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界人生
章學誠有一段名言,講道:「文士撰文,惟恐不自己出;史家之文,惟恐出之於己。」這段論述說的是文士與史者撰述文章,根本不同之處;卻也巧妙的點出文士創作的特質。一般而言,從事文學乃至藝術創作者,在某種程度上,一定要有「自戀」、「自愛」的特質,才能孕育生成出有生命的作品,如若非此恐其作品靈氣不足,也就難以成「家」了。
這類特質,本也無是非道德的問題,只是在塵俗世中,這等浪漫與自我,難免與世事扞格不入,因而造成許多誤解,乃至衝突。
我自入社會以來,無論在私人企業,還是在公家部門,幾乎都是在和這些藝文人士打交道,這其中的甘苦與好惡,本也不足為外人道哉。不過,近來我看到了一些藝文界的朋友,在與公部門交涉事務時,有的是流露出一種無力感,而難過落淚;有的則是強勢自為,甚而吹鬍子瞪眼。這都讓我覺得不好受,這些力追真善美好的藝文天使,來到人間「辦事」,競相出現這麼多「水土不服」的現象,怎教人心安。
然無論是難過落淚的,或者是吹鬍子瞪眼的,都對人間的程序,感到不耐。在這些朋友的思維中,任何部門為什麼要有那麼多道的手續,才會完成一個案件;為什麼要開那麼多的會議,才會決定案件是否成立;甚至要弄一些有的沒有的表格文件,才能核可撥款。這些工作,都是在消耗創作的精神與體力,讓人瞎忙活,又不實際的工作。再其次藝文工作人士,也對邀約單位設定的某些限制,感到不解,藝文創作是無所囿限,天馬行空,才能極致展現創作的才智與美感,有了限制,就會影響到創作的發揮,甚至是扼殺創作。
這些想法與衝突,我都能夠理解,也可以認同。不過人世間的程序,是一套縝密的系統,它的存在,「不為堯存,也不為桀亡」,只要你想進入這人世間,這套遊戲規則就一定得遵守的。既是如此,藝文界的朋友,豈不就被制度所霸凌了。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即使是制度累人,不過創作過程中,自我對真善美的追求所獲致的滿足感,是無可取代的。豈不聞孔子說過:「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只要我們心中所念是「為己」創作,而非「為人」創作,還有什麼是可干擾、阻止我們,將天上真善美好,帶來人間的使命。這不也是藝術創作的原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