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論
縣議員/陳玉珍
只見碉堡不見金門
─一場沒有金門味的文化大戲
最近金門島上真是熱鬧,一下子就湧進那麼多世界的藝術界名人、表演團體和國際傳媒,他們以金門廢棄的碉堡為場域,他們將堂堂皇皇進入文化中心的表演殿堂。說實在的,我們不能不佩服李縣長推動「文化金門,觀光立縣」的「使命感」,我們也看到廟堂之上的公務員們辛苦的奔走。然而,在熱鬧之餘,是不是該想看看,這種「曇花一現」的所謂「文化藝術活動」,會不會只是像一場花火秀,華而不實;對長久以來呈現貧瘠的金門文化土壤,這到底是一場及時雨或是酸雨?
文化和傳統的魅力,是地方產業的活力來源。「宜蘭經驗」的成功,基本上是從提倡草根的本土文化意識做起,逐漸深化為社區總體營造、文化產業振興與學習社會的建立。台灣社區總體營造運動先驅,現任文建會主委陳其南曾經指出,宜蘭透過紮實而具體的將文化藝術的課題,轉化為一種提高生活與產業價值的動力來源,讓世人更有機會相信:「宜蘭的選擇,其實是台灣的選擇」;宜蘭的例子告訴世人,文化才是真正使得一個族群感到自傲與光榮的基礎。
用這個角度,我們來看看,最近以來的李炷烽政府和他的縣府團隊,到底做了什麼樣的選擇,而這些選擇,真的能代表「金門的選擇」嗎?這樣的文化政策和思考,真的能夠讓金門文化有更好的發展之路嗎?
細數那些來金門參加碉堡藝術館活動的藝術家,那一個不是頭頂一片光環,他們夠知名了,但是在他們的實驗作品中,我們卻找不到一絲金門泥土的感情,連活動的英文名稱,都只見「Bunker Museum」碉堡藝術館),不見「Kinmen」(金門)。
九十歲的古崗老師傅董天補,沒有受邀把他用手工製作,用生命傳承的「子婿燈」掛起來,照亮那些陰陰森森的碉堡坑洞;到處籌錢自費拍了十幾年金門記錄片的金門籍導演董振良,他和他的作品被摒除在外,還不如一個靠情色出名的「垠凌」;寫下「秋蟬」的金門籍流行音樂作曲家李子恆,沒有在那些曾經伴隨成長記憶的碉堡內吟唱金門歌詩的機會,取代的是偶像歌手劉若英;而幫電影寫過配樂,拍過廣告片的金門籍歌手「流氓阿德」,也沒有機會用他的「金門腔」,在文化中心的演藝廳內,帶領金門的年輕人一起搖滾。還有,得了台灣省美展首獎的年輕畫家董皓雲,從西班牙回到家鄉從事藝術創作的楊文斌,他們卻沒有機會在這樣的國際舞台上一展身手。另外,花了很多心力和銀子,畫很多故鄉的好山好水,蒐集很多金門古文物,幫金門一千六百年唯一的書法家呂世宜寫書的吳鼎仁先生,也沒有機會透過這樣難得的國際藝術活動,把「金門文化味」傳揚出去,甚至是在金門碉堡中寫下成名作「石室之死亡」的金門女婿,國際知名詩人洛夫,也不在受邀之列。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政府?是一種什麼樣的文化思考,竟對在這塊島上土生土長的金門文化人,文化生命經驗和共同體的社區民眾,如此的疏離,如此的沒有文化自信?
一個不能推動本土文化深耕的文化政策,終究只是花火的表象;那種透過公關操弄的文化發展,終究只是一場化妝舞會。當卸下濃妝豔抹的文化面具以後,金門的文化土壤依然貧瘠,金門的文化人依然沒有成長茁壯的機會,金門文化依然只是一種工具式的陪襯,沒有了自己的文化主體思考。
如果是這樣,花了大錢,卻只想靠別人的光環,以為這樣就可以照亮自己的文化之路,卻從來不想務實的回過頭來,深思自己的文化,其實還是處於「面目不清」、「基礎脆弱」、「危機尚多」,那麼我們就只是充當一個「文化空心大老倌」而已,連上場跑龍套的機會都沒有。
因此推動金門文化深耕,主政者不只需要「使命感」,更需要「氣度」、「包容力」和「在地意識」,要讓整個社區都自發性、自主性的動起來,才能創造文化的生命力。
對金門縣政府舉辦文化活動的用心,我們一方面給予肯定,更願意提醒主政者,花重金為金門找來一群「大雁」,不要忽略了應同時創造一些機會,引領一群「金門小雁」一起飛翔,讓金門本土文化人有登上國際舞台的機會,也讓不同文化在金門交會出光亮。這就好比我們儘可以花大錢,替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印書辦宣傳,邀請他到金門舉行新書發表會,風風光光,這樣也能吸引世界媒體記者的注意。問題是,當諾貝爾的光環走了以後,我們金門還剩下什麼?