僑鄉與戰地的再生
這次的砲聲來自深沉的內部
而外面 是正在漲潮的沙灘
海的舌頭一路舔了過去
及至碰上一枚地雷
突然在歷史的某一章節爆炸
至於誰是那埋地雷的人
迄今已無人追究
當歷史家擲筆而起
只見血水四濺,一滴
飛入對岸鼓浪嶼的琴聲
一滴,已在太武山頂風乾:::
││洛夫,︿重回金門﹀(節錄)
二舅蓋了大房子
古厝依然在秋夜裡沉睡
『你爸每次還鄉
我們總愛在夜裡納涼
剝花生,飲高粱
倦了,就倒在簡陋的庭院裡
醉眼看星星』
二舅回憶說
『你爸走了?』二舅一臉茫然
後悔年頭 沒下南洋
古厝沒有夢
院子裡有父親回鄉的
歡樂,在二舅的 記憶裡
││寒川,︿古厝﹀(之二)
煙火是戰火的女兒 嚴父的火灼痛,女兒的火開花;
花開在天空疑是星星也在撒嬌,彩光映在海上莫非波濤跟著巧笑:::
哎,讓女兒自由的長大罷!
讓她撒嬌,讓她巧笑,讓她推開廣夏之門正是金色之門
洛陽兒女對門居啊!
中秋月圓是歷史的舞台,
讓飲者飲出那月老的浪漫,
乾守望之杯!乾相助之杯!乾杯呀…
哎,兒女的自由長大不就是門當戶對了嗎?」
││鄭愁予,︿煙火是戰火的女兒﹀
在這些雋永的文句中,我深深地被打動。我試圖將文學的意境帶入空間設計之中,讓文學場景可以真實重現。於是,金湯公園及五八高地據點│這些可以眺望料羅灣的地方│賦予了戰地文學公園的靈魂,也大大提高這個計畫的內涵。
最後,我們以「生活環境博物館」(Eco Museum)來整合所有的概念,彙整成三個主題:
1.以陳景蘭洋樓為核心博物館(Core Museum),集合金門的傳統匠師加以修護,過程中提供技藝傳承,使成歷史建築修護的典範,並規劃成華僑與戰地主題的地方展示館。
2.洋樓外的金湯公園及其海灘,以史詩公園為主題,保存及再利用原軍事地景,並引入戰地文學(如楊牧、洛夫、朱西甯等人的金門書寫)之意境體驗,配合眺望料羅灣的空間趣味,成為反思戰爭與和平的新歷史場景。
3.聚落生活價值的確立。縫合被穿越性道路切過的聚落紋理,豐富生活空間的活動主題及功能,改造無趣的街道建築。藉以思索金門日漸蕭條與人口外流的聚落價值,以及「新金門厝」的可能性。
就這樣,總算做出一個像樣的案子。其實,景觀總顧問的任務只是審查而已,我卻捲起袖子站上火線,累到自己,也苦了跟我做事的夥伴。決選的當天,縣長、副縣長、工務局正副局長、里長全部到場,縣長開個場白,由我主報告,副縣長及黃正銅建築師做補充。每個縣市僅有十五分鐘的報告,加上十五分鐘的詢答,時間有限,我不敢馬虎,前一天晚上還反覆練習到很晚,似乎連夢中都在囈語。競賽的機制是第一輪由十位中央評審委員(來自美國、日本、香港、新加坡及國內知名學者、建築師)及二十餘位各縣市景觀總顧問先進行第一輪投票,選出六名後,再由中央評審委員投出前三名,每名補助八千萬元。雖然,金門的提案獲得相當的認同,但各縣市今年所提的方案水準很高,我也沒有把握一定會入選。幸運的是,第一輪投票我們在二十幾個縣市中排列第四,第二輪在中央評審委員的力保下,擊敗了實力堅強的宜蘭縣、基隆市及嘉義市,獲得第二名(花蓮縣第一、彰化縣第三)。那一刻,我知道,這幾年我念茲在茲、1999年丹恩颱風吹垮的大洋樓,總算有經費可以整修了,我更明白,還有許多辛苦的路要走,資源的到位也是責任的加重。
混著淚水與汗水的過程,總算有個完美的結局,歸功於大家的努力與無法言喻的幸運。我也希望以這次的經驗,作為未來城鄉風貌的示範,讓當前的金門建設多一點人文的氣息,也讓島上的傳統聚落風貌及戰地景觀得以賡續。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