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走過的留下痕跡
──陳長慶《日落馬山》讀後
就顯的一面來說,則是沿著故事情節的腳步,次第暴露了軍方及特約茶室中,一些幹部的低能與不法,以及低級的「軍中文化」。例如:山外茶室事件,「矮豬」冒充身份嫖妓事件,以及沈氏母女開私娼事件,現場都有「大官」,然都是「陳大哥」出面擺平。沈氏心服口服的說:「你這位年輕人說得還有點道理。」組長誇讚他「有一套」,監察官說「你比我行」。陸總年度視察(見第十五章),視察官對「陳大哥」的頂頭上司組長說:「中校福利官還不如一位聘員。」在在都針刺著「官大學問大」的迷思。再如,后宅茶室管理主任黃成武,雖然「後台」很硬,卻是侍應生嘴裡的「爛主任」,惡行一大堆(詳見第三章)。安岐茶室發生吵架風波,那個管理員「竟站在人群中看熱鬧」。金城總室的劉經理,跟后宅的黃成武一樣,也是「一票玩到天亮」,被侍應生當面臭罵他「不要臉」。在「矮豬」的案件中,金城總室的售票員和小徑茶室的管理員,都有操守上的問題。而以前承辦茶室業務的參謀,也因在操守上「有嚴重的瑕疵」而遭調(停)職處分(見第六章)。此外,某副主任的駕駛王班長,也懂得「狗仗人勢」的哲學,把侍應生帶到辦公室來,要求「老小子」「陳大哥」趕快替他的「愛人」辦理出境手續,以便返台奔喪。這些「目睹之怪現象」,不僅軍中和特約茶室常有,就連某些大機關裡也有。惟「陳大哥」卻能把那些知法犯法的茶室幹部解僱,又把仗勢欺人的大官駕駛治理得像條夾著尾巴的狗。雖然,表面看是「拍了幾隻蒼蠅」意境上卻是「打了幾隻老虎」。這不比某些大秘書長、或內廷高官更有風骨?誰說,沒有「出身」的人就沒有「學問」呢?
還有一事值得一提,那就是作者對愛情的觀點。他借「陳大哥」的口,對王蘭芬說過兩次的「愛妳就不能害妳」的話。同時,把「陳大哥」塑造成一個「發乎情,止乎禮義」(︿詩大序﹀)的現代「魯男子」,儘管王蘭芬「狼吻」了「陳大哥」,甚至盼望「陳大哥」替她「解帶」,而「陳大哥」仍可堅守最後的防線,未成滅頂的愛情俘虜,也就沒有「一入情關出更難」的痛苦後果。以此「愛她就不能害她」的標準,來比較山外和馬山兩個事件中的男方,便知正確的愛情觀念之重要了。如果,今天的社會能重視這種禮教,並能「父以教子,師以教弟,長官以教屬僚,將帥以教士兵」,則整個社會一定比現在祥和許多。再者,男女間的情事,雖說非常微妙,如果大家都能了悟「各有因緣莫羡人」的妙諦,或者具有王蘭芬的智慧:「如果你答應要娶我,我就留在金門:::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回台灣進修,重新再出發。」(第十四章)便不會有山外和馬山那樣血淋淋的事件了。雖然,作者沒有在小說中安排這樣的論述,但從故事所呈現的圖象中,細心的讀者是不難摸到作者的用心的。
總之,︽日落馬山︾展示了一個悲劇時代的一角,是金門的痛,也是一個國家的痛。陳長慶只是在執行那句「但凡走過的勢必留下痕跡」的真言而已。至於那些「痕跡」是否就此走入歷史,還是像未斷的病根,隨時都有復發的可能?那就不是一個小說家所能預料得到的了。不過,金門人不願金門再做兩岸鬥爭中的殺戮戰場,似已形成共識了。那麼,「日落馬山」就讓它「日落馬山」吧。明天的太陽不是今天的太陽,而今晚的月亮確實比昨晚的月亮要清明得多。至少,沒有如浮雲、冰雹般的硝煙彈雨遮蔽太武山上的天空。金門人所企求的,不過是這點美景而已,陳長慶只是做了一個忠實的代言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