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閱金馬文學展︰勇者金門
臺南文學館「金馬文學展」,展出金馬古典文獻、早期報紙刊物等,以及歷年來有關金馬戰地前線、軍旅生涯、戰爭省思之文學作品。館員趙慶華,曾北上拜訪縣籍作家楊樹清,諮詢之外,也協商調借文件。陳秋伶、簡弘毅,並曾下榻水頭民宿,專程到金門勘查。加上李瑞騰館長多次指示,才將展出調到最適當的氛圍。如以古典、戰地與當代風情為主題,顯現金馬從古典、而軍管、而開放自由的發展進程。或以金門電話亭、馬祖劍碑做為背景放映民俗歌謠,呈現兩個島的風情。會場難以呈現的是,金馬文學的作品特色。尤其是人的特質。
這些年多次返金,多次與堂哥、堂嫂聊昔時與現在,每每堂嫂都要感嘆地說,這年頭,不比以前了,以前的人勤儉願意勞動,現在的人能偷懶時絕不勤快;以前的人沉默多善,現代的人話說得多,事情卻做得少。儘管戰地政務下,居民被牧養、被教化、被限制,被教會愛軍愛國,要為國犧牲。戰地政務呈現的荒謬黃克全說得最多,小說常見主角肉體與心靈的斷裂,透過這一個徵兆,來指控戰地生活的扭曲人性。詩人如許水富、張國治、洪進業、蔡振念等,也不遑多讓,如洪進業就吶喊著:「我縫不合的傷口啊童年/我能帶你逃到哪裡去呢?」
但是,畸形的政治制度下,並不完全釀生畸形的人物類型,戰火反倒焠鍊出金門人的英勇與剛毅。在趙惠芬、洪春柳、楊筑君、洪玉芬、石曉楓、歐陽柏燕、陳榮昌等人筆下,可以看出居民活困苦戰地,反而越挫越勇。如趙惠芬寫著,「阿嬤像過去的金門傳統婦女一樣,也都有一段悲傷、痛苦的回憶,但是也都熬苦過來……具有一種勇於面對,戰勝各種困難的勇氣,而隱藏在人生下的下意識裡,卻是一種『溫柔特質』」。
金門長者在後一代心裡,是一個勇者,以身教留下人生楷模。楊筑君寫著,「夢裡出現無數次的,就是父親荷鋤披簑的背影,以及轟炸砲聲的歲月!多麼奇特的成長背景,也非常驕傲,這樣的環境養成我們一股堅持的毅力,有什麼事情難得倒呢?」洪玉芬的父親告誡子女,「我父親告訴我,事業的腳步,必須一步一步的踏穩。一旦有所成就,必須把自己隱藏起來……。」
我也曾寫過〈勇者〉,悼念外婆與二伯父,「我在他們身上看見金門不變的剛毅質地,總覺得金門離過去還不算遠。那個過去,歷彈傷、遭火煉,他們的特殊不在於活了下來,而是鍛鍊非凡的視野跟凝視生命的能力」。
戰火遠離,金門已度過它的苦難,但我質疑,戰爭不單只是砲彈與火燄、死亡與疾病,戰爭無所不在,尤其在承平時代,戰爭的型態,已經不是子彈可以了解的。
走閱「金馬文學展」,猶如一個彈孔,栽一朵文字花。二月下旬參加文化總會活動,巧遇策辦「金馬文學展」的台文館李瑞騰館長。他說,為擴大金馬文學能見度,更將舉辦講座,繼續推廣。祈願戰火成為我們忘不掉的痛。促使我們,以歷史為鑑,以悲憫為懷,讓未來走得更有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