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戲子、角色
只有在臺上我才是存活的
但我不會是我
只是歷史的片段 人物的忠奸
掌聲全賞給被編定的身段與唱腔
我用靈魂雕塑著名望與票房
只有在臺下我才是真實的
而我不再是我
動作裡重疊曹操與秦檜的陋習
齒縫間夾雜一品到九品的語氣
已憶早已過度塗鴉
生命頻頻上妝卸妝而鬆垮
到底臺上還臺下我才是虛假的?
聲帶不敢回答 魚尾翻了翻
時間兀自老化在觀眾席(陳大為戲子)
我是一位老演員,在我的舞台上,我總是把戲本裡的角色演出生命,用我的靈魂去詮釋戲本內的角色,雖然,在每一次演出完之後,觀眾都給予熱烈的掌聲,但是,接受掌聲的不是我,而是戲本上的那個身段。
在這個舞台上,我盡情的發光發熱,彷彿存活在那戲本中的年代,在這個舞台下,我不再是我,因為我的一舉一動,都重疊著戲本中的陋習,我就像那角色的影子,從我口中說出的不是正常的口語,而是夾雜著一品到九品的唱腔。我演過人生的人情溫暖,我演過人生的生死離別,而在我的現實人生與臺上到底哪一個我才是虛假的?
在我的記憶裡,因為生命被無數次的上臺與下臺搞混,我不了解哪個才是真實的我?這或許就是身為戲子的可悲!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在我的職業舞台上我因劇本而扮演不同的角色,但是在我的人生中,將由我自己決定我的角色。(李榕軒)
掌聲漸漸地響起,布幕緩緩的拉起,燈光打在身上,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臉上抹上一層冷靜::。
舞動著纖纖玉手,彎曲著身軀,隨著音樂起伏,旋轉、跳躍、翻滾::。跟著劇情的脈動,我嚎啕、大笑、怒吼,在現實與虛擬左右。糝上一層金粉,盡其在我,熟練地吟出一首扣人心弦的情歌,和著風,轉達夢幻的童話::。
胭脂水粉的背後,藏著怎樣的思緒?擁有什麼面孔?鮮少人注意到::。燈光的照耀下,大家只記住明艷動人的身影::,卻忘記蒙在我們心扉的辛酸。幕緩慢的降下,人潮迅速的散去,再次面對落幕的孤獨。
徘徊在十字街頭,回想起為了餬口,強迫自己遺忘緊張和顫抖,丟下尊嚴和堅持,穿梭於真真假假世界的生活;然而往事已成紀錄片,而自己只是臨時演員,不禁捫心自問:難道五光十色的舞台是我唯一的歸宿?
「戲子呀戲子,沒有自己的名字,我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小角色;戲子呀戲子,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一個人瑟縮在角落無奈的道出自己的心聲,縱使歷練十分豐富,都是別人的故事,是誰編了人生這場戲?一連串複雜的謎題接踵而來,到底該不該再戴上面具,演一齣你們的生涯::踏著沉重的步伐,依循月光,試著找尋自己的足跡。
熱烈的歡呼再次響起,彷彿是在甜蜜的夢鄉裡,一場我冀盼已久的劇,主角是我自己::。
(陳俐蓁)
我是一個戲子,不論是在臺上或臺下。
當我站在臺上,我的靈魂便隨著臉譜變換。畫上白臉,我便不是我,而是那千古罪人秦檜,做的一舉一動皆是為了損人利己害國家;換上黑面鑲一輪弦月,我便不是我,而是剛正不阿,辦案如吃飯的包公,一聲令喝,王孫貴族也得俯首認罪;抹的一臉紅胭脂,我便不是我,而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關羽,舉手頭足皆充滿一代英雄的氣魄。不論我的角色是哪一個,可確定的是,我決不會是我。
當我回到臺下,去了彩妝和華服,我不必在揣測自身角色的個性和想法,但我卻更累。因為,我得在乎週遭人們的想法。我現在說的這句話,是否會讓別人誤會?我現在做的這一件事,是否會讓人覺得不好、厭惡?於是,我便在這來自四方的壓力中隱藏了自己。
有時,我會思考,到底臺上的我還是臺下的我是真實的,臺上的我照著劇本走,臺下的我跟著社會這大導演的指示行動,或許,我想錯了,我們全都是戲子,臺上、臺下的我們都是虛假的。(李颺)
所有的生命侷限在這小小的空間裡,我唯一能的做的事,就是把份內的事做好。在觀眾面前展現我的唱腔,我的武藝和我的身段,不急於求表現,只急於求成果。舞臺下觀眾一批接一批,而我的的青春也不停地一點一點流逝,我能妄想什麼?能奢求什麼?最後也只能為觀眾賣命,把最好的表演獻給觀眾。
在生旦淨末丑的世界裡,我,早已不再是我,戴上多采多姿的帽子,穿上色彩鮮豔的衣裳,而五光十色的外表,內心卻是如此無奈。不論是施耐庵筆下水滸傳裡為人仗義的英雄宋江,還是專門放刁把濫的詐欺小人西門慶,都曾是歷史片段中一段插曲,我也願意為對歷史有貢獻的人物演出。戲紅正當頭,我唯一能奢求和妄想的,只有如同沒飯吃的小孩般的乞討,乞討這齣戲能夠成功,能夠得到萬眾矚目的眼神和不懈怠的掌聲。回到臺下,看著自己主演的戲用錄影帶播放,不停地倒帶,不停地張望,一直不停地想找尋在舞臺上真實的自己。但那也只是被那些鮮艷的妝給抹去,卸下,又從回臺下。
到底臺上還是臺下我才是虛假的?我能感受到時間的催彈和跳動,卻不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嫵媚及嬌羞,我是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不是歷史片段的插曲或人物。臺上能展現歷史人物的忠奸,臺下我能到處踏青享受花團錦簇般的滋味,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我?眼珠不敢隨著時間轉動,聲帶假裝毫無疑慮。時間,就這樣隨著人潮,隨著戲曲,滴答滴答的緩緩流向老人的眉間。(謝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