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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的貴人

發布日期:
作者: 吳鈞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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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知曉,我曾在佛教機構上過班。那已是二十多年前了,我初入社會,還找不到可以相融的顏色,一個工作拖過一個工作,後來,在心道法師主持的靈鷲山道場,擔任《般若月刊》編輯,終於暫時落腳。我大學主修財務管理,卻從未在本科工作過。出門在外,吉凶難料,尤其進入職場,到道場恰逢貴人法性法師,我們暱稱他「大師兄」。
大師兄經常是精神飽滿。他的飽滿來自臉型、體態,乃至於聲音。初見他,第一個印象就是圓。外在與內在的圓。又後來,道場決定成立出版社,我轉進出版部門籌畫,大師兄出任出版部門顧問,經常與同仁們研究、協調。
大師兄的聲態最讓我印象深刻,語調高,一出聲彷彿有彩虹,鏗鏘俐落而有顏色。道場在換了新的顧問以後,出版社計畫終止,部門結束,無法移轉工作者,只好另謀他職了。我轉職某周刊編輯,正巧孩子出生,為了體驗人父與撫育經驗,辭去工作。大師兄曾於一九九八年初探望,幾個人坐在客廳沙發,幾個月大的孩子忽然餓了,且餓得受不了般,竟然喃喃喊著「help-help-help」,索性高喊一聲「help」,大師兄跟我們夫妻,都嚇壞了,以為孩子是不世出英文天才,三個月大,即能說英文。
孩子的英文並未如預期的好,反而轉向音樂,經常於房中敲敲打打。
人生本就很難預料,歪路、直路,險路、病路,都得走上。後來聽聞大師兄病了,我又難過,又覺得不可思議。幾回約好人,要探望,總未能成行。我大約是不想目睹大師兄的病貌,不想見他的枯槁,不願意看他的聲音失去彩虹,不願意聽他喃喃的、吐不出一句阿彌陀佛。
大師兄善說,而且很能說。
規劃出版社期間,曾經跟隨大師兄參加兩回國際書展。有一次在深夜抵達,熱心的信眾為一行人安排住宿,車子穿梭樓群,越走越暗,終於在老舊的大樓前止步。樓高,外牆剝落,電燈高懸而不亮,彷彿一個人站得久疲,終於喊累。
當晚,每一個人被分派到兩坪不到的房,與客廳隔間裡的十來個陌生人,共用衛浴。第二天,我們撤離,大師兄疲憊,眼睛依然有神,忙著說聯絡時沒處理妥,抱歉抱歉。書展後,我們乘地鐵一站一站逛,走進香港黑幫的火拼地盤,擔心槍響與刀災。什麼也沒發生,只肚子跟背包,越來越撐。其中一晚,大師兄聯繫了當地信眾,招待了我們一餐豐富的素食。
佛法,無所不在。席間,大師兄為信眾釋生活疑難。他的神態圓滿,聲音醒神,信眾專心聆聽,大師兄呵呵一笑,說著,佛法哪佛法,就在一飲一食間。大師兄病了、癱了,再也不能為人釋佛。大師兄移居到佛的國度,我聽到他爽朗的笑聲,那聲音圓圓的,有很飽滿的顏色。
回首來時路,總是晴雨並陳,母親說,若我今天還過得去,不只要感謝自己,更要感謝他人,她特別指出,尤其是得感激佛緣。母親擔任慈濟委員多年,回鄉向村人募款助人,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對自己、對他人,曾是非常斤斤計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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