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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褶的玫瑰

發布日期:
作者: 陳玉姑。
點閱率:1,253

抱著《宋明理學》,老是進不了情況,下週夜大期中考了,發起狠來,咬嘴唇,原來,真的就只有「不專心」三個字。
勉強專心了會兒,成效尚可,沾沾自喜了起來,11點多放下書本,看會兒《聯合報》。
2點到3點,再《宋明理學》去,之後,就按捺不住找師專同學唐娟聊了半小時的電話,後來才知,這時有人電話撥不進來。
又聽見馬路上朝三樓的呼喊聲,醫生房東對套房的門鈴有沒有響,是置若罔聞的。
快步陽臺下望,有些驚喜,是畢旅夥伴祝曉峰。
興奮的邀他上樓來。
套房鋪地的草蓆,就是待客椅,他屈膝而坐的說著:「這房間,讓我覺得溫暖。」
竹簾垂掛牆面自成風景,樹幹高低兩截挨靠以添林意,懸吊的紙糊燈籠,散發的橙橘燈光引人遐思,這大概就是曉峰所謂的「溫暖」吧!
為他沖了杯咖啡,同學帶來的麥斯威爾,別人來,是捨不得的。
不像以前看到他的拘泥,而是一下子熟混起來的故友;也許,兩人各自的皺褶又再次熨平了。
太陽偏西的4點多,曉峰邀載至他成排錄音帶的手做書架、吊盆綠栽、牆掛米羅畫作與橙橘地毯的房間,花那麼多力氣巧飾租來的學生套房,叫人眼睛為之一亮。
要緊的是,有一大片會呼吸的窗。
玩橋牌時,好樂,笑鬧衝撞3、4坪大的矩形空間。
他介紹幾組樂團讓我認識,並不忘描繪未來要走的人生藍圖與美國選校的排序。
聽著聽著,換我發言了。
「真、善、美,你追求哪個?」我問。
「美。」他很快給了答案。
「同學說我追求的是『太過美』」我不可置信的轉述。
「妳追求的,本來就是美。」他似乎比我更瞭解我。
「那是同學說的,我不知到底追求的是什麼?」我縮小自己像小學生。
「妳本來就是追求美的。」他再次信說。
他真全看到我心裡去了,還是那句老話。
「付出與接受,是不是『異體同源』?」要更透徹一個人,就是丟問題炸他。
「妳的話,常叫我想好久。」他的麻煩和國小同事剛介紹的男生一樣,我說的話,會把他們帶進迷宮。
只得從形上的雲端跳落形下的土泥,開門見山的問:「和欒如何了?」
曉峰說:「很好,兩人都進入較成熟的階段,穩定,就是這兩個字。」
這次,他的言詞,尤其談到欒時,不再那麼閃爍,是直接且明朗的。
他說:「我最後還是會和她在一塊兒的。」
我回一句:「你若告訴她,她心裡一定篤定很多;而另外有人,則開始飄盪了。」
他再次沒聽懂。
他泡茶時,丟了個問題烤他:「如果我是為結婚而結婚呢?」
他手忙著,眼神抓我,以忽淋陣雨的駭然,說道:「那不會是妳,妳不會這樣的!」
我吐字:「怎麼不會?有可能的,如果客觀條件差不多,而不討厭這個人,僅僅是不討厭,那就為結婚而結婚,不可以?」
「我無法認同沒有愛情的婚姻!」他急急的搬出愛情至上論。
我始終低著頭把這些話說完,而我知道,他全聽進去了,我不管他作何感想,那也不重要,正如他所說的,他只是來『看看我』,看看我活得『直』了些?或更『彎』了?
而我扣問自己:「自己窗外的天,為何始終藍不起來?」
「妳會幾歲結婚?」曉峰再問。
「你這是第2次問我了!」坦誠,是我的武器。
「真的?」他笑說,不相信自己說過的話。
「只是對妳很好奇。」曉峰在掩飾自己的健忘。
有人對我很好奇?
他關心的,也許只是我這一小水滴,最後到底滴到江或河或海?
在房裡,我撥弄窗口的紫蘿蘭風鈴,玻璃的風鈴敲出清脆的搔癢聲--他邀慶生我選贈的生日禮物。
曉峰問:「妳生日什麼時候?」
「5月25日。」他想知道,就告訴他吧!
他說:「上回,妳還騙我是12月。」
我何時騙過他?
感覺到,話填不平空胃該看錶時,曉峰腕上的錶,肥短針在10的地方,瘦長針指向12。
7個鐘頭,唰一聲遁入天聽。怎麼回事?
窗外,何時暗下,全然不知。
離開他的套房後,登5樓學妹婉菁房,畢旅水保主辦景謙也在哪兒,景謙不意我這中文主辦的現身,微驚尷尬。
那種場面,乍見就只能那樣。
曉峰慣例送我回南門路59巷,徒步,「這樣,可再多聊些。」他總說。
循著那路,我們曾經午夜2點,踩踏回來的不明不暗星光破碎的那條路。
到小吃店吃米粉配小菜,他又喝了瓶啤酒。
吃麵時,他說:「我5月20幾號要去澎湖吉貝。」
似乎在為我生日當天的缺席而歉然。
講到畢旅的吉貝,兩個都做了鬼臉,笑了。
外頭下雨。斷了線的雨珠,親吻著冒煙的柏油大地。
和他的牽連,我真的也弄糊塗了。
星星集體微微發抖的夜空下,他說:「今天,我們聊好多,上次畢旅中橫也是。」
我說:「是啊!」我不希望他記憶變了。
那次大巴上,隨機的,兩人左右坐,彎彎曲曲迴腸的中橫,幾乎聊不到盡頭。
「5月,你們就要畢業了。」我腸似的揪結。
「我6月才走。」曉峰即刻接上。
「頂多也不過6月。」這一句,他的表情是複雜的,好像何時走,都對不起我似的。
子時的11點30分,終於走到65弄23號。
我讓〈飛思剪輯〉與一張好可愛的小卡片跟他回去,再附贈一張取景東海,為《小說族》雜誌邀稿而拍的低眉獨照。
除了再見,還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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