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的效用
詩歌究竟是為了教化還是娛樂,從古以來爭論不休。荷馬(Homer)認為詩讓人著迷,黑修德(Hesiod)以為詩功在教化,柏拉圖(Plato)認為詩引發激情而弱化道德,不利於國家社會,所以要把詩人趕出他的共和國,他理想中的領袖人物是唯理性是尚的哲學家,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對詩的看法就比較親切了:詩有淨化感情心靈的功能,所以詩比歷史更富於哲思,詩有時以意象讓人娛悅,有時又有哲理的教訓,所謂寓教於樂是也,悉尼(Philip Sidney)看法類似,認為詩人在娛悅中教化人心。
不管是教化還是娛樂,詩總是和天才、靈感聯想在一起,蘇格拉底(Socrates)以為詩是非理性的,所以連詩人也無法解釋自己的詩,尼采把詩歸諸於酒神管轄,浪漫詩人華滋華斯(William Wordsworth)以詩為個人感情瞬間的噴發,艾略特(T.S. Eliot)卻認為只有詩人才足以評詩,詩是感情的的節制而不是感情的抒發,所以他要人以組合的客觀意象(objective correlative)來暗示詩中的情感。
我自己是個比較浪漫的人,詩觀當然比較接近尼采一路,因此也就很能認同佩卓尼爾斯(Petronius)說的,詩人的工作是解放詩中自由的精靈(free spirit of poesy),總以為詩可以使心靈提升,詩是天啟般的語言,預言心靈的告白,詩歌創造夢想,而夢想是不由自主的詩,詩有自己絕對的現實和真理,詩雖是想像的,但表現了想像中的真實。詩人不過在夢想中借天啟式的語言作了一回夢罷了,我常有這樣的經驗,詩寫完了,隔一段時間再看,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語言,是在夢境中向天借來的。
有了這樣的認知,我總以為評詩或讀別人的詩完全是一種心靈的冒險,有些詩,你很快就進入詩人的內心,達到解釋學上所說的視域融合(horizon fusion),讓你心感神悟,有些詩,你卻怎麼也無法讀進去。我比較不能進入的詩往往是較貼著現實寫的,大概是因為少了距離,就缺少了一層想像的美感。
另外,古今中外的詩歌中還往往有一種巧智,西方詩評家所謂的wit,這種詩一直是西方詩歌傳統中所看重的,可以給人一重人生哲理的頓悟,勉強可以算是詩歌的教化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