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調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首長調。
日前文化局一系列的蒙古電影展,具體的描述了蒙古人民世世代代的無奈。影片中的長調民歌,像一把啟開記憶的鑰匙,再次讓淚水與情感翻騰浮現。
蒙古人說,長調是男人想說又說不出口的話,其實,它又何嘗不是每個人無法言說的心事?正因為如此,乍然聽聞長調,那讓人酸到骨子裡的悲愴,總不由得使人發出「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感嘆。
蒙古,荒涼的北國,天地浩瀚,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中,更顯得渺小。沒有高山以為天險,缺乏大川做為屏障,在征戰馬蹄下,散居一方的蒙古人,隨時都像北國的荒草,任人踐踏。
有人推崇,「蒙古長調民歌是心靈的節奏,是真正沒有被污染的音樂」。
蒙古的先祖們越過額爾古納河的山林,展開草原遊牧的生活,在策馬飛馳的草原上、在炊煙裊裊的氈房旁,在尋親歸鄉的泥路上,那悠長抒情的長調,就這樣一路唱了起來。成了歷史,化為傳奇。
一望無際的蒼茫草原,搭配上質樸、未經修飾的天然嗓音,一首首流浪民族的心靈之歌,瞬間浸蝕了每個人內心的最深處,每個人都可以在悽愴的長調中,找到屬於自己無法言說的生命故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身在離島金門,更有許許多多不一樣的心情故事,有些可以分享,有些只能自己咀嚼。
「島地斥鹵而瘠,田不足耕」,早年,金門地瘠人貧,先天條件不足的金門人,為求溫飽,唯有向外發展一途,許多金門鄉親,離鄉背井,取道廈門轉往南洋各地,為家人賺錢謀溫飽,留下孤兒寡母侍奉年邁的雙親。
年輕的金門子弟告別了故鄉,前往異地,追尋自己的出洋夢,留在故鄉的,是日夜翹首期盼的父母、妻兒。
初赴南洋的金門鄉僑,生活十分艱困,先人們拿青春血汗換來的僑匯,寄回金門供養一家溫飽,但大多數出洋的金門人,則因異地發展不易,從此銷聲匿跡,一去不返。
失去依靠的寡母孤兒,在離亂的人世間,與命運艱難地搏鬥,這一段槁木死灰般的記憶,只能在午夜夢迴時,以長調般的悲愴,在內心深處低聲吟唱。
落番的歲月腳步方才走遠,太陽旗的陰影旋即遮閉了金門島的天空。
不畏異族強權的金門人,曾在官澳痛宰日軍,夜攻瓊林日本警察所,殺了沙美日本區長,破壞被日軍強佔的西園鹽場。但失去祖國庇佑的島鄉義士,終究抵擋不住日軍鐵蹄,大膽島的海域,憑添十數條青春生命,十數個破碎的家庭,從此在暗夜裡無止無息的哭泣。
走了日軍,迎來十萬退守的國軍。兩岸局勢險峻,烽火連天,一切唯軍令是從,離不開生長的島,走過軍管的老一輩鄉親,面對不合理的種種規定,欲訴無門,只能默然接受。
有人遠走,前往異鄉,在台灣成為另一種出洋客,隔絕的台灣海峽,親情與前途無盡拉扯。留在島鄉的,有人滿足了親情,有人則在現實中低頭。痛快乾上一杯滾燙的高粱,入喉的是灼人的鄉愁,是說不出口的無奈。
如果說,幸福的人沒有故事。那麼,對充滿故事的金門島來說,究竟該悲?或者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