切感;也惟有那個小小的島嶼,才是我們心中的人間天堂。」
「謝謝您的提醒……。再會吧!翠玉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