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哈拉館》戀戀冬雪
夜裡的風,狂妄的在窗外呼嘯;頂樓上沒關好的小木窗,一下一下發出『噹』、『噹』的撞擊聲;不知是隔壁哪家的狗,也許發現了可疑的人、也許是冷的難受,不停的『嗷嗷嗷』叫著:::
這些聲響,吵得我睡意全消,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披上厚厚的睡袍,我端著杯子去廚房泡熱茶。金門的冬天來了,金門的寒冷來了,金門的我,想念家鄉的難耐之情也跟著來了。
電視新聞報導,台灣的合歡山下雪了,吸引了大批民眾前往賞雪,我眼睛黏著電視畫面尋找雪的蹤跡,跟每次一樣,螢幕上看到的只是細細的雪沫在飛舞和那些歡呼跳躍的人們,真是失望。不過我常常想,連那落地即化的小雪片兒,都能讓大家蜂擁而至,還美其名曰『賞雪』,那要是到了北京或哈爾濱,見識到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真不知會high成什麼樣兒。
捧著熱茶,我落坐於冰涼的電腦椅中。唉,金門的冬天,令我愛恨交加的季節!我喜歡的是,金門的冬天夠冷,讓我常常有置身北方家鄉的錯覺,冷風中熟悉的味道令我倍感親切;而我懼怕的是,金門的冬天,不管再怎麼冷,都得認份的捱著,外面冷,家裡也冷。對於我的『怕冷』,週遭的人常常感到不可思議:妳是北京人還怕冷?妳們那兒不是更冷?還常常下大雪哩!
唉!我要怎麼說才能解釋清楚呢?北京的冬天,冷歸冷,可那是指室外,在屋裡,每家每戶都有裝暖氣,取暖方便而又不貴,可說是經濟又實惠。鄉村里老一輩的人更加幸福,因為在冬天他們都有暖烘烘的熱炕頭兒,那得天獨厚的天然溫床,甚至連暖氣都沒得比。我最懷念的就是兒時,我們一票小朋友圍坐在老祖母的熱炕頭兒上,那時就已七、八十歲的祖母常常盤腿而坐,叫我們把腳丫兒全伸到她寬大的厚棉褲底下,一邊取暖一邊聽她老人家說著永遠說不絕的笑話,窗外飄著大朵的雪花兒,屋裡的空氣卻是暖洋洋的,老祖母的笑話生動有趣,總是逗得我們哄堂大笑,開心不已。
上星期從電視得知,北京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我趕忙打電話問姐姐雪大不大,姐姐說雪不算多,但是院子裡的掃一掃,堆個雪人倒是夠用。我一聽便一下子為之神往,記憶中可愛的大雪人忽的浮現眼前。小的時候,好像所有的小夥伴都是不怕冷的,越是下雪越是喜歡往屋外衝,一場大雪過後,滿目潔白,眼前的世界都穿上了白亮亮的厚雪衣,那壯觀的景象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感受得到,並不是憑我言語的形容就能體會的。從小到大,每一年的冬天,我們姐弟三人堆砌過數不清的雪人,家裡的院子夠大,於是雪多的時候,我們就各堆各的,姐姐很有藝術天份,她每次都創作出不同款式的雪人,造型生動,妙趣橫生。我是天生的模仿派,老是拿姐姐現成的作品作範本,毫無創意。小弟則很敢下手,完全不循章法,造出的雪人儘管古怪另類,卻也不失可愛。由於天氣太冷,雪人可以連續擺上十幾天都不會融化變形,三尊雪人排排站好,彷彿每天早上都在目送我們背著書包步出家門,傍晚時分,我們放學回家,它們依然駐守在自己的崗位,靜靜的迎接我們歸來。可別以為我們堆出雪人就把它們擺在那裡不管了,我們對自己的作品都是蠻很有責任感的,不但會隨時把掉下來的鼻子或眼睛重新鑲回去,靈感突來,還會給它們更換隨身配件呢,比如帽子、圍巾、手套之類的,我們都會挖空心思到處去給它們張羅,換過穿戴後的雪人的確很讓人耳目一新,別說我們把它視如珍寶,連我們的老爸,在整理院落的時候也都捨不得將那些雪人搗毀搬除。
已經好幾個冬天沒回娘家了,家鄉的冬天,都濃縮在我一本本厚厚的相簿裡,我的孩子們都跟我一樣,喜歡翻那些有雪景的照片,那些個照片裡,模樣逗趣的雪人是主角,真的人反而成了配角,兩個孩子愛極了照片裡那銀妝素裹、有如神話一般的世界,他們目前最大心願就是快點跟我回北京,去堆雪人,打雪仗。提到去北京,孩子們的爸爸也是趨之若鶩,他也想親自去體驗一回冰天雪地裡所特有的樂趣。我已計畫好在今年的春節一家四口回娘家,一起去擁抱我闊別多時的北國風光。
滿滿的熱茶不等變涼就已見了底,不知不覺中,我已神游了個把鐘頭,老實說,此刻的我說是歸心似箭一點兒都不為過,自從辦好了相關證件,我就已經開始倒數計時,只等著孩子們放假就可以成行了。
窗外的狂風依舊怒吼著,我突發奇想,如果,明早一覺醒來,窗外等著我的是潔白的雪景,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