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在非洲吃的安徽牛肉麵
大老遠跑來非洲,轉了五趟航班,住在所費不貲的星級飯店,吃一碗「安徽牛肉麵」,這樣對嗎?吃完,滋味又是如何?
從柯麥隆首都杜瓦那一登機,發現機艙內旅客已坐滿一半,心裡有譜這航班大概是從其他地方飛來。原來在非洲內陸搭機,停靠不只一站,中間停一站上下旅客,再繼續飛到目的地。問鄰座,他咕噥了一字,聽不清楚,後來才明白是班基-中非共和國的首都。
抵洛梅,旅客下機魚貫次登上巴士,車子直開到轉機航廈,我發現苗頭不對,急急對航站人員說我是要入境才另派專車來載。睽違多年的洛梅,如今搖身一變成為西非最繁忙的轉運站。
洛梅,多哥的首都。地處赤道附近,氣候與印尼相似,終年炎熱高溫,屬熱帶草原和熱帶雨林氣候。幸好又濱大西洋的幾內亞灣,海岸線長,沖淡了酷熱的天氣。
來自島嶼的我,對海洋特別有感。
每天回飯店途中,欣賞著美麗的海岸沙灘,長達數公里,錯落的吧台,一間間的茅草屋,虛掩於高大椰子樹影間。一股悠閒浪漫的氛圍,自然流露,這與非洲國家沉甸甸的生活壓力,更顯突出。毋怪乎朋友說鄰近國家的人都來此度假。
一日回程途中,司機對我說,城市裡住很多中國人,都是來此做生意。他連說了三次beaucoup(法文很多之意)強調人數真的很多,也有中國飯店。聽了有點驚訝,在遙遠的非洲,甚至全世界,到處都有中國餐廳,飯店還是頭一回聽到。
他這一說,不禁勾起我的好奇心,請他不如載我去瞧瞧。同時想起剛剛在辦公室他老闆的話,近十來年,大陸新移民大量進駐西非,設倉庫店面,造成當地製造商很大的威脅,包括他。話雖如此,語調對於這支強大新移民,有點不無不容小覷之意味。
果然,一幢嶄新的建築物矗立於街頭一角,大大「安徽飯店」招牌赫然高掛。歷史上徽商素有美名,離家五百里,饒勇善戰天下,胡雪巖小說最為典範,引人如迷,其來有自啊。
一樓是飯店Lobby,電梯上二樓便是中菜館,menu打開全是道地的中菜。餐廳不大,新穎明亮,除了櫃台是來自四川的年輕女娃,其餘皆是黑人女侍。領我入座,白瓷杯奉上熱茶,I-Pad掃條碼點菜,明快俐落。
安徽牛肉麵,以地名置入菜名,意味料理不凡,或有自信。凡是中菜在國外屬高檔,要能吃飽又能喝湯,我慎重地琢磨再三,並輕輕按下這道家常料理。
一大白瓷碗盛著香噴噴、紅豔豔的紅燒牛肉麵端到我面前。
面對這一碗,從麵、湯頭、肉質等口感,還真是不辱安徽二字。吃得滿嘴油光之餘,悄悄地打量周遭吃飯的客群。只見前後左右清一色來自大陸的年輕小伙子,有人看手機視頻,有人以法文嘰哩呱啦講電話。他們面前擺的菜餚,或是大碗紅豔豔的水煮魚,或是大盤香噴噴的脆皮鴨大菜,搭著清涼啤酒,很有安居樂業的況味。
非洲來去三十載,過去,全機艙唯我一東方女子,不見任何亞洲人。如今眼見一批年輕的族群願意遠渡重洋,把世人視為荒涼之地,以精緻的飲食,無遠弗屆的網路生活,過成一片華美的日常。
年輕人出遠門討生活,媲美移民拓荒精神,像是早期金門鄉親下南洋的「落番」,勇往直前為生命找出路。然而豐衣足食長大的下一代,是能延續島鄉文化,出洋去,以自己的汗水掙出一片天?
剎那間,心底真是百味雜陳,吃到嘴裡一碗道地的牛肉麵,其滋味,不僅是牛肉麵的滋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